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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屍變鄞縣湯阿達在京,其兄來而不禮。或問之故,曰廿年前曾與兄守一鄰女之屍,兄下樓取茶,阿達慕屍之美,有邪心。看之良久,屍忽立起,繞室逐之。阿達至門想走,而門已外扣,蓋其兄上樓時見屍相逐,故畏之而扣門也。阿達跳窗走,屍不能跳。阿達暈死瓦上,屍亦僵立不動。次早,家人上樓視之,屍猶僵立,乃取米篩降屍而殮之。隔三日,阿達從市歸,白日見此女詈其不良。阿達入城,再入京,至今不敢歸。

  鬼買行頭杭州線店施三聘,死後無子,妻以其家盜轉嫁某。三聘到冥府告狀,冥王不準。施商之判官書役。雲:"婦人轉嫁,不取夫財,則我輩無可辨也。你妻取財而嫁,則你有錢與我輩;我輩拿你妻來,雖老爺得知,亦無大罪。但你須攜銀子來買陰司行頭,才好去嚇後夫,並可以取汝妻之魂。"施如其言,渡江到本家借取冥資四百作使用。後夫家聞爆竹放則鬼叫,見溺死者、縊死者,皆行頭所為。

  鬧十月以後,有新死木匠鬼來,胥役雲:"此人力能取汝妻之魂。"匠果斫其床,截其足,妻果叫三日而卒。後夫取用之資,醫藥棺槨祈禱之費,適如其帶來之數。

  韓六三事錢鋪葉姓,十九歲,病廿餘日,忽起跪數日,自言曰:"我山陰活無常韓六也,今為冥役,生前與汝叔好。汝壽未盡,以幼時背後罵小寡母受冥譴。然尚可挽回,須爾叔一行,可俟我本官後日出外拜客時,至嶽廟前東首第一位判神前焚鏹虔叩,當為爾囑托內幕挽回。但入廟不可聲張何事,隻多焚楮錠可也。"翌日,韓複至曰:"爾叔可集客作保狀,立時焚之,我當齎去,為爾關說。爾叔明日午時來,毋俟我主歸焉。"至期,葉叔往廟拜禱,韓已先至家通信,令時起跪曰:"狀已入,大費周章,內幕已批定矣,但需費八百,爾叔自有知驗,試問’麻雀何自來乎?’"葉叔歸,果雲拜時有雀拂帽過,甚奇。葉病遂愈。

  清涼橋賣炙糕媽媽之子某為縣役。庚戌夏,攜所服青衣歸,有同役徐失其青衣,見某,問其衣是否。某忿其誣已竊也,罵之。翌日,同其母所謂炙糕媽媽者詣府城隍廟,置香爐而詛之,且罵神不靈。時有他役葉、李、孫三人,見而勸止之,事已寢矣。九月間,有同役程姓者死。

  辛亥年正月十四夕,某看燈歸,忽仆。及曉,麵青,雲被冥官掌責。曆述被逮至冥時,"冥王判斷程姓為竊衣,已奪算,今補枷矣。徐某偶一問及,原無罪。葉、李、孫三人以非已事肯踴躍爭先,排難解紛,戒人勿瀆神明,各增口福三年。某以微嫌褻瀆神祇,既掌,責仍發陽官責四十板。"又雲皆是韓六與他料理釋回。及開篆後,某果以公事官責如數。葉老矣,李、孫中年人,今皆無恙。

  戴七,亦山陰役,好嫖賭,輒月餘不歸。其妻某氏,托其鄰王三寄口信,雲要錢米度日。王三尋見戴七狹邪,則戲雲:"爾在此貪花,爾婦有信:爾無錢寄歸,爾歸亦要養漢矣!"戴七信以為真,曰:"伊婦人,乃與王三作此言,伊必有故。"是夜二更歸,急叩門,婦被衣起開門,怒其久出,故作色不語,而入室臥。戴以為有所私在室也,提燈遍燭之不得,坐而疑之。適有吳某者,亦同役,過其巷,偶磕煙灰於其壁者三聲,其夫方疑,謂是必有所約而至也,開門逐之。吳怪之急走,戴逐裏餘及吳,各相視而散。戴歸,謂婦與吳私,毆之,婦方妊月餘,斃。是年冬,王三病死。

