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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兵權

  趙子曰:《詩》雲允文允武,《書》稱乃武乃文。孔子曰:君子有文事,必有武備。《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黃帝與蚩戰,顓頊與共工爭,堯伐驩兜,舜伐有苗,啟伐有扈,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漢高有京索之戰,光武興昆陽之師,魏動官渡之軍,晉平吳之役。故《呂氏春秋》曰:聖王有仁義之兵,而無偃兵。《淮南子》曰:以廢不義而授有德者也。是知取威定霸,何莫由斯?自古兵書,殆將千計。若不知合變,雖多,亦奚以為?故曰:少則得,多則惑。所以舉體要而作《兵權》雲。

  出軍第一夫兵者,凶器也;戰者,危事也。兵戰之場,立屍之所。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矣。

  故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用之,謂之應兵,應兵者勝。爭恨子故,不勝慎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寶貨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之大、矜人之眾,欲見威於敵,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是知聖人之用兵也,非好樂之,將以誅暴討亂。

  夫以義而誅不義,若決江而溉螢火、臨不測之淵而欲墮之,其克之必也。所必優遊恬泊者何?重傷人物。故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不以德來,然後命將出師矣。

  夫將者,國之輔也,人之司命也。故曰:將不知兵,以其主與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與敵也。將既知兵,主既擇將,天子居正殿而召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將軍。今某國不臣,願煩將軍應之。乃使太史卜齋擇日,授以釜鉞。君入太廟,西麵而立,將軍北麵而立。君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製之。乃複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製之。將既受命,拜而報曰:臣聞國不可從外理,軍不可從中禦,二心不可以事君,疑誌不可以應敵。臣既受命專釜鉞之威,臣不敢還諸。乃辭而行,鑿凶門而出。故《司馬法》曰:進退唯時,無曰寡人。《孫子》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古語曰:閫以內,寡人製之;閫以外,將軍製之。《漢書》曰: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故知合軍聚眾,在於閫外,受推轂之寄,當秉旄之重,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君於後,乃可成大業矣。故曰:將能而君不禦者勝。此之謂也。

  練士第二夫王者帥師,必簡練英雄,知士高下,因能授職,各取所長,為其股肱羽翼,以成威神,然後萬事畢矣。

  腹心一人;謀士五人,天文三人,地形三人,兵法九人,通糧四人,奮威四人;鼓旗三人,股肱四人,通材三人,權士三人,耳目七人,爪牙五人,羽翼四人,遊士八人,術士二人,法算二人,方士二人。

  軍中有大勇敢死樂傷者,聚為一卒。有勃氣壯勇暴強者,聚為一卒。有學於奇正,長劍雕弧、接武齊列者,聚為一卒。有破格舒鉤、強梁多力,能潰破金鼓、絕滅旌旗者,聚為一卒。有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者,聚為一卒。有故王臣失勢、欲複見其功者,聚為一卒。有死罪之人、昆弟為其將報仇者,聚為一迕。有貧窮忿怒、將快其誌者,聚為一卒。有故贅婿入虜、欲昭跡提名者,聚為一卒。有辯言巧辭、善毀譽者,聚為一卒。有故胥靡免罪之人、欲逃其恥者,聚為一卒。有材伎過人、能負重行數百裏者,聚為一卒。

  夫卒強將弱曰弛,吏強卒弱曰陷,兵無選鋒曰北,必然之數矣。故曰:兵眾孰強?士卒孰練?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不可忽也。

  結營第三太公曰:出軍征戰,安營置陣,以六為法。將軍自取九天之上,竟一旬,複徙開牙門;常背建向破,不飲死水,不居死地,不居地柱,不取地獄,無休天灶,無當龍首。故曰:凡結營安陣,將軍居青龍,軍鼓居逢星,士卒居明堂,伏兵於太陰,軍門居天門,小將居地戶,斬斷居天獄,治罪居天庭,軍糧居天牢,軍器居天藏。此謂法天結營,物莫能害者也。

