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自己

第十四章 尊嚴無價——域外漫筆之三

　　我海外一個朋友，被譽為新時期華僑華人的一麵耀眼的旗幟。倘若介紹其令人敬佩、令人稱道、令人翹指、令人讚歎的事跡，可謂舉不勝舉。但令我最為折服的，是他在洋人的巨金麵前不當俘虜而大義凜然地恪守中國人尊嚴的高尚品格。

　　當時的背景是數以千計的華商在這個洋人的國家最大的集貿市場租賃攤位經商，生意日趨火爆，這個集貿市場的洋老板本來已經從令人咂舌的昂貴攤位租金中用兩年時間就搖身由一個普遍商人變成在本國屈指可數的億萬富翁，購置了豪華的莊園，過上了酒池肉林的奢侈生活，可他仍貪得無厭，背信棄義地想巧立名目抬高攤位的租金，肆無忌憚地要對華商敲詐勒索，自然激起華商們的義憤和抵製。這位洋老板知道中國人的弱點，隻要用分化瓦解的辦法就能使他們抱不成團，但華人中一個最可怕的人物就是“華僑華人總會”的會長即我那個朋友，他在華商中最具召喚力，隻要他不出麵幹預，這次以抬高攤位租價手段獲得的巨額錢財將唾手可得。於是，這位崇尚“金錢能使鬼推磨”的洋老板詭秘地單獨把我這個朋友盛邀到具有意大利文藝複興風格並聲名遐邇的“紐約咖啡館”，將一疊數字可觀的美元放在他麵前，並講隻要他不公開出麵幹涉抬高攤位租金，事後再追加給他幾十萬美元。這是多麽巨大的難以抵禦的誘惑呀！離鄉背井出國闖世界的中國人，有多少不是為了去淘金而想出人頭地呢？隻要他在這件事情上不出頭露麵，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可以立刻成為擁有幾百萬人民幣的富翁。然而，他聽罷卻豁然站起，話出口似晴天霹靂：“你想讓我出賣我的同胞，辱沒祖宗，我不幹！作為一個中國人，你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會喪失國格人格的！”從而維護了廣大華商的利益。

　　尊嚴無價！

　　可是有些人卻不然。有的因手裏握有權柄而大搞錢權關係，俯首貼耳地聽任金錢的驅使，背離了自己所信仰的主義；有的為了往上爬，趨炎附勢，阿諛逢迎，太監似的成了“二尾子”；有的在惡勢力麵前，畏懼退縮，苟且偷生，似軟骨病患者；有的是認為好死不如賴活著，忍著羞辱，隨意被擺布，看似是人其實像個東西，凡此種種，他們的尊嚴淪為極廉價的劣質品。人沒有尊嚴就喪失了人格，沒有人格的人隻能是人中之贗品，贗品豈有不被社會遺棄的？

　　人活著就該腳夯大地，頭頂青天，一身正氣。

　　寫於2000.2.28“鷹瞰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