  辛亥正月初旬,吳晚飯罷口噤,遂絕音昏睡去,詰朝起則曰:"我當往謝韓六,我當往告戴七。"蓋噤時見兩冥差,其一為韓六也,攝至冥司,見主者暖帽如顯官服,讞"王某以口舌戲嘲釀人命,壽既盡,當杖四十,枷三年,另案再結。吳以非法飲食之灰,不應夜深磕人門壁;戴既開門出,尤不應走;戴既逐裏餘相見,亦當說明其故以釋疑。吳當奪算半紀,掌責百二十。戴遊蕩不歸,以疑殺妻,當得絕嗣窮餓。檢冥籍戴已有子七歲,命五鬼攝取其魂",且雲:"韓六讀讞詞與伊聽,需費八百。"乃詣韓家焚楮謝。

  戴聞之駭,挈子叩禱於神。第三日,子無病猝死。吳麵上掌痕四周閱月而青褪。

  鬼買缺山陰戶書徐某病,見其故兄來曰:"吾已為爾買缺於冥府矣,死可仍為冥判書吏,無苦也。"既而有縣役已死祝姓者,亦來謂之曰:"爾可不死,但以重資付我,我能為爾彌縫。"某許之。既去,其兄複來謂之曰:"曩祝姓蓋欲謀買爾缺耳,且賺爾錢。爾壽數有定,求不死無益,徒自棄此缺耳。"徐某曰:"吾已許祝姓矣,奈何?"其兄曰:"冥司事如人間,此缺尚隔年月,此時不過預定期約耳。祝姓尚可回覆,未晚也。"徐曰:"然則何處覓祝而覆之?"其兄曰:"餘能往。"翌日,則其兄與祝同來,聚而議之,祝果為買缺謀也,與徐之兄爭先。複有故鬼某某者同至,為之平其爭議,令五年後此缺出讓徐某先補,候徐某五年吏滿,再令祝頂補,祝允諾,既而祝又來曰:"吾不及待也,當改圖他缺去。"徐某病亦漸瘳。

  此乾隆辛亥年事,今徐某無恙。此事山陰書吏皆能言之,甚確實也。

  溫將軍俗祀溫將軍,道家謂之天篷神,釋流謂之藥叉神,威靈頗驗。

  丙戌秋初,山陰安昌裏婁象甫由山西巡檢假歸,偶出訪友,與途遇立語,忽見其故兄敬甫至,拉至路隅密囑曰:"我家修宗祠事發矣!賣地者之祖先鬼有姓周者甚強,初控土地城隍各神,我已為訴雪矣。今溫將軍奉上帝命,往乍浦辦海劫一案,親來海上,周叩馬投詞,將軍已準,遣副使神至宗祠,會同城隍土地神勘地訊供。修祠本我兄弟董事,徙墓事則爾實掌之,爾當與質訊。爾可速歸沐浴更衣,擇一室臥,聽傳問,囑家人無嘩,尤戒哭聲,哭則魂散不可複歸也。此事爾無恐,諒城隍土地亦當調護,必不肯翻案也。我為爾冥助,可多焚冥鏹,及抄周姓賣地契焚之。"象甫在路隅切切私語,並無人與對,其友怪之。

  象甫語畢,徑歸沐浴更衣,入書室扃臥。其家人從窗外聚視,靜以聽之。更餘作聲,皆質供語也,且命家人多辦茶具獻客,至百餘盞尚嫌不足,五更客去。

  象甫晨自啟扃出,說所訊事,則買地建祠時,曾遷棺十餘具。象甫給資與傭,而傭忽略,遺周姓祖一骨。既遷後,始視地得骨,懼主人責,潛棄骨於河。周因冥控不休,且招諸遷槨鬼同詣溫神控告。神命城隍查骨下落,則在水中宛然也。神謂"周子孫受錢,願賣地遷棺,婁複給有工錢,以建宗祠,且有簿券,原無罪過。周裔寥落,其子孫賣祖墓,原本不合,但已貧窮,無容再議。王傭受值而移骨,潛擲水中,咎實難道,伊祿已盡,付厲部攝之"。周哭而去。