  道德第四夫兵不可出者三: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和於陣,不可以出戰。故孫子曰:一曰道。道者,令人與上同意者也。故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人不畏危。黃石公曰: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冬不服裘,夏不操扇,是謂禮將。與之安,與之危,故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接之以禮,勵之以辭,則士死之。是以含蓼問疾,越王霸於諸侯;吮疽恤士,吳起淩於腋國。陽門慟哭,勝三晉之兵;單醪投河,感一軍之士。勇者為之鬥,智者為之憂,視死若歸,計不旋踵者,以其恩養素畜、策謀和同也。故曰:畜恩不倦,以一取萬。語曰:積恩不已,天下可使。此道德之略也。

  禁令第五孫子曰:卒未專親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卒已專親而罰不行,則不可用矣。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居死地。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知理,譬若驕子,不可用也。經曰:兵以賞為表,以罰為裏。又曰: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故武侯之軍禁有七:一曰輕,二曰慢,三曰盜,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亂,七曰誤。此治軍之禁也。若期會不到,聞鼓不行,乘寬自留,回避務止,初近而後遠,喚名而不應,軍甲不具,兵器不備,此謂輕軍。受令不傳,傳之不審,以惑吏士,金鼓不聞,旌旗不睹,此謂慢軍。食不廩糧,軍不部兵,賦賜不均,阿私所親,取非其物,借貸不還,奪人頭首,以獲功名,此謂盜軍。若變易姓名,衣服不鮮,金鼓不具,兵刃不磨,器仗不堅,矢不著羽,弓弩無弦,主者吏士、法令不從,此謂欺軍。聞鼓不行,叩金不止,按旗不伏,舉旗不起,指麾不隨,避前在後,縱發亂行,折兵弩之勢,卻退不鬥,或左或右,扶傷轝死,因讬歸還,此謂背軍。出軍行將,士卒爭先,紛紛擾擾,軍騎相連,咽塞道路,後不得前,呼喚喧譁,無所聽聞,失行亂次,兵刃中傷,長將不理,上下縱橫,此謂亂軍。屯營所止,問其鄉裏,親近相隨,共食相保;呼召不得,越入他位,幹誤次第,不可嗬止;度營出入,不由門戶,不自啟白;奸邪所起,知者不告,罪同一等;合人飲食,阿私所受;大言驚語,疑惑吏士,此謂誤軍。斬斷之後,萬事乃理。所以鄉人盜笠,呂蒙先涕而後斬;馬逸犯麥,曹公割發而自刑。故太公曰:刑上極,賞下通。孫子曰:法令孰行?賞罰執明?吾以此知勝此之謂也。

  教戰第六孔子曰:不教人戰,是謂棄之。故知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百不當一,此棄之者也。故領三軍故教之戰者,必有金鼓約令,所以整齊士卒也,教令操兵、起居、旌旗指麾之變。故教使一人學戰,教成合之十人;十人學戰,教成合之百人,漸至三軍之眾。大戰之法,為其校陣,各有其道。左校青龍,右校白虎,前校朱雀,後校玄武,中校軒轅。大將之所處,右鋒左戟,前楯後弩,中央鼓旗。興動俱起,聞鼓則進,聞金則止,隨其指麾,五陣乃理。故曰: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鬥眾如鬥少,形名是也。言不相聞,故為鼓鐸;視不目見,故為旌旗。夫金鼓旌旗,所以一人耳目也。是知鼓鞞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章,所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目威於色,不可不明;心威於罰,不可不嚴。三者不立,雖勝必敗。故曰:將之所麾,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混混沌沌,形圓而不可敗,此用眾之法也。卒服習矣,器用利矣,將軍乃秉旄麾眾而誓之。於是氣勵青雲,雖赴湯蹈火可也。此教戰之法也。

