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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張德榮的隔離室設在俱樂部電影隊宿舍靠牆角的那個房間裏。

  “你睡裏麵那張床,我和小樂挨著門口。”郭大山把張德榮帶進屋,指了指靠裏麵那張單人木板床。

  張德榮左右看了看,一聲不響地坐在郭大山指給他的床板上。

  這間屋子相當寬敞,少說也有二十多平方米,而且幾乎成正方形。不知過去在蓋這幢二層樓房時原本對這個房間派什麽用場,水磨石飾花地板,蓮花瓣狀吊燈上的天花板彩繪著飛天圖案,四周的牆壁上還裝有壁燈,整個房間顯得十分華麗。但既不象一個小型放映間,又不象一個首長接待室,要說是個小舞廳又的確小了點。總之,有點不倫不類,給人一個紮白羊肚毛巾的老農穿上一身考究的西裝的感覺。如今這個氣派的房間依牆架著三張單人木板床,張德榮的木板床靠西麵牆,床頭衝南;郭大山的木板床靠北麵牆,床頭衝東;朱小樂的木板床靠東麵牆,床頭衝北;屋門被郭大山和朱小樂的兩個床頭鉗著,頗象個堅不可摧的關隘,牢牢地把張德榮的木板床桎梏在裏麵,休想逃脫。

  “除了被褥和洗漱用具外,還要什麽東西?”郭大山問張德榮。

  “不需要了。”

  “整天在屋裏坐著,不要件大衣?”

  “還穿不著。”

  “要是一變天,冷了呢?我看還是拿來吧。”

  “也行。”

  “你再想想,還拿什麽?”

  “什麽都不要了。以後需要什麽,再叫京生送來。”

  “那好。”

  “嘭嘭嘭!”郭大山一連敲了兩次門,屋裏依然沒有動靜。看來,馮燕子不在家。

  “走吧,等一會兒再來。”郭大山轉身對朱小樂一揮手。

  “誰呀?”就在郭大山剛要下樓梯時,屋裏傳出馮燕子尖聲尖氣地問話聲。

  “我!”郭大山粗聲大氣地應道。心裏話:這小娘們兒,叫了半天,明明聽到了卻不吭聲,搞什麽名堂?

  “喲,原來是郭隊長,有事麽?請進。”馮燕子開門見是郭大山,眉梢飛上幾分驚訝。她沿用在幹校時對郭大山的稱呼,並露出一副笑臉,與其說是熱情,莫如講是對尷尬的粉飾。

  郭大山挺著胸脯子走進屋,見馮燕子拿起茶壺要給沏茶,大手巴掌一晃:“不必了,我們給張德榮拿東西,馬上就走。”

  “拿什麽?”馮燕子把茶壺放下,眨了眨嫵媚的眼睛。

  “被子,褥子,床單,枕頭,枕巾還有洗漱用具。”郭大山一樣一樣說著,生怕落下什麽似地將一張清單交給馮燕子,“這上麵都寫著哪,瞧著拿就行了。”

  “他人呢?”馮燕子看罷清單,滿心的驚訝頓時從俊秀的臉上溢出來,以致鼻尖都被愕然滲白了,足見她對張德榮麵臨的危難已經有所預料。

  “關起來了。”郭大山冷眉冷眼地回答了一句。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回答,冷酷而無情。

  “關在哪兒啦?”

  “皮徜培副部長沒找你談?”

  “談啦,但沒說要把他關起來呀,隻說是先不叫他回家,叫他集中精力講清自己的問題。”

  “對,不叫關,應該說隔離。”

  “那還不是一個意思?”

  “至於說應該叫隔離還是應該叫先不讓他回家,我也弄不太清楚,我隻知道部裏叫我把他看管住。”

  “他現在在哪兒?”