  周本同邑人,生前有軍功,婁不肯言其名。是年乍浦潮災,漂溺數千人。溫將軍之奉使,其言逡矣。婁樸厚人,今年八十有三矣,尚健行不攜杖。

  鬼請吸煙談竹蒼,名震,德清人。乾隆乙巳夏,寓蘇覓館,偶染傷寒,發熱數日,甚形委頓。昏瞀中夢有青衣人手持一卷至前曰:"喚汝去。"談曰:"何人喚我?"曰:"閻王喚汝。"談聞言心悸,不肯同往。青衣人遂將手卷打開,中係黑紙白字,如今之法帖狀,談不覺隨行。

  至一處,見有官坐案上,旁立書吏一人,似論公事互相爭執者。談至案前,吏曰:"汝是談師爺麽?"曰:"然。"曰:"所言者即係汝事。"談心懼,回身走避。複至一處,見一月洞門,遠望門內堂屋甚軒敞,排列幾案十餘張,俱有冠帶人上坐,若會審案件者。中坐一官金麵,形狀可怕。談不敢進。青衣人從背後推之。

  已至案前。金麵官問曰:"有嚴姓在我衙門告爾。"談曰:"告我何事?"曰:"告爾奸夫淫婦。"談曰:"並無此事。"金麵官即令鬼卒將犯證帶來,遂有囚車十餘輛推至階下,先喚男犯一名,見談曰:"不是此人。"後有女犯遙認曰:"人雖不是,麵貌倒有些像。"金麵官又問談曰:"汝認得倉米巷佛婆麽?"談曰:"並不認識。"金麵官即令青衣人送回陽世,車中女犯尚招手謂談曰:"何不到我處吃茶去?"談不應而出。

  至途中,青衣人於襪桶中取出煙管一根,長僅五寸,請談吃煙。談心知是鬼,不肯取吸。夢醒後,汗透重衾,其疾遂愈。

  李生遇狐歙有李生聖修,美豐儀,十四歲,讀書二十裏外嚴鎮別院。一夜漏二下,生睡覺,忽睹麗人坐榻上,相視嫣然,年可十五六。生心動,手挑之,亦不拒,遂就燕好。每宵飄然自至,常教生作詩填詞,並為改削。間與論時文,則愀然不樂,雲:"此事無關學問,且君科名無分,何必耐此辛苦?"由是兩相酬唱,頗不岑寂。數年迄無知者。

  會有楊生者,生中表戚也,亦就院中下帷,與生齋僅隔一壁,常怪生既昏即閉戶。一夜月下,楊生潛於壁隙窺之,見生方擁麗者坐,急敲扉入,遍燭寂然。問之始諱,次夜複窺如前狀,並聞笑語之聲,心知為狐,遂奔告生父。促生返,而狐隨至其家,他人莫睹,惟生見之,舉家慮為生害。

  一日,生嫂詣生室大言責曰:"妖狐豈無羞恥!強欲奪人婿。況吾家小叔幼已訂婚某室,他日入門,誰為嫡庶?"是夜,狐泣謂生曰:"嫂氏見責,其言甚正,不容不去,今永別矣。"生為泣下,留之不可,兩相唏噓於枕畔。聞雞唱,遂下榻而沒。

  李生工詞律,善拳棒,皆狐所教也。聞狐所贈詩詞極清麗,惜傳者未記。此新安洪介亭所說,李亦自言不諱。

  仙童行雨粵東亢旱,製軍孫公禱雨無驗。時值按臨潮郡,途次見民眾千餘聚集前山坡上。遣人詢之,雲:"看仙童。"先是潮之村民孫姓子,年十二,與村中群豎牧犢,嬉於山坡,一兒戲以拳擊孫氏子。方擊去,忽孫子兩腳已離地數尺。又一兒以石擊之,愈擊愈高,皆不能著體。於是群兒奔說,哄動鄉鄰,十數裏外者俱來嘩睹。其父母泣涕仰喚,童但俯笑不言。

