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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九二五年(3)

  〔10〕原件無第八章,或為作者誤書。

  250720致錢玄同心異兄:來信並該旬刊三期,均經敝座陸續"查照收取",特此照會,以見敝座謝謝之意焉。

  且夫"孥孥阿文"〔1〕,確尚無偷文如歐陽公之惡德,而文章亦較為能做做者也。然而敝座之所以惡之者,因其用一女人之名,以細如蚊蟲之字,寫信給我〔2〕,被我察出為阿文手筆,則又有一人扮作該女人之弟來訪,以證明實有其〔3〕。然則亦大有數人"狼狽而為其奸"之概矣。總之此輩之於著作,大抵意在胡亂鬧鬧,無誠實之意,故我在《莽原》已張起電氣網,與歐陽公歸入一類也耳矣。

  其實也,S妹似乎不會做文章者也。其曰S妹之文章者,蓋即歐陽公之代筆焉耳。他於《莽原》,也曾以化名"捏蚊"者來搗亂,厥後此名亦見於《婦周刊》〔4〕焉。《民眾》〔5〕誤收之聶文,亦此人也。捏蚊聶文,即雪紋耳,豈不可惡也哉!

  《甲寅》周刊已出,廣告上大用"吳老頭子"及"世"之名以冀多賣,〔6〕可憐也哉。聞"孤鬆"〔7〕公之文大可笑。然則文言大將,蓋非白話邪宗之敵矣。此輩已經不值駁詰,白話之前途,隻在多出作品,使內容日見充實而已,不知吾兄以為然耶否耶?否耶然耶歟乎?

  迅頓首七月廿日

  注釋:

  〔1〕"孥孥阿文"指沈從文。他在《國語周刊》第五期(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二日)發表的《鄉間的夏》一詩中有"歟耶歟耶脣----孥孥唉"的句子。

  〔2〕一九二五年四月三十日《魯迅日記》:"得丁玲信。"魯迅疑為沈從文化名來信。

  〔3〕魯迅戲造的字,強調其為女性。

  〔4〕《婦周刊》即《婦女周刊》。《京報》附刊之一,北京女子師範大學薔薇社編輯。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日創刊,至次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共發行五十期,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日出版紀念特刊後停刊。該刊第二十五號刊載了署名捏蚊的《讀陳劍非君<婦女職業問題的由來及其重要>的感言》一文。

  〔5〕《民眾》即《民眾文藝》。該刊第二十五號(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載有聶文的《今後所望於民眾者》一文。

  〔6〕《甲寅》周刊章士釗曾於一九一四年五月在日本東京創辦《甲寅》月刊,兩年後停刊。一九二五年七月在北京複刊,改為周刊。"吳老頭子",指吳稚暉;"世",指蔡元培。七月十八日《京報》刊出的《甲寅周刊》出版廣告的目錄中,列有蔡元培的《教育問題》、吳稚暉的《怪事》等文。

  〔7〕"孤鬆"指章士釗(1881--1973),字行嚴,筆名孤桐,湖南長沙人。辛亥革命前曾參加反清活動。五四運動後,主張複古,提倡尊孔讀經,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六年任北洋政府司法總長兼教育總長,參與鎮壓學生愛國運動和人民群眾的反帝愛國鬥爭。後來他在政治、思想上有所變化,轉而同情革命。

  250823致台靜農〔1〕靜農兄:兩回得信,因事忙未複,歉甚。《懊悔》〔2〕早交給語絲社,現已印出了。

  這次章士釗的舉動〔3〕,我倒並不為奇,其實我也太不像官,本該早被免職的了。但這是就我自己一方麵而言。至於就法律方麵講,自然非控訴不可,昨天已經在平政院投了訴狀了。

  兄不知何時回北京?

