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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黃帝傳奇(節選)

  丁羽

  導讀:

  黃帝是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數千年來,不計其數的關於他的神話傳說廣泛地散布在民間和史籍中。本書作者在大量收集民間故事和整理神話傳說的基礎上,參照近年來的出土文物成果,以流暢通俗的語言,生動形象地描述了中華民族的第一位偉人——黃帝的雄才大略和超凡的智慧與品格;通過眾多典型人物的塑造,再現了黃帝最終戰勝蚩尤的宏大曆史場麵;以傳奇式的故事和特定的曆史環境,展示了母係氏族社會向父係氏族社會演變的曆史畫卷,謳歌了華夏先祖的不朽業績。

  節選內容寫黃帝、炎帝與蚩尤交戰幾次失利後,與其他部落聯盟、結親,並與羲和、共工、阿熊、阿虎等參與騎射賽箭,為大反攻前厲兵秣馬,實戰操練,進行戰前準備。文筆輕鬆,沒有過多渲染戰場的血腥氣氛,意在揭示正義之戰的樂觀情緒,值得品味。

  第二十章

  炎帝急馳黑風口 黃帝親迎涿鹿城

  兩匹快馬在山間小路上狂奔了一陣以後,前麵又到了一座險峻的山口。那時節,處處叢林密布,在這個山口兩邊削壁千仞,陰暗幽深,平常時節也是呼呼嘩嘩的黑風陣陣。這幾天,時令轉冷,寒潮要來,更是黑虎大張口,陰森嚇人了!兩人為了過這黑風口,終於決定休息一下。馬在貪婪地嚼著草,兩人呢,一個躺在草地上思考,一個坐在石頭上想自己的心事。

  如今正是中秋時節,玉黍、稷子、山核桃、野梨……全都捧出了累累的果實。可這兩人的心事都是苦澀苦澀的,一點也沒有豐收的喜悅。隔了一陣子,躺著的那個二十七八歲的精壯小夥子,忽然坐了起來,衝著早已坐在石頭上凝神思考的半老頭說:“炎帝大叔,這一仗咱們真敗得冤。眼看要贏了,想不到顓頊這小子派出一支奇兵,抄襲了咱們的後路,一下弄得首尾不能兼顧,吃到嘴邊的甜食,立即變成了苦果。咱三個族的子民,一多半被他們擄了去,土地也丟失了。我共工要是不報這個仇,誓不為人!”

  炎帝是位高身量、三綹胡的紅臉大漢,從年輕時候起就在中原大地上燒荒種地。由於成天在這上麵滾打,終於練出了一身硬功夫,別人是一燒一大片,種地一點點,有時連大好叢林都燒掉,得不償失。他就不是這樣幹,能做到輪燒輪種,節約地力;還能想法打成火道,燒一片種一片,保護住叢林,因而深得廣大子民的愛戴。在當時中原大地上紛紛掀起稱帝的這股熱風當中,他的子民便尊稱他為炎帝了。

  炎帝今天所以帶著自己手下的驍將共工急急忙忙地趕路,是因為和死對頭蚩尤打了兩年多時間的仗,傷腦筋的事兒實在太多了,需要和黃帝同商對策。正在這時候,黃帝又派專人來請,才星夜啟程。現在他聽共工紅起眼睛來要報仇,倒是顯得沉著起來:“別急,別急,打仗來不得半點急躁。春天,你遠征在外,咱們那大土堡,忽然被蚩尤兵包圍,危在旦夕,我是親自率領子民共同禦敵了的。圍稍解,我聽說黃帝在前線附近擺什麽八卦陣,打了個大勝仗,就去看他,意在求援。我們是在窯洞裏見的麵。他說,咱們和蚩尤對抗,要冷靜,他蠻我不蠻。你看,蜘蛛多從容,獨坐網中央,等到許多蚊蠅飛來將撲網時,才逐個吃掉。但我們也要重在練兵,兵中出將,兵隨將走,使自己強起來才能守中有攻,攻必有得。我當時不大讚成,說這是等著挨揍,還不如采用燒荒種地的辦法,一燒一大片,不斷地燒,他們也就完啦。他笑笑說,沒那麽容易,九黎地麵寬廣,蚩尤又驍勇無敵,你燒他,他難道不能燒你。打仗不在一時的輸贏,你這點老本一定要保住,個別地方派幾員得力將領拚個高低也是可以的。從這近半年的教訓看,我實實在在覺得黃帝的話不無道理……”

  “啊喲,炎帝大叔,”共工早沉不住氣了,“打仗,打仗,怎麽能打得這樣窩囊呢!我率領的部隊這回打了三仗,第一仗是大獲全勝的,殺了他們上百人,他們後撤了20多裏;第二仗互有勝負;就是第三仗差點勁,誤中了奸計,我們的損失也不少……這完全可以再卷土重來。咱們這邊的事,還是應該由咱們自己做主嘛!”

  炎帝見共工肝火挺旺,怕一時說不服他,隻得換了口氣:“既然黃帝派人送來玉牌,要我們到涿鹿城去共商大計,想必又悟出什麽點子來了,去了再說吧!咱們這邊的事當然可以自己做主,但這一仗事關生死存亡,雙方商定了的事,怕還是要同心協力來做……否則一條麻繩斷了哪一股都不行呀!”

  共工見炎帝說話腰杆不硬,又憤憤補了幾句:“大叔,你怕是沒聽見那些親人被人擄了去的子民的呼聲吧!他們說:‘狼蟲虎豹也懂得要報仇,人能這樣貪生怕死嗎?打仗哪有不流血的,拚個你死我活,才是英雄好漢!’”

  炎帝這回是不爭這個是非了:“這樣吧,商談時你也可以說自己的意見。黃帝這人倒是不會對你紅臉的……”兩人正這樣說著,北麵遠遠有兩匹馬從從容容通過了黑風口,向這邊輕快地過來了,炎帝立即改了話題:“黑風口離涿鹿城不算太遠了,前麵兩匹馬,我估計是黃帝派出來接咱倆的。咱們也就上馬吧!”