  製軍聞是,異,與司道群官徒步往觀。仰視一童子背掛青笠,牛鞭插於腰際,立空中。製軍方以天旱為憂,便祝曰:"爾果仙乎?能三日致雨以救禾稼,當祠祀爾。"童笑而頷之。頃之,浮雲一朵,迷失莫睹。製軍亦登輿行。

  俄大雨滂沱,數日風,粵境疊報:得雨遍滿溝澤。製軍於是命塑其像,遣畫師赴其家,使憶而圖之。童父母蓋愚農也,苦難形容其狀,雖易屢幅莫似。方無計間,忽童自空而下,笑曰:"特來為繪吾麵目。"遂圖而成之。父母將挽留之,倏失所在,遂塑其像於五羊城內三玄宮,題曰"羽仙孫真人",香火甚盛。

  此乾隆五十二年五月事。歙邑洪介亭遊粵東,親見迎孫童子像,因詢其顛末,恐有缺疑,他日當謁補山相公證之。

  金能退鬼乾隆己酉年,常熟縣為敬公。民人某於二更時還家,忽見穿紅褲黑鞭者持火把當街立,自腰以上下見,某避入親戚家中,物即追之而至,因取銅盆擊之,化而為五,大恐,閉門入。

  後汛兵巡船,於船上見所坐人皆衣紅褲黑靴,知其為妖也。擊之以槍,每人皆化五,少頃,河中盡然矣。晚間突入民家,滿城不安。敬公差人請顧公諱德懋者來,叩其所以,顧曰:"試以鼓擊之。"怪愈甚。及命以鑼擊之,怪遂退,因曰:"此陰兵象也,兵以鼓進,以金退。"傳合縣擊鑼,三日始安。

  秀結宜男杭州富家子金挺之,美少年也,慕某女不得,因有妖冒作此女來魅。夜必摟抱甚緊,金即下泄如注,幾成瘵疾,避之他舍。妖至,覓之不得,即在空樓上束棕薦為人,瓦缽作頭,插山花,披紅錦衣,以恐其家人,並時作喃喃絮語聲。

  一日,攜一鬥大饅頭來,上寫"秀結宜男"四字,書法秀媚,其家延顧安伯、萬近蓬往視之。萬雲:"此蛇妖也,修煉千餘年,我已受菩薩戒,不忍殺,但可驅之去。"顧乃為畫先天八卦圖鎮貼,萬但書"楞嚴咒心"四字治之。妖始泣語小婢雲:"我本揚州人,為訪妹而來,因鼓樓被毀,妹不可見,偶見金郎貌美,鍾情於此。今蒙見逐,自限期去,但從此見金郎不得。求郎所悅之歌童為我唱《陽關》一曲足矣。"其家至期,果以鼓吹清歌送之,乃以線繡瓶袋一枚、白鏹六錢賞歌童而去。此壬子二月間事也。

  黑眚畏鹽丁憲榮,諸城人,言其地有殷家村在城外,多古壙。舊傳壙中有怪物,形如人麵,無質,僅黑氣一團,高可丈許,每夜出晝隱。其出也,遇人於途,隔一矢地,輒作嘯聲如霹靂,令人心震膽落,惟見者聞,他則罔覺也。嘯畢,以黑氣障人,至腥穢,觸鼻暈絕。裏人相戒,視為畏途,昏暮無行者。

  有鹽販某市鹽他所,貪飲,醉中忘戒,誤躡其他。時月上,已二鼓,前怪忽突出,遮道大嘯。某以木挑格之,若無所損,駭極,不知為計,急取鹽撒之,物漸逡巡退縮入地,因舉籮中鹽悉傾其處而去。曉往蹤跡,見所棄鹽堆積地上,皆作紅色,腥穢難聞,旁有血點狼藉,此後怪遂絕。

  僵屍挾人棗核可治尤明府佩蓮未達時,曾客河南,言其地棺多野厝,常有僵屍挾人之患,土人有法治,亦不之異。凡胡被屍挾者,把握至緊,雖兩手斷裂,爪甲入人膚,終不可脫,用棗核七個,釘入屍脊背穴上,手隨鬆出,屢試輒效。如新死屍奔,名曰"走影",乃感陽氣觸動而然,人有被挾,亦可以此法治之。

