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標去了下田,那是與上田相鄰的一個村子。那個昨天才離開的錫匠正在那給人做活。馮標想法檢查了錫匠的那隻背簍,還暗中跟了他一天一夜,也沒發現異常。然而他了解到一個重要情況,四天前,下田村也幾戶人撞到“財神”在自家屋院裏撿了錢。
穀雷他們立刻在下田作調查,調查的結果讓他們很茫然。四天前下田沒來過手藝人連叫花子也沒來過。
“晚上,是晚上,擱了東西漏夜離開了村子。”有人說。
“我看事情不會這麽簡單,要真這麽簡單,還用得著請我們來?人家銀行派幾個人到各村把外地人都抓了一審就能查個明白。”有人說。
“是不簡單,他們計劃比較周密,”馮標說,“為防止被發現,他們白天躲在山裏,到夜晚進村丟了東西迅速離開。”
三固說:“我看也是,要擱我去做這事,也會用這辦法。”
“可是要真這樣我們上哪去找他們,總不能拉網式地搜山吧?”說話的是許自了,他緊皺著眉頭。
少年特工犯難了,大家陷入沉思中。
最後,還是穀雷打破了沉默。“我們沒找對路,我們應該從別的方麵入手,敵人這麽猖獗瘋狂,肯定會有破綻。”
“可是千頭萬緒該從何處開始呢?”三固說。
穀雷從荷包裏掏出毛澤民給他的一真一假兩張一元鈔的樣票在手裏仔細端詳,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他興奮地喊道。
你道穀雷從真假兩張一元票上發現了什麽?他注意到兩張紙幣紙質上的細微差別。
原來,印製紙幣,須有專用的油墨和紙張,油墨在攻打吉安等城市後弄到了,但紙張卻一直沒著落。蘇維埃為解決此難題,專門派人前往香港上海等地重金購買,但因為印幣紙是一種極特殊的物品,到手後曾數次想運入蘇區都失敗了。沒有印鈔紙,印幣就成了一句空話。百般無奈,毛澤民帶著曹菊如等人,鑽進深山老林,找到當地紙坊,與造紙工匠探討自力更生土法上馬生產印鈔紙。為增強紙張的韌度,他們反複試驗,用各種含纖維多的樹皮,竹子,麻等材料製成紙漿,又在紙漿中摻入少量細羊毛和隻有瑞金興國一帶山裏才有的一種叫櫪樗枝的植物纖維便於防偽。
三固他們從穀雷手裏接過那兩張紙幣看了很久,沒看出什麽名堂。
“都一樣,紙質都一樣,狗東西精得很,他們也摻入了那兩種東西。”三固說。
穀雷說:“我又沒叫你分辨真假,真假人家早辨出來了。我叫你動動腦子。”
馮標想了想,說:“你是說他們哪來的這種紙?”
穀雷笑了起來,“關鍵就在這裏,他們不可能從我們的紙坊裏弄到這種紙,紙是他們自己造的。造好紙偷運出境印好假幣再偷運進來,你們說敵人有那麽蠢嗎?”
“要我才不哩,那樣既繁瑣又危險。哪地方造的紙我哪地方印。”三固說。
“不錯,敵人隻要偷運一兩台印刷機入境,就可以不斷地印出假鈔製造混亂。”穀雷說。
三固說:“我明白了,你是說這條路走不通我們再找一條新路。”
“嗯!找準關鍵問題順藤摸瓜。”穀雷信心十足地說。
3、乞丐與尼姑
穀雷星夜趕回去瑞金葉坪,他找到毛澤民,問了紙坊用工人的詳細情況。才知道,用於印鈔的紙是專門由兩家紙坊製造的,紙坊保衛工作十分嚴密,工人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對黨忠誠絕對可靠的人。看來沒有什麽漏洞和線索。
穀雷決定去兩家紙坊看看,兩家紙坊都設在深山密林中,一來便於采集原料,二來有利於安全。
穀雷他們仔細向工人和哨兵詢問了一些問題。
“平常有沒有外人來過紙坊?”
“不可能!連成品紙運輸也是一站一站遞送,除了紙坊的工作人員,一般不準外人進入。”
“可是有沒有例外,比如說一時的疏忽……”
有人好像想起什麽。“對了,曾經來過一個尼姑。”
“尼姑?!”
