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的時代

第十四節 離亂的楚歌

琉葉麵色慘然的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十個手指絞在一起，被壓迫的直接泛出失血的蒼白，長發低垂在眼前，擋住了少女的表情，然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卻訴說著焦急的心情。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決定將他送走，唯一定不會這樣做的！我最終還是傷害了他……

這時候，門被打開，一個年長的醫生走了出來，琉葉如同彈簧一樣跳了起來，抓住醫生的肩膀，說話都不流利了，“唯……唯……他……”

醫生作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病人因為夾竹桃苷中毒（注一），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停止了心跳，雖然在搶救下恢複了心率，但是大腦已經嚴重缺氧了。我們要進一步觀察才能知道這次缺氧對腦組織造成了多大的損害。”

“那麽……唯他……”琉葉的心仍然高高的懸在空中，腦部缺氧！很可能造成癱瘓啊。

“可能隻是短暫的昏迷，也可能永遠無法醒過來……”醫生歎了一口氣，目光露出一絲責備，“與其這時候焦急和擔憂，當時你去做什麽了？居然能讓孩子食物中毒……”

說完，年長的醫生搖搖頭離開，丟下頹然坐倒的琉葉自己在懊悔中失魂落魄。

過了一會，一串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徑直來到了琉葉身邊，冰冷的聲音夾帶著失望從頭頂響起，“是你幹的嗎？”

茫然的抬起頭，看到的是冰藍短發的女子，歐若拉一臉嚴肅，眉頭緊鎖的盯著自己，似乎散發著殺氣和敵意。琉葉並沒有深思對方的話語，淒然而艱難的張開嘴，聲音沙啞，“是的……都是我的錯，這一切……”

然後，少女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將頭埋進了雙腿之間，一頭烏發再次遮蓋了憔悴的麵容。

當剛剛聽到男孩中毒的消息時，肅政督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琉葉打算殺人滅口，然而看到少女悲傷的表情，卻打消了自己的判斷。話語可能會是謊言，表情也可以控製，但那種靈魂的悸動是不會騙人的。

歐若拉的表情逐漸的柔和起來，輕輕坐在了琉葉身邊，“看樣子是我誤會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吧……”

琉葉驚訝的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知道什麽？……”

歐若拉仔細的看著少女，對方的眼睛裏隻有單純和迷惑，悲傷的朦朧也無法遮蔽清澈的黑瞳孔，如同未經雕琢的美麗寶石一般，輕歎一口氣，“你現在的工作並不適合你，無論是表麵的工作還是背後的工作。”

琉葉的瞳孔猛然收縮，表情也僵硬了一瞬，卻仍然強做鎮定，“背後的工作？歐若拉閣下在說什麽啊……”

然而，這些拙劣幼稚的細節完全被歐若拉看在了眼睛裏，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藍色的短發搖晃出冷色的光彩，“算了，這並不重要，我們還是說正題吧……”

歐若拉恢複了微涼，如同清泉一樣沁潤著琉葉煩躁的心情，“如果你厭倦了這種生活，無論過去如何，無論什麽方向的敵人和傷害……肅政部都可以向你提供庇護，堅定自己的理想，看清自己的道路，相信我，這裏才能真正通向你所期望的世界。隻要，和我一起將人民的敵人打倒……”

難道，連歐若拉都懷疑到我了？琉葉心中一緊，咬著嘴唇，掙紮著想繼續裝傻賣呆……

但是，歐若拉卻友善的伸出來手，冰冷的氣質也不能阻擋發自內心的誠意，“握住我的手，讓我將你帶出這片泥潭。”

突然，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了另外一陣腳步聲，同時到來的還有悅耳的傲慢和抱怨，“歐若拉閣下在勾引我的小葉嗎？”

小小的醫院走廊，因光與冰的茬臨而蓬篳生輝，而身處其中的另一位清秀少女，沒有任何的氣勢和光彩，如同身處雷暴的風眼中一般寧靜。

…………

一個狹小的房間，四壁沒有一扇窗戶，厚實的門緊緊的封閉，隻靠一個巴掌大的通風**換著新鮮空氣，任平皺了皺眉頭，仔細檢查了一下房間，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熟練的將地毯掀開，按照一定的順序敲擊磚格，隨即，地板下麵傳來輕微的咯嚓身，一個隱藏的暗龕出現了，任平從裏麵取出一套全息投影儀和加密的通訊終端，熟練的調試著。

過了一會，陰暗的房間中突然亮起一片光，無數的光點組成了一個抖動的模糊人影，然後逐漸的平靜清晰起來，全息圖象慢慢的張開了嘴，房間中回蕩起羅林上將的和藹聲音。

“任平少將，辛苦了。”