  天時第七《孫子》曰:二曰天時。天時者,陰陽寒暑時節製也。《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吾人。太公曰:天文三人,主占風氣,知天心去就。故經曰:能知三生,臨刀勿驚。從孤擊虛,一女當五丈夫。故行軍必背太陰,向太陽,察五緯之光芒,觀二曜之薄蝕;必當以太白為主,辰星為候;合宿有必鬥之期,格出明不戰之勢,避以日耗,背以月刑,以王擊困,以生擊死。是知用天之道、順天行誅,非一日也。若細雨汰軍,臨機必有捷;回風相觸,道還而無功;雲類群羊,必走之道;氣如驚鹿,必敗之勢。黑雲出壘,赤氣臨軍,六窮起風,三刑生霧,此皆見師之出而不見者入也。若煙非煙,此慶雲也;若星非生,此歸邪也;若霧非霧,此泣軍也;若雷非雷,此天鼓也。慶雲開有德,歸邪有降人,泣軍多殺將,天鼓多敗軍。是知風雲之占、歲月之候,其來久矣。故古者初立將,始出門首建牙之時,必觀風氣之氣。若風不旁勃,旌旗暈暈,順風而揚舉,或向敵終日,軍行有功,勝候也。若逆風來應,氣旁勃,牙扛折,陰不見日,旌幡激揚,敗候也。若下輕其將,妖怪並作,眾口相惑,當修德審令,繕礪鋒甲,勤誠誓士,以避天怒。然後複擇吉日祭牙旗,具太牢之饌,震鼓鐸之音,誠心啟請,以備天問,觀其祥應,以占吉凶。若人馬喜躍、旌旗皆前指高陵、金鐸之聲揚以清、鞞鼓之音宛以鳴,此得神明之助持,以安於眾心,乃可用矣。雖雲任賢使能,則不占而事利;令明法審,則不筮而計成;封功賞勞,則不禱而福從;共苦同甘則犯逆而功就,然而臨機製用,有五助焉:一曰助謀,二曰助勢,三曰助怯,四曰助疑,五曰助地。此五者,助勝之術。故曰:知地知天,勝乃可全,不可不審察也。

  地形第八《孫子》曰:三曰地利。地利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故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不能得地利。故用兵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汜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為交也: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入人難反之地,深倍城邑多者,為重地;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汜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眾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則亡,為死地。是故散地無戰,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汜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又有六地:有通,有掛,有支,有隘,有險,有遠。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居通地,先處其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反,曰掛。掛形曰:敵無備,出而勝之;敵有備,出而不勝,難以反,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曰:敵雖利我,我無出引而去也,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曰:我先居之,必盈之而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也,不盈而從之。險形曰: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則引而去之,勿從也。夫遠形鉤勢,難以挑,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皆將之至任,不可不察。

  故曰:深草蓊穢者,所以遁逃也;深穀阻險者,所以止禦車騎也;隘塞山林者,所以所少擊眾也;沛澤杳冥者,所以匿其形也。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山林石徑、涇川丘阜、草木所在、步兵之地,車騎二不當一;丘陵漫衍相屬、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平原相遠、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短兵十不當一;兩陣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劍楯三不當一;萑葦竹蕭、草木蒙籠、枝葉茂接,此矛鋋之地,長戟二不當一;道相伏、險扼相薄,此劍楯之地,弓弩三不當一。

  故曰:地形者,兵之助。又曰:用兵之道,地利為寶。趙奢趨山,秦師所以覆敗;韓信背水,漢兵由是克勝。此用地利之略也。

  水火第九經曰:以水佐攻者強,以火佐攻者明。是知水火者,兵之助也。

  故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積,三曰火輜,四曰火庫,五曰火燧。行火必有因。煙火素具,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宿在箕、壁、參、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