“嗯,大約兩個月前有個尼姑不知怎麽來到這,說是要找一種印經卷的紙,哨兵經不住那和尚磨纏,又見是個佛家人沒太介意,讓她去問紙坊裏師傅。”
“她進了紙坊?”
“沒有,到底沒讓她進去,不過那尼姑到坪上來過。”
穀雷想:還用進紙坊?坪裏堆了那麽多的造紙原料,瞄一眼就足夠了。
穀雷找到那天值崗的哨兵。
“你還記得那尼姑有什麽特征嗎?”
“三十來歲的樣子,圓臉,大眼,很標致,操外地口音。”哨兵說。
回來後大家對這事進行分析,覺得如果造紙配方真的被竊泄密的話,這尼姑有最大嫌疑。於是穀雷決定對各地的尼姑庵重點調查,查找一個說外地口音的尼姑。這一帶的尼姑庵並不多,所以很快有了結果,有人反映,就在離葉坪不遠的山裏有間尼姑庵,庵裏有一個尼姑是外地來的。
“不可能吧?”三固說,“保衛局總部不就在那附近嗎?在保衛局我們眼皮底下……”
穀雷說:“眼皮底下的東西我們才不容易看清哩,正因為在我們眼皮底下所以大家容易鬆懈。”
作深一步了解,穀雷他們得知,這座庵原來有個老尼,後來圓寂了,庵曾荒廢過一段時間。後來據說上海一富商得夢見到那死去的老尼,老尼夢裏測他近有血光之災,囑他若要避災千萬要積功德捐錢在南方某地重建某庵,才得以消災化禍。這富商果然拿出一大筆錢,為此九華山方麵專門派來兩位尼姑來此重修庵院。
“我看這裏肯定有名堂。”馮標說。
“好吧,我們去那座尼姑庵看看。”穀雷說。
五人準備了五擔木炭,他們緣著細細的山路而行,遠遠的他們能看見深藏在林木掩蚋中的庵院。
穀雷好像發現什麽,他說:“我們歇會。”他把木炭從肩上放下來,卻蹲在那觀察那條小路。
“你們看,”穀雷說,“現在正是農忙季節,一般去庵裏進香的人很少,可是從這些倒伏的草來看,從這走過的人不在少數。”
“是不是修庵的工人踩踏的?”
“據我了解,那已經停工一個多月了。”
啊哈,有了重大發現,少年特工頓時來了精神,他們挑起擔子飛快到了庵前。
穀雷過去輕敲庵門,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臉來。是個尼姑,圓臉,大眼。
“你們有什麽事?”尼姑說的是外地口音。
“有人叫我們給庵裏送炭。”
“我們沒要炭呀。”尼姑說。
少年特工們嚷嚷起來,他們裝得很像帶點痞性的鄉下伢崽。
“不知道,反正人家雇了我們送這些炭到不空庵,這裏不是不空庵嗎?”
“是就對了,你們沒要,就不興有樂善好施的人捐送?”
“就是就是,別人要送你們還不樂意要?”
“反正人家給了我們腳力錢,你不收我們就放在這裏了。”
尼姑隻好讓他們進了庵,他們嚷著叫著,一邊裝出好奇的樣子四麵張望。庵院修建得不算壞,大堂裏供著觀音,兩邊有廂房,後院卻被篾席遮得嚴嚴實實。三固想過去看看,卻被尼姑攔住。
“後院庵屋還未完工,不可沾了汙塵,請小施主止步。”尼姑說。
三固點點頭,卻返身進了廂房。“啊哈!這裏還有不少人哩!”三固嚷嚷了起來。
大家過去一看,原來那除有另外一個尼姑外,還有三個女人。
尼姑說:“三個可憐之人,病困交加又無棲身之地,本庵出於善心將其收留。天不早了,你們當趕路回家。”
三固說:“師傅你看你,天不早了你不說請我們吃飯,卻像要趕我們走。”
尼姑笑著,一派慈善目,看不出有驚慌之色。“粗茶淡飯如不嫌棄,盡可放開肚皮吃。”
就這樣,五個伢在庵裏呆了好一陣子,但最終也沒找到可疑痕跡。日頭落山時,他們出了庵門。
4、神秘的不空庵
穀雷他們當然沒有走遠,雖然沒有發現明顯的線索,可庵裏的那幾個人引起他們的懷疑,尤其是那幾個要飯的,讓他們聯想到上田發現假幣那天出現的兩個要飯女人。
他們躲在林子裏說著話。
三固說:“你們注意了沒有?那幾個要飯的臉色紅潤,哪像是叫花子。”
“還有那沒修完的庵院遮掩得那麽嚴實,裏麵肯定有鬼。”馮標說。
穀雷在那邊喊道:“哎!大家過來。”
原來,穀雷在那邊發現了一些樹杈杈。
“你們看,這是什麽樹?”
