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樓

第017章 腳印

從身形上看，那應該是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五-六歲，女的比男孩兒大一些，兩個人已經被什麽東西撕咬得不成樣子了，可從骨骼的構造上還是不難辨別出生理特征的。

這兩具屍體，有點像是山溝溝裏被野狗啃過的死豬，猩紅的血漬掛在骨頭和碎肉之間，伴隨著那種難以忽視的陣陣惡臭洶湧而來，實在是惡心得要命。

那小黑胖子要比我鎮定得多，看了之後也跟九爺一樣皺了皺眉，九爺這個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是個話嘮，有的時候卻沉默得要命，等我快把苦膽都吐出來的時候，他依然盯著那些屍體沒有動彈，到最後還是跟著來的一個年輕人打破了沉默。

“大師，您......有把握麽？”

他問這話的時候，很小心，也很恭敬，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了，我總覺得，他們似乎隱瞞了什麽事情沒說。

“這個我也說不準，今天晚上試試吧。”九爺說著，再次歎氣，從下車開始，這已經是他第四次歎氣了。

那幾個人聽他這麽說，心裏頭也像是很沒底的樣子，小黑胖子見狀，腆著個肚子開始跟那些人吹牛逼，大體的內容就是“你們放心，我們都擺不平的事情也就沒人能搞定了”的過場話，這種忽悠人的事情，我不是很在行，在一邊看了幾眼就走到了金九爺的身邊，金九爺見我走過來，勉強一笑又從放在一邊的背包裏拿出一根手指那麽粗的繩子給我，繩子是紅的，大約三米長，很舊，但是很結實，一個似乎沒有打開過的搭扣固定在繩子的一邊，看模樣，和我小時候最愛玩兒的套索差不多。

“這幹什麽的？”拿著那東西抻了幾下，我問金九爺。

“抓猴子的。”嘿嘿一笑，他對我說。

“那你呢。”一聽這話，我問。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記住了，今天晚上，不管聽見什麽聲音都不要下水。”他說完，拍拍我的肩頭站起身，隨後又把那老書記叫到一邊吩咐幾聲，我拿著那根繩子，有點茫然弟看了又看，這時候，跟那幫人狂侃一通的小黑胖子也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不知為什麽，他看起來很高興，我知道就算我問他他也不會告訴我為什麽這麽開心的，於是，我也勾勾嘴角笑了一下。

當天無話，小黑胖子出了村子將九爺那輛破卡車開了過來，在後麵的車廂裏，我們遵照著他老人家的指示睡了一整天，一夜沒合眼，我的精神也差了很多，伴隨著小黑胖子的陣陣腳臭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瞪瞪地有人叫我，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的時候了，剛剛坐起來就看見金九爺偉岸的背影和他手裏拎著的一把桃木劍，這一次金九爺沒有換上那個特別拉風的道袍，而是穿上了和鬼仆那一身很是相似的古樸唐裝，說古樸啊，那是從形製上看的，湊近了就會發現，那靛青色的布料上點綴著十分複雜的團團暗花。

“醒醒，醒醒，吃飯了。”見小黑胖子在那車廂裏一個勁兒地打呼嚕，九爺過來踢踢他的被子沉聲道。

小黑胖子一聽，吧嗒吧嗒嘴巴一個翻身起來，隨後噗通一聲摔下去開始裝死，見他這樣九爺也沒生氣，嗬嗬一笑招呼我過去吃飯。

從車廂上搬了一張一米見方的小桌子放在地上，我們圍在一邊吃了起來，不到五分鍾，小黑胖子就留著口水果來了，午飯是那些村民提供的，很豐盛，一條鯉魚做得好吃極了，除此之外，最讓人滿意的還是九爺帶來的一隻啤酒鴨子，我不太能喝酒，九爺也不勉強，其實這老頭子還是挺隨和的一個人，最少從眼下的情況看的的確確是這個樣子的。

吃飯的時候要聊天，這是中國人的傳統，我問他為什麽要自己開車來，他說有些東西帶不上火車的，我又問他那天晚上遇到的老太太到底是個什麽玩意，他想了又想才跟我說那隻是很普通的屍變,最後一個問題是他為什麽要選我，他說我很適合現在這份工作。

聽完這三句話，我就知道這老頭子肯定是在敷衍我，不過，我沒有給自己老板難堪的習慣，搖頭苦笑了一下事情就這麽過去了，金九爺看出了我的心思，有點不好意思，找了個合適的時機他翻出一套衣服給我，我一看，那衣服和他身上那件差不多，隻不過顏色要淺一些，同樣的衣服小黑胖子也有一件，他說晚上做活兒的時候記得換上他，再之後，我們兩個的話題就開始跑偏了，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聊什麽。

大約是下午六點鍾，紅日西斜，我和小黑胖子換好了衣服一起下了車等在一邊，這時候有個村民牽了一頭比貓大不了多少的瘦弱花豬跑了過來，將繩子交給我們就急匆匆地走了。

金九爺拿著個羅盤走在最前麵，隨後是豬，隨後是小黑胖子，隨後是我。

我們四個走在夕陽下，在河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被腳步聲驚動的蛤蟆撲通撲通地跳下去，沒有多久又伴著草叢裏的陣陣蟲鳴露出頭來。

九爺看著手裏的羅盤，一麵調整著自己的步子，一麵轉動身形查看方向，沿著兩三公裏的一段路程往返了幾次，這老家夥才停下身子。

在地上摳了一個坑，又拿出一包黃土一樣的東西放進去，將土坑填滿之後，金九爺拖著臃腫的身子有條不紊地轉了幾個圈，不一會兒，他的腳下已經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幾個腳印，那些腳印好像很有講究，因為他踩出每一步的時候都很小心，他的動作很協調，像是在跳舞一樣。

大約三十幾步之後一個直徑在一米到兩米之間的月牙便出現在了土地中央，月牙的兩個鉤子對在一處，正好將事前挖好的坑洞圍在中間，在月牙的兩處頂端之間，剩下了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金九爺點燃了三柱香，一邊嘀咕著一些聽不懂的咒語一邊很虔誠地跪拜著，跪拜過後，三隻香柱穩穩地插在了空出來的那塊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