  這兩騎馬也就迎了上去。

  不久,雙方碰上了,果然是黃帝派來的兩名十五六歲的小騎手。這兩人還挺機靈,笑著問清了,立即縱身跳下馬來,跪地行了個大禮說:“黃帝爺是親自率領我倆出城來迎接兩位大伯、大叔的。在半路裏由於打井工地上出了點事,爺自己留下了,特令我倆前來伺候大駕,聽憑吩咐。”

  炎帝和共工自然也縱身下馬,扶起他倆,炎帝展眼看了看,隻見兩人雖未成年,可英氣勃勃,除去通常的麻布圍腰外,還多穿了件青麻布背心,僅從這馬上功夫看,也已不是等閑之輩,欣喜地摸著三綹胡笑道:“你們爺真有眼力,從小培養一員員大將。你們這馬上功夫是誰教的呢?”

  “每天東方剛放光,爺隻要有空,總是親自帶領我們上校場騎馬、射箭練武藝。”一個小騎手答。

  “爺還說,在咱們這一代裏,仗是打不完的了;不學不練,就會等著挨揍!”另一個小騎手也補充。

  炎帝早聽說黃帝為了充實前線的兵員,又不多擾民,把原來自己的警衛隊也調了出去,另選一批年輕娃娃由幾名老兵帶著訓練,培養;自己插花也把著手教。試想想,幾年後,這些小兵成了才,打起仗來還不是能文能武全套的武藝。停了停,他又問:“你們爺打井幹什麽用呢?我是試打過幾回,都失敗了。”

  “爺說啦,這回想打贏仗,這井非打出來不可!”

  “爺告訴我們,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兩人這一搭一檔的回話,把炎帝也說得哈哈大笑起來。兩人在前麵引路,炎帝和共工並轡跟上。

  一進峽口,這風勢實在太猛,黑風裏挾送過來的大大小小沙石子,砸得臉麵生痛,耳邊還響起一陣陣驚雷似的吼叫。炎帝本來心情就不好,被這黑風黃沙一嗆,都有點坐不穩馬鞍了;共工是員虎將,當然不會如此怯陣,可也隻有把眼睛眯起,俯身打馬前進。可兩人瞧瞧在前麵開路的一對小騎手,卻司空見慣似的還在馬背上說笑哩。

  時間不長,黑風口通過了,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打井的工地也到了。幾根木架高高豎起,周圍堆著一大堆黃土。井口邊有好幾個人在交頭接耳,就是不見黃帝。小騎手立即高聲喊叫起來了。隻聽從井底傳出了嗡嗡的回聲:“來嘍,來嘍!”

  稍停了一會兒,果然見黃帝從井底爬了上來。高個兒,四方臉,精壯穩重,長髯飄灑,40歲上下年紀。他拍拍身上的泥土,抱拳先向炎帝和共工兩人致了意。跟著上來的還有個30剛出頭的年輕人,黃帝就把他介紹給兩人:“這就是從太昊那邊過來的容成。小夥子的能耐大著哩,能占卜吉凶,能看山龍水脈,還打算把咱們一年當中不同的曆法取長補短定下來。我說,好呀,事兒一件一件來辦。當前壓頂的事兒是要把蚩尤這頭狂牛打敗。用兵打仗總要利用地形,有些地形很好,可就是由於缺水站不住腳。你要先想法給我攻下這一關!小夥子一樂,點頭同意了。可不是,這口井就這樣打成了!”

  黃帝這一宣揚,炎帝和共工也動了心,想下去看看。黃帝說:“可以,可以!隻是這藤筐太小,每次隻能下去一個人。讓容成先下去,然後你們挨次下,在井底讓他給你們說一說。”

  這樣,兩人也都下去了。再次上來,全麵帶笑容。炎帝說:“這水清涼清涼的,比地上水還強哩。現在雖說隻有一點點,但這不怕,幾天後就滿了。你們摸出的這些法兒也都不錯,先用木板和藤子簾等把四壁護住往下挖,免得塌方;隻是打井總要打到水泉眼,地上又看不見,要是打個幹窟窿,豈不是一場空歡喜!”

  黃帝笑笑說:“是這個理。所以要用有能耐的人。可有能耐也要從沒能耐當中慢慢練出來。打仗要死人不好,但打仗逼著咱們要死裏求生學會許多東西,一批人才就會湧出來。容成隻是個例子。下一回再叫他去找水泉眼啥的,他就可以十拿九穩或者十拿八穩了,你說對不?”

  還不等炎帝接話,共工可是不服氣:“照我看,打仗就是要靠勇敢,不怕死,其他都是歪門邪道!”

  黃帝細瞧了瞧共工,仍然笑模悠悠的:“好小夥子,我讚賞你的勇敢。可打仗除去勇敢外,還要多用智慧呀!這說來話長,咱們先上涿鹿城去看看。”

  於是一行人重新上路。兩名小騎手照樣在前麵開道。中間是共工,心情複雜地注視著遠方。漸漸出現了那座灰蒙蒙的涿鹿城。論規模,它不算大,南方比這大的城池有的是。可它雄偉清秀,點綴在青山綠水之間,自有一種氣派。聽說隻用了3年多時間就築成了,真不容易呐!黃帝這人是用的啥樣的神法兒呢?他真有點琢磨不透!

  黃帝和炎帝並馬走在後麵。這時節,兩人正話趕話說起鄉情來了哩。隻聽炎帝帶點感慨地說:“咱們都是老鄉,黃土高原生,黃土高原長。我記得你們的祖先是住在姬水邊的,要靠北些;我們的祖先是住在薑水邊,要靠南些。往東遷,我們要比你們早一些。我當娃娃那陣子,已吃上大河龍門的鯉魚了。你們的搬遷充其量也不過20來年,想不到已發展到這個規模了,你的能耐真不少哇!”