大家認得那種灌木。“櫪樗枝!”幾個人幾乎同時說道。
“有人砍了櫪樗枝,而我們的紙坊不會到這裏收這種東西,砍柴的老鄉也不會專挑了櫪樗枝砍是吧?”穀雷說,“假幣的紙源很可能就在附近,而不空庵的疑點最大。”
大家覺得穀雷這話很有道理,有了新發現,大家一時來了幹勁。躍躍欲試,很快就商議出個行動方案。就隻等了三更天到來好開始行動。
是個好天,天上沒什麽雲,一輪滿月懸在中天,盈動的月光不一樣潑灑在山野各處,像一盞碩大的燈幽幽地照著。但山野的月夜卻不寧靜,耳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白天穀雷他們也曾聽到這聲音,但沒夜裏那麽嘈雜。
“老鄉說不空庵後麵有座潭,潭上一掛瀑布,那聲音就是瀑布墜於深潭時發出的聲音。”穀雷說。
馮標說:“據說那還有個洞,洞裏有條大蛇成了精,三天兩頭出來禍害百姓。後來有個伏妖的尼姑在那住下來就有了那座庵,一年到頭香火不絕。”
大家七嘴八舌說著眼地則傳說,時間倒還過得真快。終於等到三更時分,穀雷和馮標兩人決定翻牆入庵,前去探知那未峻工的半邊庵院的秘密,而三固他們三人按兵不動,靜候穀雷他們的消息。兩撥人以貓頭鷹的啼叫為號。一長兩短為平安,兩長一短有意外,三聲長啼為裏外配合行動。
穀雷馮標二人身手敏捷,輕手輕腳一會就到了不空庵院牆邊。牆不算矮,但兩人縮身一縱兩手一攀就進了庵裏。拐過院牆他們正想往後院走去,突然看見柴房裏亮著燈。
兩人躡手躡腳來到小窗邊,聽得裏麵有人說話。聲音很小,他們聽不清屋裏人說些什麽。
屋子裏,那個“尼姑”在和一個“叫花”說著話。
“我看就是那幫短命鬼在也熬不住瞌睡,再等一下你就出門。”尼姑說。
“我看沒事,你也太小心了。”另一個說。
“還是小心點為好,他們送炭來這事本身就很蹊蹺。”
“可能真有個施主那麽做哩,幾個伢……”
“我看那幾個伢非同一般,我們要提防。”
“好,我照你吩咐的去做……”
燈黑了,穀雷沒聽出什麽,依舊按原來計劃的那樣衝著後院摸去。
然而,兩人在那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他們期望看到的造紙和印刷的器械,兩人不甘心,還想繼續找找,突然腳步下踩了個空,兩人同時跌到一個深坑裏。
糟了。穀雷想,一定是敵人挖的陷井。
其實不是陷井,那隻是特務設計的一個地下室,他們想長期潛伏在蘇區心髒地帶,因此在重新修建不空庵時設計了一處地下室。還沒修建好,現在臨時當庫房用,把一些物資放在那裏不易被人發現。
沒想到穀雷他們就摸到後院不小心跌了進去。他們在那摸索了半天,發現那存放了很多東西不像是陷井,但井壁很徒,兩人試了幾回都沒法出去。穀雷急出一頭汗來,如果等到天亮,肯定會被特務發現。那樣的話,破獲假幣之事將前功飛棄,而且連性命都扔在這了。情形十分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