  迅上八月二十三日

  注釋:

  〔1〕台靜農字伯簡,安徽霍丘人,作家,未名社成員。當時在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任職,後曾在輔仁大學、青島大學等校任教。著有小說集《地之子》、《建塔者》等,編有《關於魯迅及其著作》。

  〔2〕《懊悔》台靜農作的短篇小說,載《語絲》周刊第四十一期(一九二五年八月二十四日)。

  〔3〕章士釗的舉動一九二五年北京女子師範大學風潮爆發後,由於魯迅反對章士釗壓迫學生和解散女師大,八月十二日章士釗呈請段祺瑞執政府罷免魯迅的教育部僉事職務。魯迅即於二十二日在平政院控訴章士釗,結果勝訴,於一九二六年一月十七日複職。

  250929致許欽文〔1〕欽文兄:七日信早到,因忙未複,後來生病了,大約是疲勞與睡眠不足之故,現在吃藥,大概就可以好罷。

  商務館製板,既然自以為未必比北京做得好,那麽,成績就可疑了,三色板又不相宜。所以我以為不如仍交財部印刷局製〔2〕去,已囑喬峰將原底子寄來。《蘇俄的文藝論戰》〔3〕已出版,別封寄上三本。一本贈兄,兩本贈璿卿〔4〕兄,請轉交。

  十九日所寄封麵畫及信均收到,請轉致璿卿兄,給我謝謝他。我的肖像是不急的,自然還是書麵要緊。現在我已與小峰〔5〕分家,《烏合叢書》〔6〕歸他印(但仍加嚴重的監督),《未名叢刊》〔7〕則分出自立門戶;雖雲自立,而仍交李霽野等經理。《烏合》中之《故鄉》已交去;《未名》中之《出了象牙之塔》已付印,大約一月半可成。還有《往星中》亦將付印。這兩種,璿卿兄如不嫌其煩,均請給我們作封麵,但須知道內容大略,今天來不及了,一兩日後當開出寄上。

  時局談不勝談,隻能以不談了之。內子〔8〕進病院約有五六天出[現]已出來,本是去檢查的,因為胃病;現在頗有胃癌嫌疑,而是慢性的,實在無法(因為此病現在無藥可醫),隻能隨時對付而已。

  迅上九月二十九日璿卿兄處給我問候問候。

  注釋:

  〔1〕許欽文浙江紹興人,作家。曾在北京大學旁聽魯迅等人講課,著有小說集《故鄉》等。

  〔2〕指陶元慶作《苦悶的象征》封麵原稿。

  〔3〕《蘇俄的文藝論戰》任國楨編譯,內收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間蘇聯文藝論爭的論文三篇,並附錄《蒲力汗諾夫與藝術問題》一篇。魯迅為作《前記》,一九二五年北新書局出版,《未名叢刊》之一。

  〔4〕璿卿即陶元慶,參看260227信注〔1〕。

  〔5〕小峰即李小峰,參看261113信注〔1〕。

  〔6〕《烏合叢書》魯迅編輯,專收創作,一九二六年四月起,由北新書局出版。

  〔7〕《未名叢刊》魯迅編輯,專收翻譯的外國文學作品。一九二四年十二月起,先後由北新書局和未名社出版。

  〔8〕內子即朱安(1878--1947),浙江紹興人,一九○六年魯迅奉母命與之結婚。

  250930致許欽文欽文兄:昨天寄上一信並三本書,大約已到了。那時匆匆,不及細寫。還有一點事,現在補寫一點。

  《未名叢刊》已別立門戶,有兩種已付印,一是《出了象牙之塔》,一是《往星中》。這兩種都要封麵,想托璿卿兄畫之。我想第一種即用璿卿兄原擬畫給我們之普通用麵已可,至於第二種,則似以另有一張為宜,而譯者尤所希望也。如病已很複原,請一轉托,至於其書之內容大略,別紙開上。

  《苦悶之象征》〔1〕就要再版,這回封麵,想用原色了。那畫稿,如可寄,乞寄來,想仍交財部印刷局印。即使走點樣,總比一色者較特別。

  前回說商務館印《越王台》〔2〕,要多印一千張,未知是否要積起來,俟將來出一畫集。倘如此,則《大紅袍》〔3〕及《苦悶的象征》封麵亦可多印一千張,以備後日匯訂之用。紙之大小想當如《東方雜誌》乎?