  黃帝卻是實情實意講自己的看法:“是呀,你比我大七八歲,是老鄉親,老大哥,我們所以要搬家是不得已的。一路上吃的苦真不少,可也真叫我開了眼界,長了能耐。伏羲氏這老祖宗盡管不在了,但他留下的這筆思想上的珠貝,叫後人受用不淺呐……”

  黃帝這一點題,炎帝感興趣了,立忙就接話:“聽說你是特地跑到太昊那邊找伏羲氏後代傳人拜師學藝去啦?情況如何,說來聽聽吧!”

  黃帝知道這段往事恰如長流水,幾句話哪能說得完,因此就切取了一個簡短的故事:“兩年多後,師父的病一天天沉重,講話都很費勁了。有一回,我有熊歸總問了句:‘老天爺的本領究竟有多大?’師父搖搖頭,示意說不清。‘那麽人的本領究竟有多大?’師父先是伸出一個小手指,停了停,又伸出一個拳頭,示意,兩種可能都存在。‘請師父說得再詳盡些好嗎?’師父搖搖頭,示意說不清。正在這時,他的孫女進來了,看清了這場麵,她倒有些能耐,衝我耳語了幾句:‘同心同德力量像個大拳頭,離心離德,力量就如小指頭……’我想想她的話,也真有幾分理。”

  “豈止是幾分,”炎帝連忙接過話去,“這小孫女,想必就是你後來成了婚,並帶了回來,到處教人養蠶、繅絲、織綢的嫘氏吧!你真是好福氣!”

  “歲月也是一晃眼,”黃帝又把話拉回來,“瞧瞧,我在中原學藝時還正當青年,如今已是長髯一大把40的人了;她呢,也跟著我山山坎坎,塬頭溝底,東跑西顛,生兒育女,往老字上奔了。”

  兩人正這樣絮叨著,一個小騎手上來提醒:“爺,城外的寶泉池已到,請客人都下馬喝幾口寶泉水長長精神吧!”

  黃帝和客人於是都縱身下馬。這寶泉池是涿鹿城外的一處勝境,由於泉水清冽可口,過往行人莫不在此駐足。這口池塘像是神仙拋下的寶鏡,天光雲影共徘徊,池底有泉眼不斷往上噴湧,什麽時候都是清清亮亮的。一年到頭最冷的天氣也不會結冰。多餘的水就流進護城河和其他的田野中去了。這池塘的東麵,還建有一個路廊,在周圍勞作的子民或是過往行人常在長條凳上坐著歇腳。旁邊還有一個大陶缸經常貯滿剛從池中打上來的清泉水,有兩個木勺子放在一邊,聽憑飲用。當然誰更喜愛池中水,也可以拿起木勺自己去享受,完了再放還原處。

  黃帝帶著一行人走進路廊。炎帝和共工看在眼裏,不用招呼,早已一人拿起一個木勺狂飲起來。這一路上兩人緊趕慢趕,趕得嗓子眼裏著火冒煙,雖說偶爾也有山泉水可以解渴,但畢竟沒有這般清涼可口呀!共工在缸裏喝得夠可以了,還嫌不足,拿了木勺去池裏又品嚐了一番,然後咂咂嘴說:“不錯,不錯,這水不是一般的帶點甜味,喝了還真能叫人爽心明目!”

  到這時,黃帝才走過來向炎帝和共工介紹說:“你們先瞧瞧這兒的大環境,東邊遠方帶點霧氣的青山,我們叫它鳳凰山,如今安置著一些部落。西邊遠方這座朦朧的青山,我們叫它蒼龍山,如今也安置著少數部落。這是左右兩翼,一旦打起來,我們自有另外的安排。再往西過去一點,那就連著大山林了,那邊也散居著我們的部落,是屬於後方。大山林往南再往南,過去屬於我們管轄的大片地麵,如今大部分已被蚩尤所占領,是事實……”

  黃帝停了停,再轉過身來麵對前方的涿鹿城。

  “瞧瞧,這座城還不錯吧!我們築它才叫有趣哩。這片草地上原來是梅花鹿成群,竹林成片。梅花鹿喜吃竹林的嫩梢,常在竹林裏追逐。竹鹿,竹鹿,我們這些打獵人很快就叫上口了。後來,我們的人來得多了,有些鹿被吃掉了,大部分鹿跑掉了。等到這座城築好,我們商量起名字時,不少人說,竹鹿兩字很現成,叫竹鹿城不就完了!但也有不少人反對,說這座城的特點是水好,城外有好泉水,通過水門引進城內,也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柳,一派好風光。我們不能忘掉水的恩惠呀!這時忽然有人說:‘這竹葉上的水珠滾圓滾圓的,涿涿連聲往下掉。鹿群在竹林中跑過,涿涿,涿涿都往鹿的身上掉,那才有味兒呢!就叫涿鹿城好了!’這個說法,不少人覺得別致,於是定了下來。涿鹿,涿鹿,也就叫開了……”

  炎帝這時插問了句:“你們的城裏城外合起來大約安置了多少個部落?”

  黃帝卻是有意不作正麵回答:“近些年,我們邊打仗邊還是發展了自己。別看地方丟得多了些,可人員卻是損失不大,我們是在攥拳頭哪!大北方有些遊牧部落,不少人自願到這兒來落戶;蚩尤那邊近來也有不少人逃到這兒來投誠。這些,我們都作了適當的安排。前麵提到的部落也不算在內,單城內城外加起來也就是20個部落的樣子。我們是有準備的,這回,要和蚩尤決一死戰了!”

  共工對黃帝的這一決心倒是很讚賞:“別人是戰爭減員,兵源不繼,你們能做到這樣,真不容易了!”

  炎帝也想插幾句。可黃帝看到小騎手又來催上路了,便用手一指前麵:“好啦,其他的話我們都上城裏去麵議。這回,咱們豁出去了,仗不打勝,誓不罷休!”