  量童子《褚氏遺書》:男子二八精通,能近女,八八六十四而精衰。然近日稟氣厚薄不同,有十三四娶妻生子者,似又難拘於定數也。俗有量童子法,能知其近女與否。法用粗線一根,自其項圍頸一匝,訪其長短;以線雙折,從其鼻準橫量至耳。長過耳者,便能人道;否則猶童子,不能近女也。

  靈符萬近蓬言:聞胡中丞寶瑔病劇時,忽語家人曰:"明日慎閉吾戶,勿喚勿入也。"如其教,明日日將暮,亦不喚啟鑰,夫人疑之,自往從穴隙窺,見房內列二桌,南北相向。南向桌上,有一人頭大如十石甕,金目巨口,灼灼翕動,北向桌上,中丞坐與相對,桌上列紙筆,方握管,似與問答欲作書狀,第見口動,亦不聞聲。遂大驚,排闥入。中丞擲筆而起曰:"汝敗吾事矣!不然,可得尚延歲月。然此亦天數也,速備我身後事,三日內當死。"已而果然,究不知此大頭屬何神怪。

  時張六乾在座,乃曰:"此名’靈符’,文昌宮宿也。凡有文名才德者,喜往依獲。昔朱紫陽注《四書》,每見之而文思日進,後能招之來,麾之去,遇疑義輒與剖晰。中丞蓋欲召之來以祈祿命,不意為婦女所敗。"予因詢其出何書,雲:"朱子集中序上載其事。"因記之,暇日尚當檢集以究其端末也。

  吞舟魚凡出海客,輒市字紙灰包載以往,雲洋中多怪風,及一切水怪,或吞舟魚,投灰即去。有鹺賈業海運,載鹽滿舟而往。一日,忽遇吞舟大魚吸浪而來,舟中無字灰,即以鹽包投之,吞吸數十而去。後數日,聞有大魚死灘上,腹中殘包猶未化,始知食鹽而斃也。

  雞毛煙死蛇李金什言:雞毛燒煙,一切毒蛇聞其氣即死,凡蛟蜃屬皆然,無能免者,究不知相製之性何自而然。或曰:此易知耳。凡蛟蜃與蛇類皆屬陰,雞本南方積陽之象,性屬火,為至陽,故至陰之類,觸至陽之氣,無不立斃,此正《陰符經》注所謂"小大之製,在氣不在形"耳。

  蛇箝浙江衢州常山縣有山名石硿山,山麓有寺,曰石硿寺,山下溪水匯注,民田皆枕山開陌。土中產一物,如鬆球,如荔支,大亦相等,外皮亦如鬆皮色。擊碎,內如瀝青狀。入火燒之,化氣而走,彼處土人名曰"蛇箝"。詢其義,曰:"此蛇入蟄時所含土,啟蟄後吐棄於地,故名。"按此乃鉛汞之苗所結,故見火即飛,非蛇所銜之土,土人蓋不知耳。

  番僧化鶴宮中丞為滇藩時,西藏有僧二人來滇:一老者,望之可八九十許,雲已三百餘歲;一差少,望之可五六十許,雲已曆百二十歲。宮館之省城隍廟旁舍東廊中,不飲不食。人與之食,亦食,啖可兼人。朔望,宮必招僧入署,設饌與食,僧傾諸肴並一器內,和飯手摶而食,盡一二斛,歸終不飲食,月惟兩餐而已。暇輒市民間小鐵器物,轉售覓利,得錢必買磚積廊下。人怪而問之,亦不對。