  “俱樂部電影隊宿舍。”

  “他住在你們俱樂部,還需要從家裏拿被褥?”馮燕子的臉色突然由驚訝變為不滿。

  郭大山聞聽忽地瞪大一雙豹眼。這女人,既不打聽一下丈夫現在的情緒怎麽樣,也不問一問丈夫在哪兒吃飯,夥食怎麽樣,需要不需要帶點吃的,卻連被褥都不想給。他媽的,我要是攤上這麽個女人,早揍跑狗日的了。不知是他在為張德榮鳴不平,還是感到自己受了汙辱,猛地喝一聲:

  “俱樂部又不是監獄,管吃,管住,還管鋪的蓋的!”馮燕子早在幹校就得知郭大山是個凶神惡煞似的家夥,一般人不敢輕易招惹他。她雖然並不怕他,但又從來沒敢惹過他。今天更沒這個必要了,他是為自己的丈夫取東西,要是跟他鬧翻了,豈不顯得自己太不通情理?於是,她急忙根據清單上寫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了出來。

  “小樂,你先把被褥搬下去。”

  “是。”朱小樂應一聲,彎腰一拿被子,手被熨了一下似地急忙抬了起來,“呀,被子這麽薄!”

  郭大山一步跨到床前,用手將被子一提,輕輕地挑了起來,陰沉的臉膛聚集著惱怒:“現在是什麽季節,還能蓋這麽薄的被子?”

  馮燕子分辯地:“家裏就一床厚被,我還和荔荔蓋呢。再說,不是給他拿大衣了嗎?你們哪兒有暖氣,凍不著。”

  “暖氣晚上九點多就停了。”

  “那你們就叫他早一會兒睡覺不就得了。要是再冷,就叫他把衣服壓在被子上。”

  “你——!”郭大山額頭上的青筋一暴,本想斥責這個無情的女人一頓,又轉念一想現在犯不著給她撕破臉,否則在這個節骨眼兒她到皮徜培那裏哭天抹淚地告一狀,隨便羅織個什麽罪名,我們都難以解釋清楚。於是,他抄起被褥,“小樂,把東西拿上,走!”

  朱小樂拿著洗漱用具和張德榮的兩件內衣,一溜兒小跑地跟在氣衝衝往前走的郭大山身後,不解地問:“管理員,這個女的就是張德榮的媳婦?”

  郭大山厭惡地說道:“不是她還能是誰?”

  “是他媳婦,怎麽給他拿床被子還摳摳搜搜的?”

  “鬼才知道這個女人在打什麽主意。”

  “不過,她還滿漂亮。”

  “越漂亮的女人,越他媽歹毒。”郭大山覺得攥成拳頭的手在抖,渾身的血流在加速。

  “老張,你和你老婆是不是每天晚上都鑽一個被窩兒?”郭大山一見張德榮。將給他拿來的被褥往木板床上一扔,氣呼呼地問。

  張德榮見郭大山極認真地提出這麽個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問題,本不想回答,可是見他沒有絲毫的戲謔,隻得吞吞吐吐地說了句:“不,不是。”

  不料,郭大山聞聽眼珠子瞪得更大了:“每天不鑽個被窩兒,怎麽就隻有一床厚被子?”

  張德榮聽罷愈發不解,並有些不快地:“誰說的?”

  “你老婆!”

  “她,她胡說!”

  郭大山走到床邊,用一個手指頭毫不費力地就把被子挑起來,向張德榮示意地:“你瞧瞧,薄得他媽的象窗戶紙似的,冬天能蓋麽?我們叫她換床厚的,她說就有一床,她和荔荔還要蓋呢。”

  “日他姐,”張德榮氣得按捺不住地一把從郭大山手裏抓過被子,往地下一拽,“放她奶奶的臭狗屁,家裏有四五床厚被子呢,光是鴨絨被就有兩床。還有幾條毛毯,部是純毛的。婊子養的,她這是成心要凍死我,你們給她搬回去,我不蓋了!”

  “厚薄也是床被子,送回去,晚上你還能光P股睡?”