  第二十一章

  炭筆畫戰圖 生機在望

  秋圃共老謀 反攻可待

  黃帝的府第建在城中心的一個小土坡上,其實也平平常常,隻是一排排土屋。倒是有個議事堂,建得寬敞堂皇。堂前一級一級的台階,用青石雕琢後建成,遠瞧近看都很氣派。廳堂的圍牆被粉刷成赭紅色,讓巍巍挺立的蒼鬆翠柏一襯,更顯得壯觀了。外麵有一塊空地,先是辟為農圃,後改為菜圃,從去年起由名醫岐伯主持已改為藥圃了。秋來了,百草也知時令,都爭著各展英姿,金黃的、火紅的、粉白的、天藍的花骨朵兒,一個比一個俏麗,而且都變著法兒多結籽。形成一大片絢爛的花市,搖搖曳曳,笑臉相迎。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這藥圃跟前。兩個領路的小騎手,自然又要向客人誇耀一番。

  “瞧,這些草藥都是治病必備的。岐阿伯說啦,上山采藥有這樣沒那樣,哪有自己種的全喲!”

  “不說別的,瞧這菊花圃多好看呐,正當時令,要多精神有多精神。咱們這兒,在路旁隻種大朵花兒供人觀賞;連畦成片的都是小黃花兒的。別看小,可有用,能清涼解毒。岐阿伯說啦,這一兩月就要采,過了時候就會沒勁兒啦!”

  炎帝見這兩人說得如此津津有味,故意想難一難:“嗨,這草藥嘛,哪兒沒有。我燒荒種地主要也是燒的草藥灰。草藥灰,種五穀倒是有用;治病嘛,我不信會有大用場,且誰願意喝這苦湯!有了病,請巫師來驅驅邪鬼也就好啦,何用費那麽大的事?”

  炎帝這一難,兩小騎手自然不服,一迭聲爭著反駁。黃帝立即吆喝住了:“在尊敬的貴客麵前,你們不得無禮。你們懂點啥?皮毛兒,怎麽可以在大伯跟前賣弄獻醜呢!快到議事堂去通報一下吧!”

  兩人順從地停止饒舌,向前奔去,一會兒就上了青石階。

  黃帝接過剛才的話頭笑笑說:“炎帝大哥,我們這兒近些年出了個名醫岐伯,治好了不少人的病。我看醫藥這一門子確乎正在崛起。岐伯如今已擔任了我這兒的醫正,他幹得很有勁兒,帶了不少徒兒,城裏和四鄉的醫風刮得呼呼嘩嘩的。這個藥圃就是他們的試驗地。不少草藥什麽時候種,怎麽種;什麽時候收,怎麽管;都已摸出一些門道了。你們瞧,前麵這一大畦結紅籽兒的草藥,下麵能長手指頭般粗細的長條塊塊兒,他們通過試驗說藥力很像神草。神草能大補元氣,可稀罕難找,要是能有代替物,豈不更好?老大哥,在巫和醫上,你可不要有成見呀!”

  黃帝這邊重醫,炎帝也是聽說了的。如今黃帝把醫這一門子的崛起說得有根有梢,他也不好反駁,於是順著應了句:“那就看你們的嘍!”

  共工對醫的崛起,也一樣不感興趣:“兩軍對壘,你死我活,各項大事多如牛毛,有巫師在身邊求求神、問問卜,箭傷、矛傷幫著治治就可以了。其他什麽病不病的,眼前都是不急之務!”

  “小兄弟,話可不能這麽說。”黃帝在大道理麵前,顯得寸步不讓,“治病也是治心,心氣順了,民氣才能順,這仗才能打得好!巫的治病和醫的治病,各有各的路子;醫還剛剛興起,應該多扶一把才行呀!”

  炎帝聽黃帝講得在理,也就補了兩句:“可不是,人是吃五穀長大的,難保不生病。要是主將和戰將們病了,巫師又治不好,請醫師來治治又何嚐不可。聽人說,這位草醫岐伯還真治好了不少人的病。我這次來,還想見見他哩!”

  “隻是這一回有點抱歉,”黃帝感到為難,但隨即也有了主意,“他剛好出遠門行醫去了,找幾位他的高徒問問,倒是很方便。”

  說話間,黃帝領著炎帝等人上了青石台階,邁進了議事堂。這個堂,是長方形的木石建築,南麵有幾個大窗戶。地麵上全鋪滿了蘆葦編的席子。中間的席子上又鋪上了熊、虎、豹、狼、狐、獾等五顏六色的皮張。一行小桌子已在這色彩斑斕的圖案中,擺成了半月形。黃帝剛安排好炎帝和共工兩人在小桌子前席地坐定,隨著就進來兩位拜見的長者。黃帝指著那個精瘦清臒的高個子長者說:“他就是軒轅氏。眼下有熊和軒轅兩族的事兒,都由他一個人管著哩!他那造木輪車的絕技,這一兩年又有新的發展……”接著,黃帝又指著那個身板硬朗,50開外,花白胡子的老頭說:“他叫倉頡,是我在伏羲族老巫師那邊學藝時結識的大師兄。他如今掌握著咱們這次打仗的軍情機要等事。他懂得的事兒可多啦,正計劃把咱們這兒生活中必然要應用起來的文字,也整理整理,好約定俗成。”

  這樣,5個人就各自就坐,談笑議論起來了。一路上迎接開路的兩個小騎手,這時又忙著為每人麵前送來一盤子山區的時鮮果品紅棗、野梨、花生等。

  一個小騎手還笑盈盈地勸說:“請客人們嚐嚐我們山區的特產,保你們百吃不厭!”