  一日,少者他出,老僧忽以磚周疊門戶,扃固其室。俄有火自內發,人事往撲救,不得入,煙焰蔽空,有白鶴一隻破煙而出。熄後,檢其遺蛻,葬於塔院,少者迄不歸,更不知何往。

  謝珍格物謝珍,字紫瑋,武進人,遊幕來杭。性倜儻好客,有奇才,平居頗精藝事,窮格致之學。一日嚐語人曰:"古人製物精意,雖日用小物,亦有至理寓焉。如箕帚除穢之器,人多忽視,不知箕插采花於角,可降紫姑;箕掃雞雛之背,即成反毛;疫疾焚糞箕,煙能卻鬼;冬瓜見苕帚風則易爛,此皆有感應類從之理。"予因指其座右取火刀石器曰:"此亦有理乎?"曰:"金石之屬,皆感土火之氣凝結,本屬同類,賦質並剛。鐵擊石,則出火以應之,施其報畏也。故火刀忌撥火,撥火則擊石勿利。火石如出火少,則納水中一二日,當之,則取火必多,其故何也?蓋金為水母,撥火則枯,性枯則質鈍。火石之火,分周四體,外剝既甚,則火藏石心,不易透出。用水激之,則中藏之火盡出於外,故擊則多火。"試之良然。

  煙龍張寧人言:其鄰老善食煙,手一竹管,長五尺許,已三十餘年矣。忽有道者過門,顧張所持煙管曰:"君此物得人精氣,久已成煙龍,療怯者有效,他日有索者,勿輕與。"一日,果有典商來,雲其子患怯症,"知君有舊竹煙管,乞市以療"。乃以七十千截半尺許去。其子服之,瘵蟲盡化紫水而下。他日,又遇前道者於門,出殘管示之,曰:"龍已傷尾,尚可活,須再食十年,乃可作還丹藥也。"求其法,但笑不言,徑去。其竹管至今猶存,張曾見之,果光澤,須發畢照。夜懸壁間,一切毒蟲皆不敢近。

  形交氣交諸城劉上舍怡軒言:"凡鳥外八竅,內亦少大腸,止有小腸,共糞溺於後。九竅者大小腸皆全,故獸亦分前後陰出入也。"趙衣吉曰:"鳥之腸一,何以知其為小腸而非大腸也?"曰:"凡人大腸通於後,結於肛,前陰為小腸之頭,以通溺,獸亦然。獨鳥以小腸在後,觀鵝鴨相交,前陰突出於後,非小腸何也?大凡鳥之匾嘴者以形交,有陰物相媾;尖嘴者均以氣交,無形器也。"此言可補《禽經》所未備。

  蜜虎蜜虎,蜂類,形如蠶蛾,首有斑點,鼻上有二短須,口有黑絲如鐵線,常卷縮,或曰:此鼻也。入花叢采花,輒伸黑絲入蕊心鉤取,猶象之用鼻然。蜂采花用足,蜜虎用鼻,又各不同。

  諸城王氏仆名王三,曾治莊田數十年,雲:"此蟲山東最多,大為農患,土人呼為’古路哥子’。身有五彩,具細絨,如蠶蛾,尾如鵝尾鋪張。雄者身狹小,可入藥;雌者肥壯,不入藥。秋間,腹中有子,散子生蟲,有數種。其子產於豆莢上,則為豆蟲,如青蠖狀。若相撲疊,則體上細毛盡落。以油鹽蔥椒炒食之,味勝蠶蛹。其食蜂也,入其窠內,用鼻絲刺蜂,蜂中絲毒輒斃,然後徐啖之。蓋蜂針在尾,此則在首。在尾者屬陰,在首者屬陽。以陽製陰,蜂故不能敵也。" 滇南靈草胡吏目什自滇歸,言其地多產靈草,近日有一種草名安駱駝,四方購者如雲,能煉銅為銀,又右治病。彼處夷婦善為媚藥以悅男,其藥成,必試驗乃用。試法:以二巨石各置房東西兩頭,相隔尋丈,以藥塗之,至夜則自能相合。其藥亦以各草合誌,然則遐荒僻壤所產,《本草》所不載者何限,又不僅雞血藤膠為近日所珍也。

  羊乳鹿臨安山中產鹿,清明前後生子。其子必俟天雨方能走,若無雨,終不能行也。土人覓得歸家,以羊乳之,長大便隨羊行走,野性稍馴,可為園林點綴,名"羊乳鹿"。

  多角獸僧誌定,居天目,言其山深處長亙一二十裏,榛莽森列,無道路。產沙木,可為枋,豪豬多構巢樹隙,為木工所患。忽一年絕跡,不知所往,山民喜,乃大縱斧斤。有匠某入一荒穀,見一物為藤罥死樹上。視之,狀如牛,而形大逾倍。遍體皆短角,長二三寸,灰黑色,如羊角,數以千計;頂上一角,紅如血,長二三尺。蓋巨藤多蔓大木,此獸偶從崖上誤躍而入,角為藤纏,四足架空,且藤性柔韌,無所施力,卒致餓死。始知豪豬悉為所啖,究不知此獸何名。