  我其實無病,自這幾天經醫生檢查了一天星鬥,從血液以至小便等等。終於決定是喝酒太多,吸煙太多,睡覺太少之故。所以現已不喝酒而少吸煙,多睡覺,病也好起來了。

  《故鄉》稿已交去,選而又選,存卅一篇,大約有三百頁。

  迅九月卅日《往星中》四幕戲劇作者安特來夫。全然是一個絕望厭世的作家。他那思想的根柢是:一,人生是可怕的(對於人生的悲觀);二,理性是虛妄的(對於思想的悲觀);三,黑暗是有大威力的(對於道德的悲觀)。

  內容:一個天文學家,在離開人世的山上的天文台上,努力於與星界的神秘的交通;而其子卻為了窮民之故去革命,因此入了獄。於是天文台上的人們的意見便分為兩派:活在冷而平和的"自然"中呢,還是到熱,然而滿有著苦痛和悲慘的人間世去?但是,其子入獄之後,受了虐待,遂發狂,終於成為白癡了,其子之未婚妻,卻道情願"回到人生去",在"活死屍"之旁度過一世:她是願意活在"詩的","羅漫的","情感"的境界裏的。

  而天文學家則並非隻要活在"有限的人世"的人;他要生活在無限的宇宙裏。對於兒子的被虐,以為"就如花兒匠剪去了最美的花一般。花是被剪去了,但花香則常在地麵上。"但其子的未婚妻卻不能懂這遠大的話,終於下山去了。"(祝你)幸福嗬!我的遼遠的未知之友呀!"天文學者抬起兩手,向了星的世界說。

  "(祝你)幸福嗬!我所愛的苦痛的兄弟呀!"她伸下兩手,向著地上的世界說。

  ~~~~~~~~我以為人們大抵住於這兩個相反的世界中,各以自己為是,但從我聽來,覺得天文學家的聲音雖然遠大,卻有些空虛的。這大約因為作者以"理想為虛妄"之故罷。然而人間之黑暗,則自然更不待言。以上不過聊備參考。璿卿兄如作書麵,不妨毫不切題,自行揮灑也。

  迅上九月卅日

  注釋:

  〔1〕《苦悶的象征》文藝論文集,日本廚川白村(1880--1923)著,魯迅譯,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出版,為《未名叢刊》之一,北京新潮社代售,後由北新書局再版。

  〔2〕《越王台》陶元慶的繪畫。

  〔3〕《大紅袍》陶元慶的繪畫,曾用作許欽文的短篇小說集《故鄉》的封麵。

  251108致許欽文欽文兄:屢得來信。《苦悶之象征》封麵,商務館估價單已寄來,雲"彩印五色"蓋即三色版也每三千張價六十元。明日見小峰時,當與酌定。至於添印,紙之大小並無不自由,不過紙大,則四圍多些空白而已。(我去信時,對於印刷的辦法,是要求將無畫處之網目刻去,則畫是五色,而無畫處仍是空白,可以四圍沒有邊線。對於這一層,他們沒有答複。)《故鄉》稿,一月之前,小峰屢催我趕緊編出,付印,我即於兩三日後與之,則至今校稿不來。問之,則雲正與印刷局立約。我疑他慮我們在別處出版,所以便將稿收去,壓積在他手頭,雲即印者,並非誠意。

  《未名叢刊》麵已到,未知是否即給《出了象牙之塔》者否?請一問璿卿兄。又還有二件事,亦請一問----1.書名之字,是否以用與畫同一之顏色為宜,抑用黑字?

  2.《烏合叢書》封麵,未指定寫字之地位,請指出。

  我病已漸愈,或者可以說全愈了罷,現已教書了。但仍吃藥。醫生禁喝酒,那倒沒有什麽;禁勞作,但還隻得做一點;禁吸煙,則苦極矣,我覺得如此,倒還不如生病。

  北京冷起來了。

  迅上十一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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