  另一個小騎手跟著又補充:“這也算是小小的心意吧!”堂屋裏的氣氛立即變得更為歡洽了。

  5個人談著、議著,終於進入關鍵性的問題了。黃帝說:“這回咱們不如去倉頡他那個房子裏去細談。他那邊有地圖。”這樣,5個人就又走了一段路,換了個地方。

  那是一個幽靜的小院,裏麵建有三間房子。進了院子,也是馨香撲鼻而來。秋天嘛,本來就是收獲的季節,這兒那兒都少不了有紅豔豔的花朵、金燦燦的甜果。東頭的一間是倉頡的臥室,連地鋪上都堆滿著珠貝帶、記事繩等;西頭的一間也分門別類擺滿著各種記載曆史的資料,如占卜過的龜甲、骨片等,由倉頡的一個徒弟在專管。隻有中廳比較大些,中間有一小塊地方還鋪上了獸皮。兩張小桌子並排放在一起。一進門,對麵是堵經過粉刷了的白土牆。上部還懸著一大卷東西。等到黃帝帶領炎帝和共工等坐定以後,倉頡一拉麻繩上的活扣,隻聽得嘩啦一聲,牆上被固定著的一大卷東西,便放了下來。原來是一幅素絹拚成用炭筆在上麵精心繪製出來的雙方交戰形勢圖。自己這一邊丟了哪些地方;雙方在什麽地方正打著;自己的後方如何準備;敵人的後方大體是個啥樣子;他都用不同的符號標了出來。那時節,沒有通用的文字;這些符號除去倉頡和黃帝外,自然誰都看不懂,隻得由倉頡來講。倉頡也不推辭,掰了一根小棍,指著講開了:“從雙方的地麵看,可能咱們這邊還大一些,可是要從人口的多少和富庶的程度等方麵看,他們比咱們強。尤其,我們這山區,麵積很大,人口不多。要是從主將和兵力看,對方的蚩尤勇猛非常,兵員一個時間內也會占優勢。所以,這一仗開始時對咱們不利,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但打了這兩年多的仗,形勢已起了變化。一是他們的死傷比咱們多得多。單以北線為例,他們死了一千三四百人,我們死了不到400個。就是說我們死一個,要他們三個半人殉葬。如果再加上南線他們也死了1000來人,那麽對方的死亡數決不會少於兩千三四百人……2000多個小夥子,這絕不是小數目,就算他們有80多個部落吧,平均每個部落也要攤上30個。這麽多的小媳婦喪了夫,老媽媽喪了子,哭鬧喊冤,也會把他們的內部哭得人心惶惶亂了套……”

  由於這些數字都是倉頡有憑有據摸出來的,自然說得很具體。炎帝和共工聽得目瞪口呆。至於說到他們那邊估計蚩尤兵死了1000來個,兩人也覺得沒有誇大,點頭證實了。

  “再一個是他們的軍需補給線,越拉越長了。”倉頡接著又往下說:“咱們在這兩年多當中,有計劃地後撤了八次。每次撤退前,都先把當地的子民往後方轉移了,丟給他們的隻是空蕩蕩的山場、平地、河流、湖泊……前幾次,蚩尤立即發動後方的部落派子民來搶占。但由於蚩尤兵的紀律很壞,這些新子民簡直遭了殃,糧食被搶走了,姑娘、媳婦被糟蹋得不成樣子,有些子民又跑回去了;有些還跑到咱們這邊來了。最近他們在前線和咱們對壘的已從千把人增至兩千來人,軍需補給靠牛馬馱運,這是難以持久的。”

  正在這時,有前線快馬趕到,稟報軍情。黃帝隻好出去了一會兒。回來,他說了句:“這回蚩尤又增兵了,準備要困死咱們!”但從他的表情看,不當回事。接著,黃帝也拿起了小木棍,指著壁上的形勢圖講開了:“……打這仗,一開始我就拿定主意要拖住他們,消耗他們;然後再分裂他們,打敗他們。上次炎帝大哥來前線窯洞時,我就說要用蜘蛛結網的辦法來打,要使他們粘住就逃不脫。守中一定要有攻,否則就要被他們擺布了。為了做到這一點,我總留出一支精悍騎兵作為機動,看準了時機,突然運動過去,把他們吃了。這個辦法,證明是有效的。他們如今已消耗到叫苦連天,隻要咱們工作做得對路,分裂已是箭在弦上!蚩尤這頭瘋牛,無非靠四條腿長勁,要是掰折一條腿,他就要跌倒在地了!”

  說到這兒,老軒轅插話了:“是這個理。打仗從表麵上看靠暴力,好像殺人愈多,人家不服也得服。蚩尤就是這麽幹的。他手下的這些部落,照我看,大部分是怕他,被他壓服了的。這沒有用,到時候就要反,眾叛親離了。所以打仗從根子上說,還是要靠子民的力量。我們這回就是不和他硬拚,智打,巧打,對待下麵族裏的人,總像對待自己家裏的人一樣愛護,這樣一來,我們倒是愈打愈團結了。”

  黃帝正想又往下說,忽報前線快馬又到,有要事回稟,隻好停下這一頭又出去。這樣,老軒轅就讓大家先上院子裏走走看看。

  這院子雖說不大,但種了好多果樹,核桃、柿子、棗子等都有。秋來了,果實累累。昨晚刮了大風,想不到地麵上已鋪了一層。炎帝和共工邊欣賞,邊彎腰想揀起一些。倉頡是主人,趕緊跑回屋去,帶著徒弟端出兩大葫蘆瓢果子,還興高采烈地說:“你們是貴客,怎麽能勞駕你們動手呢!等會兒,我們來掃!來,來,請先吃瓢裏的果子。柿子我是脫過澀的,核桃也已把青皮化掉。嚐嚐,嚐嚐!”

  這樣,大家就品嚐起來,果然風味不凡。

  共工欣喜地說:“你們這兒真是風水寶地,同樣是核桃、柿子,怎麽味兒這般鮮美!”

  炎帝也笑了笑。尋思片刻:“我為大家念首順口溜助助興如何?”