  江中黃袱張壽莊言:有客行長江,一日忽見江麵浮一物,似黃布衣袱狀,隨波遊泳,猝不能細辨。呼舟子視之,內有舵工大驚失色,曰:"此物出,必有覆舟之患,奈何!"急將船上篷桅悉去,惟剩船底,今客安坐以待。措置甫畢,果陡然風發,出入危濤中,卒幸無恙,他舟未有備者,俱遭覆溺。詢其故,蓋其父昔亦見此物遭難,故知之,然莫知其為何物也。憶賈文琮老於賈舶,曾言江行有大風,必先有風旗出水麵,或即此歟?

  水乩和州含山有程姓者,幼失明,路遇異人,授以中乩法,為人決事,多奇中。其半迥與他異:用水一盂,虛書符訣於上,置案間,有傾,則水麵泛起泡沫,結而成字,字已,更泛他字。有未識者,複泛如前。如此數十次,或成詩歌,或隱語對答,無不浹人隱微。

  九尾蛇茅八者,少曾販紙入江西,其地深山多紙廠,廠中人日將落即鍵戶,戒勿他出,曰:"山中多異物,不特虎狼也。"一夕月皎甚,茅不能寢,思一啟戶玩月,瑟縮再四,自恃武勇尚可任,乃啟關而出。行不數十武,忽見群猴數十奔泣而來,盡擇一大樹而上,茅亦上他樹遠窺。旋見一蛇從林際出,身如拱柱,兩目灼灼;體甲皆如魚鱗而硬,腰以下生九尾,相曳而行,有聲如鐵甲然。至樹下,乃倒植其尾,旋轉作舞狀。每尾端有小竅,竅中出涎如彈射樹上。猴有中者,輒叫號墮地,腹裂而死。乃徐啖三猴,曳尾而去。茅懼歸,自是昏夜不敢出。

  蠍虎遺精蠍虎即守宮,劉怡軒雲:其遺精至毒,人誤食之,不得見水。倘有水一滴在體,不拘何處,即能銷化人骨肉成水。曾有江南民人有二兒自塾歸,其母以幹冬菜蒸肉脯食之。時正暑,兒食後洗浴,久之不出,怪而視之,則盆中唯有血水,骨肉皆銷。眾盡駭,不知何故,乃檢所存積幹菜壇。內有大蠍虎二,相交於上,其精溢菜中,始知誤取以食兒。其毒至此。然考《遵生書》雲:夏月冷茶過夜者不可食。守宮性淫,見水必交,恐遺精其上。古人亦未嚐言其能化人筋骨。

  皖城雷異乾隆五十六年八月初一日午刻,有黑雲自東南蔽江來,去地不數丈。少頃,雷電大作,風雨隨至,自午至戌末,霹靂數十震,房屋動搖。電光一閃,窗紙颯然有聲,是時人人自危,莫測其變。次早始知雷擊者凡十數處,撫軍署前左首旗竿劈去其半,碎裂處爪痕如梳,約深三四分許。火藥局前池中擊死大蛇一條,約丈許。其餘牆垣倒塌,棟折榱崩者甚夥。

  漁翁遊姓者,前數日夢有乞藏其家者,翁辭以隘無所容。早起,即見有物如獮猴狀,爪綠色,紅長二尺許,踞屋脊上,時移其前後屋瓦,餘無他異。是日雷作,鄰人見電光如金繩數十條盤遊姓屋上,屋旁空地老柳一株,中空如竹,雷揭其皮殆盡,樹身進裂,如橫置地上捶碎者,然其中黑煤累累,又如火焚。想其物被擊時逃匿柳中,雷因擊柳取去,然究不知何怪也。

  後數日,有自黃湓來者,雲是日雷聲甚小;有自桐城來者,問之不知也。黃湓距皖三十裏,桐城百裏,不同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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