  太公曰:強弩長兵,所以逾水戰。孫子曰:水可以絕。謂灌城也。又曰:絕水必遠水。客絕水而來,迎之於水內,令敵半渡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謂處水上之軍。故曰:以水佐攻者強。何以言之?昔韓信定臨淄,走齊王田廣。楚使龍且來救齊,齊王廣、龍且並軍,與信合戰,夾濰水陣。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恃也。乘追。信渡水,信使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太半不得渡,即急擊之,殺龍且。龍且水軍東散走。此反半渡之勢。盧綰佐彭越攻下梁地十餘城。項羽聞之,謂其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皋。即漢挑戰,慎勿與戰。漢果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大司馬怒,渡汜水。卒半渡,漢擊大破之。此欲戰無附於水勢也。

  故知水火之變可以製勝,其來久矣。秦人毒涇上流,晉軍多死。荊王燒楚積聚,項氏以擒。曹公決泗於下邳,呂布就戮。黃蓋火攻於赤壁,魏祖奔衄。此將之至任,蓋軍中亢急者矣,不可不察。

  五間第十《周禮》曰:巡國傳諜者,反間也。呂望雲:間構飛言,聚為一卒。是知用間之道,非一日也。

  故間有五間: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生間,有死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者也;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者也;反間者,因敵間而用之者也;生間者,反報者也;死間者,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待於敵間者也。

  昔漢西域都護班超,初為將兵長史,悉發諸國步騎二萬五千擊莎車。莎車求救龜茲。龜茲王遣左將軍發溫宿姑墨尉頭,合五萬人助之。超召部曲及於闐疏勒王議曰:兵少不敵,計莫如各解散去。於闐從此東,長史亦從此西歸,夜半聞鼓聲便發。眾皆以為然。乃陰緩擒得生口,生口歸,以超言告龜茲。龜茲聞之喜,使左將軍將萬騎於西眾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眾遮於闐王。人定後,超密令諸司馬勒兵勵士。至雞鳴,馳赴莎車軍營,掩覆之,胡皆驚走,斬首五千級。莎車遂降。又耿弇討張步。步聞之,乃使其大將費邑軍曆下,又分兵屯祝阿,別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弇。弇渡河先擊祝阿,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鍾城。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裏。弇進兵先脅巨裏,多伐樹木,揚言填塞坑垽。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裏,謀來救之。弇乃嚴令軍中趣治攻具,後三日當悉攻巨裏。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吾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裏,自引精兵上崗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陣斬邑。此用因間之勢也。晉時,益州牧羅尚遣隗伯攻李雄於郫城,迭有勝負。雄乃募武都人樸泰,鞭之見血,使譎羅尚,欲為內應,以火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領從泰。李雄先使李驤於道設伏。泰以長梯倚城而舉火。伯軍見火起,皆爭綠梯。泰又以繩汲上尚軍百餘人,皆斬之。雄因放兵,內外擊之,大破尚軍。此用內間之勢也。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故,因問群臣曰:我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已而不備鄭。鄭襲胡,取之。此用死間之勢也。陳平以金縱反間於楚軍,間範增。楚王疑之。此用反間者也。故知三軍之親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非聖智莫能用間,非密微莫能得間之實。此三軍之要,唯賢將之所留意也。

  將體第十一《萬機論》曰:雖有百萬之師,臨時吞敵,在將也。《吳子》曰:凡人之論將,恒觀之於勇。勇之於將,乃萬分之一耳。故《六韜》曰:將不仁則三軍不親,將不勇則三軍不為動。《孫子》曰:將者,勇、智、仁、信、必也。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人,必則無二心,此所謂五才者也。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謂之氣機。道峽路險,名山大塞,十人所守,千人不過,是謂地機。善行間諜,分散其眾,使君臣相怨,是謂事機。車堅舟利,士馬閉習,是謂力機。此所謂四機也。