  大家自然讚賞,炎帝也就念開了:“小院靜,小院好。核桃、柿子、棗兒自會掉。菊花迎遠客,紅紫情意高。小院靜,小院惱。落葉颯颯風來掃。蜘蛛最多事,絲網胡亂繞。”

  共工對這些一概不感興趣,但在這兒做客,掃炎帝大叔的臉,自然不好,不吭聲了。

  老軒轅倒是說話了:“好呀,不錯,我一生最喜歡聽人唱山歌和念順口溜。這玩意開人心竅,發人深思。”

  一會兒,黃帝進來了。他照樣心氣平和,不像是遇到怵頭的事。他見大家在院子裏邊吃邊嘮,因而也插進來問問。老軒轅把炎帝的順口溜說了。黃帝也順口念了一遍說:“炎帝大哥是這方麵的行家,他是開口就來的。別的我都讚成,很好,隻是現在性命攸關,哪有時間‘惱’呀!請大家都進去,咱們接下去談。”

  大家各就各位。隻見黃帝刷拉一下把牆上的大地圖卷了起來,接著拿起一支炭筆在牆上畫了一張他們前線和蚩尤兵這次交戰的局部地圖,並指著說:“這仗已打了好幾個月了。我們地形有利,堡寨堅固,雖說隻有千把人,但蚩尤的兩千來兵攻了幾次,並未奏效。這回我們利用他們求戰心切的心態,有意示弱,把靠邊一個堡寨的兵員減少,引誘他們上鉤來攻,然後利用我們的飛熊突擊隊切斷歸路,小規模的圍殲……從上午兩次快馬馳報看,並無什麽意外情況,弄得好,下午就能報捷。消滅他們一兩百人。”

  黃帝講完這些,才把話牽回到剛才的順口溜上了:“炎帝大哥說的這‘小院惱’中,特別提到了蜘蛛結網。這蜘蛛,真是我的老師呐!記得春天我們在前線的窯洞裏碰麵,我曾說練兵要學習蜘蛛結網的韌性,百折不撓。瞧瞧,一場暴風雨過後,大大小小的蜘蛛網往往被掃蕩一空;可隻等天一放晴,大大小小的蜘蛛,就開始拉線結網了。它們是先拉的網綱,再繞的細絲,漂亮極啦,也實用極啦,且能使在空中飛的蟲蟲兒看不出來,真絕!如今要開始反攻了,要我說呐,同樣要學習蜘蛛的擺陣:大大小小的蜘蛛網,各按方位,各有妙用,一點也不重複。蟲蟲兒隻要飛到這兒,不是投進這張網,就是陷身那個陣。這種互相配合的精神實在太高明了。所以,炎帝大哥,我要沿用你順口溜的前一半,隻最後一句稍有不同;下一半呢,你的照樣‘惱’,我的可要改成‘笑’了。念起來就成為:‘小院靜,小院好。核桃、柿子、棗兒自會掉。紅紫菊花叢,客來情意高。小院靜,小院笑。落葉颯颯風來掃。蜘蛛也擺陣,飛賊那兒跑!’你看如何?不行,咱們回頭再改改。”

  黃帝到這時,才又一拉活扣,嘩啦啦把那張雙方交戰形勢圖放了下來,接著說:“根據剛才倉頡、軒轅老叔和我講的這些,我尋思咱們也要開始大反攻了。這回請你們來,主要就是商量這件大事。你們瞧,咱們交戰的地方分三塊:北麵的一塊由我們擋著,現在他們又增了兵,合起來約兩千多人;中間一塊由炎帝大哥擋著,前段時間也是采用守勢的;南邊一塊由共工小弟擋著,有攻有守,勝負互見。他們在你們兩線上所使用的兵力,決不會多於北麵。這回咱們要反攻,就要在三方麵超過他們:一是所施用的兵力要超過他們,要求做到二打一。我們這邊決定投進5000人馬;二是軍需等後勤要緊緊跟上;三是咱們也要有自己的新武器。他們已煉出了銅短劍。這個我們也即將煉成,銅箭□、銅矛頭,我這邊正在大量趕製,預計可以撥給你們一部分。除此以外,咱們還要再想出一些新鮮的招兒來。”

  “反攻的日期初步定為兩個月後的一天,具體安排,那時再定。三線同時出擊。蚩尤為了吃掉我們,經常是親自來北線督戰的。這回,我們就是要打得他昏天黑地往回竄;炎帝大哥務必要攔腰截斷,中間燒出一條長長的火線,使他們回歸無路;共工小弟務必要死死咬住顓頊這支兵,不讓回援。這樣三方麵一配合,我估計大功就可以告成。太昊和少昊本來就是被威逼出兵的,這個時候就會有變化了,也可能變化來得更早些。”

  黃帝說到這兒,才笑笑收住了話頭。

  “好啦,我的想法就是這些。你們也談談,咱們一起把這次大反攻的方略定下來!”

  炎帝來時還為戰場上的事兒,心思阻滯,苦思無策;如今被黃帝那麽一說,峰回路轉,另有天地了,話也就順水流淌。共工一路上全灌滿了複仇的怨氣,如今這怨氣不僅有地方泄了,而且還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怎能不為此再鼓鼓勁。

  這樣,他們就一起圍著這幅地圖,盡心竭力獻開各自的巧計來了。

  第二十二章

  熊掌待客 話裏有話

  靶場比箭 高中見高

  山區人民自古以來就是好客的。聽說炎帝等人要來,廚房裏前一天就開始準備了。

  這回的宴請仍舊放在議事堂裏,接待的還是這兩名小騎手。小桌子被放成了圓形,緊緊靠在一起,一麵吃,一麵可以談笑自如。豬、羊、鹿、狗等肉食,冬菇、筍片等菜肴一應俱備不必說了,最難得的要算是搬上來的熱氣騰騰的熊掌。

  “來嘍,來嘍,這是咱山區的名菜——熊掌,吃了保長力氣!”

  “力氣不力氣在其次,表表咱的心意!”

  這倆小騎手又是這樣一搭一檔,叫人感到親切、熱火還帶點新意。

  果然大家都衝著熊掌品嚐起來了。

  炎帝吃了一大塊,咂咂嘴:“好,好,這熊掌的味兒真厚,口齒間沒多少鮮味,可這點鮮味就是不散,婪著你,叫你非再吃不可!”