  “我囫圇個兒睡,再蓋個大衣就行了。”

  “算了,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到頭來挨凍的還不是你?”郭大山卻做起張德榮的安撫工作了,並不加思索地指責道,“我看,你老張吃虧就吃在當初隻注重女人漂亮的臉蛋兒上。”

  張德榮聽了郭大山直言不諱的話,覺得一團硬硬的東西往喉嚨裏塞,噎得他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淡得令人憐憫的月光,亮的過於誇張的星光,賊眉鼠眼的隕石的流光,閃電般驟然而逝的天光,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火輪,在枕臂直呆呆盯著黑乎乎天花板的張德榮眼前滾動、輾軋,飛騰。

  一張黃蠟蠟女人的臉。

  女人懷抱裏一個瘦弱的女嬰。

  一聲令人心碎的絕望呼號:媛媛他爹,你不能做出這種絕情絕義的事兒來呀!你不看在俺的情義上,不看在俺爹的情義上,還不看在你和媛媛父女的情義上呀!你要跟俺離婚,拋下俺們娘兒倆,叫俺怎麽活呀!俺知道你如今做官兒了,又會寫書,看不上土裏土氣的俺了。看不上俺,俺永遠也不到北京去還不行嗎?俺在家給你養活著閨女,種莊稼種菜,養豬養雞,就當給你當長工,當老媽子。你在城裏看上那個女人了,就跟她偷偷的好,俺也不問你,不嫌你,還不行嗎?隻求你別跟俺離婚,要不,日後俺見了俺死去的爹,怎麽跟他老人家說呀!

  豫西張家店村。

  —張張被憤慨的怒火燒紅的臉膛。

  一封飽蘸著怒吼的簡短信劄。

  德榮:

  你血管裏流著的是莊稼漢的血液,大概你已經忘了吧?現在外村人提起你感到榮光,可張家店村的人聽到你的名字感到臊得慌。因為鄉親們每天都能看到一個可憐的“秦香蓮”。你現在成了作家了,看天在寫書給人看。可你連這句流傳了好幾千年的箴言都沒有讀懂: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說這話的是東漢光武帝的大臣宋弘。可你呢,卻是個共產黨員啊!

  張家店村全體農民

  XXXX年XX月XX日

  公社家屬大院裏,木桌旁,燈光下,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女孩端坐著,兩眼凝視著什麽,身邊放著幾盒北京特產果脯,用牙齒咬著鋼筆帽兒,烏黑閃亮的目光中火苗一閃,頓時響起鋼筆的沙沙聲,幾行蠅頭小字跳躍在紙間。

  爸爸:

  以後請您不要給我帶東西來了,因為我生活得非常非常幸福。

  要告訴您的隻是:過去我不知道什麽叫作鱷魚的眼淚,現在通過讀書懂得了。

  此致

  敬禮

  張媛媛

  XXXX年X月X日

  鳥飛兔走,轉眼之間女孩兒的臉模子擴大了一圈,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健壯、質樸、憨厚、聰穎。

  爸爸,給,這是我娘要我交給您的。

  這包裏是什麽?

  錢。

  給我錢幹什麽?

  這錢本來就是您的。

  媛媛,這是怎麽回事兒?

  我娘說,這是當年您給我的撫養費。我娘說,除了前些年我小的時候花了一點兒錢外,以後就一分錢也沒動過。我娘說,我現在大了,更花不著錢了。再說,我們家又不困難,就叫我這次到北京來,全部交給您。

  媛媛,不能這樣呀!你是我的女兒,撫養你是我的責任呀!我知道,不要說這麽點兒錢,就是再多十倍、二十倍也代替了父愛呀!媛媛,你一定要把這錢帶回去交給你媽,就說我張德榮對不起她,對不起我的養父楊老栓,對不起生我養我的故土和父老鄉親,也對不起你呀,媛媛!

  “嗬!”張德榮覺得整個頭顱裂開般疼痛難捺地大叫一聲。他感到自己在受到道德法庭的無情審判,心裏象被千百條鞭子在凶狠地抽擊。

  “老張,怎麽啦?”郭大山聽到張德榮的喊叫,挺身坐起,來到張德榮床邊,關切地問道。

  “噢,沒事兒,剛才做了個惡夢。”張德榮撒了個謊。此刻,他想起不知出自哪本書和那個哲人的一句閃光的話:為免除所愛戴的人的憂煩和痛苦而說了句謊,那麽這句謊言就塗上了機智和善良的色彩。

  “天塌下來有地撐著,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幾點了?”