  夫將可樂而不可憂,謀可深而不可疑。將憂則內疑,謀疑則敵國奮。以此征人,則可致亂。

  故將能清能靜、能平能整、能受諫、能聽訟、能納人,能采善言、能知國俗、能圖山川、能裁厄難、能製軍權、危者安之、懼者懽之、叛者還之、冤者原之、訴者察之、卑者貴之、強者抑之、敵者殘之、貪者豐之、欲者使之、畏者隱之、謀者近之、讒者覆之、毀者複之、反者廢之、橫者挫之、服者活之、降者說之、獲城者割之、獲地者裂之、獲國者守之、獲厄塞之、獲難屯之、獲財散之、敵動伺之、敵強下之、敵淩假之、敵暴安之、敵勃義之、敵睦攜之、順舉挫之、因勢破之、放言過之、四網羅之、此為將之道也。

  故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從則謀士叛,善惡同則功臣倦,將專已則下歸咎,將自臧則下少功,將受讒則下有離心,將貪財則奸不禁,將內顧則士卒淫。將有一則眾不服,有二則軍無試,有三則軍乖背,有四則禍及國。

  《軍誌》曰:將謀欲密,士眾欲一,攻敵欲疾。將謀密則奸心閉,士眾一則群心結,攻敵疾則詐不及。設軍有此三者,則計大奪。將謀泄則軍無勢,以外闚內則禍不製,財入營則眾奸會。將有此三者,軍必敗。將無慮則謀士去,將無勇則吏士恐,將遷怒則軍士懼。慮也、謀也,將之所重;勇也、怒也,將之所用意。故曰:必死可殺也,必生可慮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人可煩也。此五者,將軍之過、用兵之災。

  故凡戰之要,先占其將而察其才,因刑用權,則不勞而功興也。將愚而信人,可謀而詐;貪而忽名,可貨而賂;輕變,可勞而困;上富而驕、下貧而桀,可離而間;將怠士懈,可潛而襲。智而心緩者,可追也;勇而輕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誘也;貪而喜利者,可襲也、可遺也;仁而不忍於人者,可勞也;信而喜信於人者,可誑也;廉潔而不愛人者,可侮也;剛毅而自用者,可事也;懦心喜用於人者,可使人欺也。此皆用兵之要、為將之略也。

  料敵第十二夫兩國治戎,交和而合刀,以冥冥決事,必先探於敵情。故《孫子》曰:勝兵先勝而後戰。又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計,候之而知動靜之理,因形而作勝於眾,用兵之要也。

  若欲先知敵將,當令賤而勇者,將輕銳以當之。觀敵之來,一起一坐,其政以理,其追北佯為不及,其見利佯為不知,如此者,將必有智,勿與輕戰。若其眾讙旗亂,其卒自止自行,其兵或縱或橫,其追北恐不及,見利恐不得,如此者,將必無謀,雖眾可獲。

  故曰: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敵遠而挑人者,欲人之進也;眾樹動者,來也;眾草多障者,疑也;鳥起者,伏也;禽駭者,覆也;塵卑而廣者,徒來也;散而條遠者,薪來也;少而往來者,營軍也;辭卑而益備者,進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半進半退者,誘也;杖而立者,饑也;汲而先飲者,渴也;見利不進者,勞也;鳥集者,虛也;夜呼者,恐也;軍擾者,將不重也;旗動者,亂也;吏怒者,倦也;粟馬食肉、軍無懸涶,不及其舍者,窮寇也;淳淳翕翕、徐言入人者,失其眾也;數賞者,害也;數罰者,困也;數顧者,失其群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近,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敵來新到,行陣未定,可擊也;陣雖定,人馬未食,可擊也;涉長道,後行未息,可擊也;行阪涉險,半隱半出,可擊也;涉水半渡,可擊也;險道狹路,可擊也;旌旗亂動,可擊也;陣數動移,可擊也;人馬數顧,可擊也;凡見此者,擊之而勿疑。然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故匈奴示弱,漢祖有平城之圍;石勒藏鋒,王浚有幽州之陷,即其效也,可不慎也!