  共工嚐了幾大塊以後才接了話:“有這點意思,婪著你。老熊別看它憨頭憨腦,好像沒多少能耐。其實誰都經不起它的掌子扇。連老虎都怕它。前些年,我和一個夥伴進山打獵,兩人都不信邪,約好要和它比試比試。果然碰上了一頭大棕熊。這東西你不惹它,它倒真不惹你。可我那夥伴性子急,不同我打招呼就搶先放了一箭。這一箭,勁挺大,可惜沒中要害,眨眼間憨熊撲過來了。我那夥伴一蹲身,想舉矛刺,也晚了,腦門上已挨上它一扇。隻聽他啊喲一聲倒下了。我立即從側麵補刺一矛,分明已刺中了,可這傻家夥皮實得很,又朝我撲過來,我頭一偏,肩背上已著了一掌,人也是站不住,跌出三五步開外。你看有多大勁!沒容它喘息,我又當頭劈了它一石斧,才使它完蛋了……”

  由於共工這一開頭,老軒轅也來了興致。

  “這熊掌的厲害是不假,但我認為這和直立有關。隻有直立了,兩隻前掌才能使得上勁,抖得開威風。所以,我猜想,咱的老祖宗肯定從熊的身上學了不少的東西。”

  倉頡忽有所悟,也忙著接話:“你們這一說,對我也是點撥開竅。我這些日子正在捉摸今後這‘熊’字該怎麽寫?羊可以寫,牛可以寫成,熊呢,難辦。這回好啦,我尋思可以寫成它直立的樣子表示這熊的掌子厲害著哩!”

  這一下把大家都說樂了。黃帝也正想說上幾句,外麵傳來了一陣鼓樂聲。一個小騎手進來稟報:“黃帝爺,這回好啦,銅短劍咱也煉出來啦!剛才的鼓樂,就是他們送劍敲打的……掌煉銅的羲和,特地前來求見。”

  “好,好,快請他進來!黃帝笑著一摸長髯,“這回咱們煉成的短劍不知怎樣,後來居上,總要超出南邊蚩尤他們煉的才好哩!”

  一會兒,羲和進來了,小夥子二十七八歲,精精悍悍的。大家一一相見。

  黃帝還向炎帝和共工介紹說:“太昊那邊過來的幾個小夥子,在咱這邊都派上大用啦。羲和會占卜日月、星氣,我說,你先幫我把銅煉出來再說。打贏了仗,咱腳跟站穩了,你想攀星、追月、趕太陽,全都行。可不,小夥子真不辱使命!”

  羲和向後一招手,兩小騎手每人各捧一個大托盤上來了。每個托盤都摞著十把明光鋥亮的短劍。手工藝人還為這些短劍,做了精致的劍柄。大家全都愛不釋手地拿起一把試起來。

  羲和說:“咱煉的劍和南邊的劍不相上下,韌性要超出。不信可以一試。”說完,他摘下自己腰間掛的兩把劍,一把是南邊的,一把是北邊的,就當眾互砍起來。結果有一把劍缺刃了。一看,果然是南邊的。大家全信服了。

  黃帝這回捋髯大笑起來:“好,好,韌性也很需要。咱打敗他們也就是要靠的這韌性!”

  黃帝要小騎手再搬來一張小桌子,讓羲和也團坐在一起共享這些山鄉的佳肴。

  羲和吃了幾塊熊掌也讚不絕口。這樣,黃帝也就接上了剛才的話題。

  “咱們都知道熊掌好吃,可烹調熊掌的艱辛,往往都是忘了的。廚師告訴我,要是燒不好,好熊掌也會糟蹋了的。他們先是武火急燒,燒到一定程度還要拿出來放到冷水裏浸泡,去其膻味、異味,然後再放進多種作料,用文火慢慢煨。這樣,熊掌才能完全酥軟脆嫩,香味滿口了。”

  共工自然也吃過熊掌,那是獵人的燒法,沒那麽多講究。他聽黃帝把燒熊掌也說得那麽神,禁不住問:“難道什麽事情都要講究文武之道嗎?”

  黃帝照樣和和氣氣:“這文武之道不是咱們的發明,老天爺就是這樣幹的。它一會兒晴明和煦,大地生輝;一會兒是疾風雷電,陰雲四合,不也是用的一文一武嗎?所以,照我看,要幹成一件大事、難事,大抵上都離不開文武兩個方麵!”

  “那這回咱們要打敗蚩尤,難道也要什麽文武之道嗎?”共工還是扭著脖子,不想拐彎。

  “你這傻小子,”炎帝這回代為發話了,“打仗總要攻心,總要用計,這攻心和用計,難道不就是用的文嗎?這和攻城掠地的用武,不一樣是左手和右手嘛!”

  共工這才算沒話了。

  這頓飯吃完,已經是未時了。大家的興致仍都很高。

  兩個小騎手一麵忙著收拾東西,一麵助興地說,“咱校場上如今練兵正酣,你們何不也去看看,比試,比試!”

  黃帝笑著看看炎帝和共工,兩人也同意。一行人就往校場走去。

  校場設在涿鹿城的西北角,占了很大一塊地方。校場上的靶場裏更是人頭攢動。靶子,分30步、50步和100步三種。30、50步靶,多數屬青少年學練的;隻見一個個挨次彎弓、搭箭、起射、報靶,組織得井井有條。百步靶,其實難度相當高,一般需要硬弓才能射中。可在這兒,學射百步靶的人相當多;有的在徒步立射;有的在騎馬馳射;能射中靶心的,也不乏其人。

  校場中還有長矛的對練;棍棒的拚殺;徒步拳術的格鬥和各種新器械的比試等。呈現出一派蓬蓬勃勃爭強好勝的練兵熱潮。

  一行人就這樣走著,看著,到了一個高台的麵前。黃帝指點著說:“這是拜將台。受命出征的主將要在這兒舉行祭典,檢閱軍隊,禮節還相當隆重。平時則允許在這兒練兵的人自行組織起來,推選主將,登台演兵練兵,這也是一種實戰嘛!”