“一切為了烏托邦！”任平嚴肅的敬禮，然後急切的說，“上將，我懷疑我們內部有奸細，神之子開始對琉葉上校展開報複襲擊，很可能是他們知道了什麽。”

“哦，這件事情我會徹查的。”上將的全息圖象表現出略微驚訝的表情，然後不動聲色的問，“最近東泉郡和你的行動怎麽樣了？”

任平低頭猶豫了一下，“上將，我試探過那個男孩了，他基本上什麽都不知道，而且琉葉上校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相信……不會對我們的計劃造成妨礙了，所以我想放棄抹殺行動。”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而且，他已經不重要了。”羅林輕鬆的笑了起來，“少將，你還是抽一下身子吧，參謀部決定執行二號計劃了。”

不祥的感覺，任平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並沒有聽說過還有二號計劃……”

“這是一個後備方案，作為一號計劃失敗後的補救，我很快會將詳細資料給你傳過去的，在放棄琉葉上校以後，你主要負責收攏東泉郡的內線，避免損失過多的同誌……”

“等一下！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失敗！而且……放棄琉葉上校是什麽意思？”任平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數年的間諜生涯，他當然知道組織所說的“放棄”是怎麽一回事，然而，想到那個單純迷惑又固執衝動的少女，就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揪住了自己的心髒。

羅林上將沉默的看著任平，長歎一口氣，麵容沉重無比，意味深長的說：“我們的情報網顯示，塞勒妮爾和肅政部的人都已經注意並懷疑琉葉上校了，再繼續下去連你也會被牽連的。琉葉上校是我們最優秀的戰士，是所有追逐理想者的楷模，我相信……她一定已經有了充分的覺悟了。”

“不，請等一等，她們雖然開始懷疑，但是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任平冷靜的抗議著，“我會繼續努力的，原來的計劃絕對能夠成功，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全息圖象中的麵容變得嚴肅起來，“少將，你還記得我們的任務的目標是什麽嗎？”

“激化共和國內部矛盾，削弱共和國國力，給烏托邦複興創造機會！”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改變話題，任平仍然回答的斬釘截鐵。

“正是如此，雖然共和國的軍事實力遠遠超過烏托邦，但是，在偏遠地區理想的火種從來沒有熄滅過，在他們腐朽的內部我們的地下工作者也滲透到了各個角落。你也清楚，共和國的革新派、保守派和我們烏托邦已經隱約形成了平衡的鼎立局勢。我們的行動為了破壞這種平衡而策劃的……所以，如果琉葉上校能夠直接挑起他們內戰是最好的，但是如果失敗的話，破壞平衡的目的一樣能夠達成，我們隻要佯裝計劃破滅，然後蟄伏起來，自以為重創了外敵的她們就必然會兩虎相爭。所以，餌食和犧牲是必要的，我已經安排了足以讓共和國那些嗜血的野獸滿足的大餐，這樣不會損傷烏托邦的根基，然後我們隻要靜靜的等待，時機很快就會來臨。”

“那麽，琉葉是否……”任平試探的問道。

“她是必要的誘餌之一。”羅林的語氣有些不滿，卻斬釘截鐵的堅定，然後話鋒突然一轉，用前輩一般的語氣勉勵著：“請不要讓私人感情蒙蔽你的理智，少將！你是烏托邦年輕一代裏最傑出的，我們都很看好你，將來傳承理想的重任都在你們年輕人的肩上了……”

任平顫抖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說：“我和那個變性人沒有什麽個人感情，隻不過為了這個計劃已經損失了這麽多同誌，所以希望再嚐試一下，僅此而已……”

羅林上將看著青年，企圖從對方的眉宇之間找出些什麽，過了一會才沉吟道：“如果她可以盡快證明自己仍有完成任務的能力，我們可以考慮繼續一號計劃，但是，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說完，全息圖象還原成飛散的光點，房間裏也回複了靜寂。

任平靠在牆上，汗流浹背，眉毛擰成了一團，過了好一會，緩緩的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心情，重新掛上了淡然的微笑，然而神色卻略微疲憊。

走出房間，身後傳來一陣強光和劈啪的聲音，巨大的電磁衝擊波已經將房間中的電子器械都銷毀成一堆不可燃垃圾……



注一：夾竹桃全株有毒，所以“注意自我判斷 請勿模仿主角”，另外，夾竹桃的毒性是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才會發作，這裏因為劇情需要而略有偏差，讀者可以將文中的夾竹桃看成現代植株的變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