  勢略第十三《孫子》曰: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又曰:水之弱至於漂石者,勢也。何以明之?昔曹公征張魯、定漢中,劉曄說曰:明公以步卒五千,討誅董卓,北破袁絕,南征劉表,九州百郡、十並其八,威雲天下,勢漝海外。今舉漢中,蜀人望風,破膽失守,推此而前,蜀可傳檄而定也。劉備、人傑也,有智而遲,得蜀日淺,蜀人未恃。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因其傾而壓之,無不克也。若小緩之,諸葛亮明於理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人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也。今不取,必為後憂。曹公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說蜀中一日數十驚,備斬之而不能禁也。曹金延問曄曰:今尚可擊否?曄曰:今已小定,未可擊也。又太祖征呂布至下邳?布敗,固守城,攻不拔。太祖欲還,荀攸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軍皆北,其銳氣衰。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複,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收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擒布。以此觀之,當是時,雖諸葛之智、陳宮之謀、呂布之勇、關張之功,無所用矣。此謂勇怯勢也、強弱形也。救兵有三勢,善戰者恒求之於勢。勢之來也,食其緩頰,下齊七十餘城;謝石渡淝,摧秦百萬之眾。勢之去也,項羽有拔山之力,空泣虞姬;田橫有負海之強,終然刎頸。故曰:戰勝之威,人百其倍;敗兵之卒,沒世不複。故水之弱至於漂石,此勢略之要也。

  攻心第十四《孫子》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何以明之?戰國時有說齊王曰: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兵勝為下。是故聖人之伐國攻敵也,務在先服其心。何謂攻其心?絕其所恃,是謂攻其心也。今秦之所恃為心者,燕趙也,當收燕趙之權。今說燕趙之君,勿虛言空辭,必將以實利,以回其心,所謂攻其心者也。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也。臣聞其將屠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之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啗秦將。秦等果欲連和,俱西襲鹹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此攻心者也。

  伐交第十五《孫子》曰:善用兵者,使交不得合。何以明之?昔楚莫敖將盟貳軫,鄖人軍於蒲騷,將以隨、絞、州、蓼伐楚師。莫敖患之。鬥廉曰:鄖人軍於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之至。君之於郊郢以禦四邑,我以銳師宵加於鄖。鄖有虛心而恃其城,莫有鬥誌,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莫敖從之。遂敗鄖師於蒲騷。漢宜帝時,先零與罕並羌解仇,合黨為寇。帝命趙充國先誅罕並。充國守便宜,不從,上書曰:先零羌虜欲為背叛,故與罕並解仇,然其私心不能亡,恐漢兵至而罕並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赴罕並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也。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此十數年,不一二歲而已。先誅先零,則罕並之屬,不煩兵服矣。帝從之,果如策。魏太祖初伐關中,賊每一部到,太祖輒喜。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太祖曰:關中道遠,若各依險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今皆來集,眾雖多,莫能相服。軍無適主,一舉可滅,為攻差易。吾是以喜。語曰:連雞不俱棲,可離而解。曹公得之矣。此伐交者也。

  格形第十六《孫子》曰:安能動之。又曰:攻其所必趨。何以明之?昔楚子圍宋,宋公使如晉告急。晉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果如是計。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以田忌為將,以孫臏為師,居輜車中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救鬥者不摶扞。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疲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又曹操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軍頓丘。墨山賊於毒等攻東武陽,太祖欲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諸將皆以為當還自救。曹操曰:昔孫臏救趙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臨菑。使賊聞我西而還,則武陽自解。不還,我能破虜家,虜不能拔武陽必矣。乃行。毒聞之,果棄武陽還。曹操要擊,大破之。初,關羽圍樊、誤陽,曹操以漢帝在許近賊,欲徙都。司馬宣王及莊濟說曹操曰:劉備、孫權,外親內疏,關羽得誌,必不願也。可遣人勸躡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曹操從之,羽遂見擒。此言攻其所愛則動矣。是以善戰者無知名、無勇功、不爭白刃之前、不備已失之後,此之謂矣。