  “都一點多了。”

  “你快去睡吧,別凍著。”

  “陰天了,你冷不冷?”

  “不冷。”

  “要冷就吭聲,我的被子厚,大衣還閑著哪。”

  “好。”

  屋外。天果然陰了。風,好象經受不住濃厚鉛雲的重壓,呻吟般哀嚎著。在這漆黑的夜晚,白天的一切恐怖都似乎消化在茫茫夜色裏。

  “睡吧,明天還要寫交代材料哪。”張德榮自我叮嚀著。可是,他的兩眼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一絲睡意都沒有。在他的眼前,翻騰著一團厚重得令他難以喘息的疑雲。

  文化部副部長皮徜培的笑臉。

  一句戲謔的話語從他那鑲的假牙的縫隙中擠了出來:不但有根據,而且這個根據絕對可靠!

  此刻,張德榮回想起皮徜培這句話和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不禁在心靈深處喚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皮徜培指的那個“根據”到底是誰呢?當初他在給江青寫信時,那是慎之又慎,將知情人的範圍縮小到幾乎不能再縮小的程度。說穿了,知道他給江青寫信的,一個是被他視為師長和朋友的現任政治部副主任駱煌城,但是他隻能算作半個知情者,因為他當時並沒有看信裏的內容,張德榮也有意回避地沒有給他看,就是唯恐日後給他添麻煩,叫他無端地受牽連。駱煌城當時還委婉地提醒他要嚴格把握寫信的口徑和分寸,他怎麽會指控給江青寫了效忠信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張德榮毅然將第一個知情者排除了。那麽,剩下的另一個知情者就是馮燕子了。

  會是她麽?這可是關係到我張德榮生命攸關的嚴重問題啊?現在正是揭批“四人幫”反黨集團及其幫派體係的緊要關頭,她怎麽會不懂得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呢?這不是想一下子置我於死地麽?不會的,她怎麽會變得這樣狠毒呢?雖然過去我們夫妻之間有隔閡,有矛盾,時常吵架拌嘴,甚至互不理睬,可這畢竟屬於夫妻生活不和諧,或者講很不和諧,但也不至於發展到居然在政治上對我進行誣陷哪?可是,除了她,就再也沒有知情者了。張德榮覺得自己頭頂罩上一層無法躲避的災難的陰影,他又感到自己難以擺脫這種委實令人膽怯的可怕心理。如果扮演“根據”角色的是馮燕子,那麽自己將墜入無底深淵,即便命運之神給自己插上幸運的翅膀,也難以逃脫這場厄運啊。

  但是,張德榮突然想到,會不會是江青專案組把自己寫的那封信轉給文化部,皮徜培將那封信作為把柄,要大做文章呢?他越尋思越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

  心裏的霧障一旦衝破,希望之光便奪目生輝。於是,張德榮感到鬱悶、沮喪和絕望的精神壓力得到了緩解。

  然而,不知什麽時候郭大山丈二金剛似地戳在張德榮麵前,五官被憤懣扭曲得變了形,十分可怕,一張口象個咆哮的獅子:

  你瞧瞧,你老婆給你拿的這條被子薄得她媽的象窗戶紙,冬天能蓋麽?給她要床厚的,她硬說你們就一床,她要留下和荔荔蓋,你說這個娘們兒心有多狠!