  蛇勢第十七語曰:投兵散地,則六親不能相保;同舟而濟,胡越何患乎異心?《孫子》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何以明之?漢宣帝時,先零為寇,帝命趙充國征之,引兵至先零所在。虜久屯聚,解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道厄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遂利行速。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追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校皆曰:善。虜果赴水溺死者數百。於是破之。袁尚既敗,遂奔遼東,眾有數千。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曹公既破鳥丸,或說公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公引兵還,康果斬送尚、熙,傳其首。諸將或問曰:公還而康斬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熙,其急之並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劫然也。曹公征張繡,荀攸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強,然繡以遊軍仰食於表,表不能供也,其勢必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則必相救。曹操不從,進至穰,與繡戰。表果救之,軍不利矣。故《孫子》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擊其頭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或曰:敢問可使如率然乎?孫子曰:可矣。夫吳人之與越人相惡,當其同舟而濟則相救如左右手。是故放馬埋輪,不足恃也;齊勇若一,政之道也。此之謂矣。

  先勝第十八《孫子》曰:善用兵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何以明之?梁州賊王國圍陳倉,乃拜皇甫嵩、董卓各率二萬人拒之。卓欲速進赴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待時,勇者不留決。速戰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此,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拔。賊眾疲弊,果自解去。嵩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追。今吾追國,是迫歸眾、追窮寶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大眾乎?嵩曰:不然。吾前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師也。國眾且走,莫有鬥誌,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兵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國走而死。卓大慚恨。青州黃巾眾百餘萬八東平。劉岱欲擊之。鮑永諫曰:今賊眾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鬥誌,不可敵也。觀賊眾群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抄掠為資,今若畜士眾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則不能,其勢必離散,然後譔精銳,據其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果為賊所敗。晉代王開攻燕鄴城,慕穀德拒戰,代師敗績。又欲攻之,別駕韓譚進曰:昔漢高祖雲: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是以古人先勝廟堂,然後攻戰。今代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代懸軍遠人,利在野戰,不一可擊也;深適近畿,頓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軍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湟池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機也。深溝高壘,以逸待勞。彼千裏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縻費,攻則眾旅多弊,師老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策也。此先勝而後戰者也。

  圍師第十九《孫子》曰:圍師必闕。何以明之?黃巾賊韓忠宛,朱俊張超圍之,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因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退保小城,乞降。諸將欲聽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之,不克。俊登土山,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連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撤圍,並兵入城。忠見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遂破忠等。魏太祖圍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言於太祖曰:圍城必不之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將人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則引日持久。今頓兵堅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太祖從之,城降。北圍師之道也。

  變通第二十《孫子》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何以明之?魏與趙攻韓,齊田忌為將而救之,直走大梁。魏將龐涓去韓而歸,齊軍已過而西矣。孫臏謂田忌曰:被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用兵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曰:百裏而趨利者,蹶上將軍。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明日為二萬灶。涓喜曰:吾固知齊卒怯也,入吾地三日,士卒亡已過半。乃棄其步兵,與輕銳倍日並行遂之。臏度其暮至馬陵,道狹而多險,可伏兵。及斫大樹白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令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見火舉而發。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及鑽火燭之,讀書。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涓乃自剄曰:果成豎子之名也。虞詡為武都郡,羌率眾遮詡於陳倉崤穀。詡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子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三十裏以戒不虞,今且行二百裏,何也?詡曰:虜眾既多,吾徐行則易為所及,疾行則彼不測之。且虜見吾灶多,謂群兵來至。孫子見弱吾示強,勢不同也。故曰:料腋在心,察機在目。因形而作,勝於眾善之善者矣。此變通之理也。

  利害第二十一《孫子》曰: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又曰: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何以明之?漢將韓信攻趙,趙盛兵井陘口。信乃引兵未至井陘口三十裏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而望見趙軍。誡之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傅餐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信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我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信乃使萬人行,出倍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棄旗鼓,走水上,水上軍開壁入之,複疾戰。趙空壁爭漢鼓旗,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十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二千。趙軍不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亦幟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主將矣,遂亂遁走。趙將雖擊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來擊大破之,斬成安軍泜水上,擒趙王歇。諸將效首虜休,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曰:破趙會食。時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中,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撫循士大夫也,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曰:善。非所及也。魏太祖征張繡,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也。繡不從,果敗而還。詡謂繡曰:促更追之,戰必勝。繡收散卒,赴追太祖,戰果勝。還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運,而公曰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皆如公之言。何其反而皆驗也?詡曰:此易知耳。軍勢百途,事不一也。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也敵也。魏軍新退,曹公必自斷其後。追兵雖精,將既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還,必國內有故也。既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也,故雖用敗兵而勝也。繡乃服其能。此利害之變。故曰:陷之死地而後生,雜於害而患可解。此之謂也。

  奇正第二十二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語奇。《孫子》曰:兵以正合,事以奇勝。何以明之?魏王豹反漢,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是知奇正者,兵之要也。經曰:戰勝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如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此之謂矣。

  掩發第二十三《孫子》曰: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以利動之,以卒待之。又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何以明其然耶?燕平齊,圍即墨城。即墨城中推田單為將以拒燕。田單欲激怒其卒,乃宣言曰:吾雖恐燕將劓所得齊卒,及掘城外墳墓、傷先人,可為寒心。燕將如其言,即墨人皆涕泣,共欲出戰,怒皆十倍。單乃收人金得千溢,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書曰:即墨即降,願不虜吾家族。燕將大喜,亦懈。乃收牛得千頭,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出,以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而奔燕,燕軍大驚,所隨五千因銜枚擊之,燕軍大敗,殺其將騎劫,複齊七十餘城。呂蒙西屯陸口。關羽討樊,留兵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關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眾還建鄴,以治病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取,而羽可擒之。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羽果信之,稍徹兵赴樊。權聞之遂行,先遣蒙在前,伏其精兵於<舟句><舟鹿>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服,晝夜兼行。至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遂到南郡,士仁、糜芳皆降。蒙入據城表,得羽得士家屬,皆撫慰,約令軍中不得幹曆人家,道不拾遺。羽還在道路,數使人與蒙相聞。蒙厚遇其使,使周旋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使人還,私相參訊,鹹知家門無恙,相待過於平時,故羽士卒無鬥心。權至獲羽,遂定荊州。此掩發之變。故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距。此之謂矣。

  還師第二十四《孫子》曰:興師百萬,日費千金。玉子曰:四人用虛,國家無儲。故曰:運糧百裏,無一年之食,二百裏無二年之食,三百裏無三年之食,是謂虛國。國虛則人貧,人貧則上下不相親。上無以樹其恩,下無以活其身,則離叛之心生。此為戰勝而自敗。故雖破敵於外、立功於內,然而戰勝者以喪禮處之,將軍縞素請罪於君。君曰:兵之所加,無道國也。擒敵致勝,將無咎殃。乃尊其官以奪其勢。故曰: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謂沉之於淵。沉之於淵者,謂奪其威、廢其權、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心。仁者之眾,可合而不可離,威權可樂而難卒移。是故還軍罷師,存亡之階。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故霸者之佐,其論駁也。人主深曉此道,則能禦臣將。人臣深曉此道,則能全功保首。此還師之術也。論曰:奇正之機,五間之要;天地之變,水火之道。如聲不過五聲,五聲之變,不可勝聽;色不過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觀,在乎因機而用權矣,不可執一也。故略舉其體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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