  屋外被陰雲壓迫的風開始反抗了,發出惱怒的吼叫,象發表著戰鬥宣言。一股冷風不知從哪個窗戶縫兒裏鑽進來,直往被窩兒裏衝。張德榮不由渾身一抖,整個身子象浸在冰窟裏,冷得透心涼。他踡曲四肢,但還是冷得不行,上下牙床直打戰。究竟是天冷還是自己病了?張德榮心裏思忖。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麽突然會病了呢?他下意識地用手一摸被子,心裏陡地冒起一股怒火,頃刻間將全身燒著了。

  “咚!”張德榮氣憤難捺地用拳頭一擂床板,一把將薄被掀掉,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夾起被子,悻悻地邁步出門,居然沒有被郭大山和朱小樂發覺。

  他要找馮燕子這個狠心的女人算賬去。

  張德榮慶幸地穿過電影隊宿舍,心裏開始設計怎樣突然闖進寢室,怎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馮燕子從被窩裏揪出來,怎樣先狠狠地教訓她一頓,然後再象拖死豬一樣把她拖到屋外,叫她也嚐嚐挨凍的滋味兒。日他姐,反正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就是蹲監獄麽?現在不就已經開始蹲了麽?不嚴厲懲罰這個狠心腸的女人一頓,就枉為是個男子漢!張德榮一把拉開走廊的大門,一團凜冽的寒風打著呼哨往他脖子裏灌,他急忙用手捂著領口,剛要往門外衝,突然“啊呀”一聲叫,驚嚇得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頭發根子都炸了起來,胸口突突地跳著。隻見黑洞洞的門外站著一個龐然大物,好象專門在等著他。

  “你,你是誰?”張德榮嚇得魂不附體地問。

  “不幹啥,撒泡尿。”

  張德榮一聽話音,立刻辨別出對方是朱小樂。

  朱小樂是俱樂部場務班的戰士,去年才從豫西入伍。他家距張家店村還不到二十華裏,與張德榮算得上是個地道的老鄉。小樂身材不高,長得圓頭圓臉兒的,一說話總是樂嘻嘻的,挺招人喜歡,難怪他爹媽給他起名叫小樂哩。

  張德榮心裏叫苦不迭,看來此舉不能實現了。朱小樂在門外站著呢,還能走得脫?走不了就趕忙回去吧,要是叫郭大山聽到了,不挨頓臭罵才怪哩!於是,他轉身就要往回溜。誰知他剛轉過身了,立刻與站在他身後的一個人闖了個滿懷。他腦袋嗡地一下子,心想,壞了,越怕撞到誰,卻偏偏撞到了誰。真是他媽的活見鬼!

  此人果然是郭大山。

  “不快回屋,還愣著幹什麽?你還覺得凍得不過癮是不是?”郭大山卻出人意料地沒有發火,隻是平靜的口氣裏帶點訓人的味道兒,還隱約帶點體恤。

  張德榮急忙回到屋裏,來到床邊,和衣倒在床上,拉開被子蒙住頭,連大衣都沒有蓋。

  “站起來!”郭大山一聲發令,並一拽燈繩,“呱嗒”一聲拉亮了日光燈,強大的光亮火速把黑暗攆跑了。

  張德榮聽郭大山發了怒,不敢怠慢地撩開被子,恭恭敬敬地立正站好,昔日軍人的作風又在他身上皈依了。

  郭大山臉上並沒有怒色,卻比有怒色沉得還冷峻:“你這是第一次不報告私自往外溜,但也隻能是最後一次,聽明白了沒有?”

  不知張德榮因為素日對郭大山的敬畏還基因為此刻觸犯了規定,立刻答對:“明白了。”

  “審時度勢,是軍事學方麵的常識,頭腦一熱,二杆子勁兒就上來了,能達到預期的目的麽?”

  張德榮一動不動地站著,靜心地聽著,心中躁烈的情緒不知不覺消逝了。

  “脫了衣服再躺下,不然起來後容易感冒。”

  “給,把我這件大衣蓋上。”朱小樂待張德榮脫衣躺下,把自己的大衣蓋在張德榮身上。

  “我不冷。小樂,給。”

  “叫你蓋你就蓋上吧。”

  “小樂,我……”

  “呱嗒”,郭大山把日光燈拉滅了:“睡覺,誰也不許再說話了。”

  頓時,黑暗抖擻精神地收覆了剛才失去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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