  黃帝正說到這兒,忽然一群在這兒練兵的少年,呼啦啦地擁了過來。其中一人跑到台上,其他的人則自動在台下站成兩行。一個個背弓、插箭、手持硬木棍,煞是威風。黃帝展眼一看,嗬嗬,原來台上的主將就是今天派出接待炎帝他們的兩個小騎手之一。由於有點兒空,到這兒玩上了。

  小將軍開始訓話了:“你們都聽著:今日兩軍對壘,以本將號令為準。我要是把令旗一揮,貝哨一響,你們兩軍同時放箭。以中箭的環數多少分勝負。如此射三箭,總勝負就分出來了。接下去進行棍戰。每次甲乙兩隊各出5人對戰,不準打頭,不準打致命的地方,不準耍賴。有人被打翻在地就算輸。聽清了沒有?”

  “聽清了!”下麵的近30個人齊刷刷地回答。

  “好——準備射箭——”台上的小將軍舉起了令旗。

  台下的兩排人拉開距離,各個彎弓搭箭。

  “放!”台上的小將軍令旗往下一揮,貝哨長鳴。頃刻間甲乙兩隊小戰士的箭各向靶子奔去。時隔不久,報靶人報上數來:甲隊14人14箭無一脫靶,中靶心的有兩人,平均是六環二;乙隊15人15箭,無一脫靶,中靶心的隻一人,平均六環;第一箭甲隊勝。

  如此再射了第二箭、第三箭。甲隊以二比一勝乙隊。

  比棍即將開始。兩隊各自派出五名棍手,在拜將台下布成陣勢。小將軍又在台上交代了一遍:“比賽是為了比本領,不是要打死人。不準打頭,不準打致命的地方,不準耍賴……誰被打翻在地主動認輸。如有不聽號令者,罰出場外,不準再比賽。聽清了沒有?”

  “聽清了!”下麵的人又是齊刷刷地回答。

  “準備——開始!”台上的小將軍又將令旗往下一揮,貝哨長鳴。這五對小戰士果然棍對棍廝殺起來了。彼此一來一往,左奔右竄,雖有壓頂之勢,但變化多端。隻見棍來如長蛇翻騰,棍去似惡龍擺尾……正殺得難解難分,隻見小將軍在台上將令旗左右搖動,貝哨急促嘶叫,這是下令停戰了。

  比賽結果:甲隊有一人被打翻在地,主動認輸;乙隊有一人耍賴,明明已被打翻在地,可他爬起來還要再戰。這叫不聽號令,理應罰出場外。自然是乙隊輸了。

  再接下去是第二撥、第三撥五對小戰士棍戰。全場棍戰結束後,甲隊又以二比一勝乙隊。

  看了這場小戰士的比武,一行人自然各有各的想法。炎帝心裏恰似燒荒卷起的火苗,呼呼啦啦,感觸頗多哩。正在這時,外麵忽然又一飛騎來稟報軍情。黃帝出去傾聽完了,笑笑說:“你來得正好,這次的戰果雖說不那麽理想,隻消滅了他們一百幾十人,但積少成多,把他們的威風還是打下去了!你先陪兩位客人一起敘敘。其他事情咱晚上再議。”說完,就介紹他拜見炎帝和共工。

  “這是我們這邊的前線突擊長阿熊,專門率領著壯士疾風野火般殲滅蚩尤兵的……”

  共工看了看阿熊,隻見他長得虎背熊腰,超凡出眾,且年紀比自己還輕五六歲,立即上前還禮攀談。炎帝見共工和阿熊已兄弟般相敘,心裏的火苗躥得更高了:“剛才將台下這夥小將的比武,已開了個好頭;咱們這些中將、老將,豈能無動於衷?也比試比試如何?”

  黃帝立即熱情地應和:“炎帝大哥提得好。咱們談了半天文武之道,怎能不身體力行!”

  其他人也笑著點頭。

  跟著來的是推誰為主將。按炎帝的想法要推阿熊;黃帝則要推共工。阿熊更是謙遜地表示:“這主將理應共工大哥擔當。”這樣共工就不好再推了。他在一片喝彩聲中登上了將台。

  共工在將台上張眼一看,軒轅老叔、炎帝、倉頡,黃帝等人都是40、50歲開外了,自然不能太認真;羲和雖說不到30,但文質彬彬的,怕是個文人,也不能太頂真。隻有自己和阿熊可以放開比試。不管怎麽說,比矛、比棍都不合適,隻有馬上比箭才可見個高低。這樣,共工這位主將發號施令了:“本將奉命點兵比武,諸位中縱有年高德勳的長者,也須一律聽令,不得有誤。今日專比馬上射箭,從100步靶射起,量力而行,射不中的也不罰,射中的人挨次往下比……望同心同德,身體力行。本將也當隨隊比試。阿熊,備馬、備弓箭!”

  “是,末將從命!”阿熊跳上他騎來的馬,飛馳著張羅去了。

  隻一會兒工夫,6匹好馬已牽了過來。大家各自選中自己的馬,在馬背上騰躍開了。共工和阿熊都是自己專帶的弓箭,毋須再添;其他人則先試弓力軟硬,再選上好的羽箭等。等到這一切都配備停當,共工命令阿熊豎好箭靶,測準距離,然後排了個次序。

  這場不同尋常的比試即將開始。

  原來在校場上練兵的本地人、外鄉人合起來足有三四百,誰都樂於停下來,圍著觀看。

  共工在馬背上把令旗一揮,貝哨長鳴。隻見第一名射手阿熊抖擻精神,騎在一匹雪花馬上揚鞭疾馳。到了起射點,彎弓一箭,疾如流星,不偏不倚,恰中靶心。那邊報靶人立即打出了滿分牌。

  場上的觀眾報以熱烈的喝彩聲。

  共工的令旗又是一揮,第二名射手炎帝上場了。他棗長臉,三綹須,騎一匹火紅馬,也是英英武武疾馳到了起射點,盤馬彎弓,放出一箭,中靶了!報靶人打出的是3環牌。

  50來歲的人,能開硬弓,百步中靶,自然也贏得了滿場喝彩。

  共工又一揮令旗,第三名射手黃帝騎著黃馬出陣了。他長髯飄灑,威儀堂堂,催馬急馳,彎弓勁射,中靶了!報靶人打的是7環牌。

  7環,離靶心已經很近了。黃帝為了打仗,日夜操勞,眾人心裏早已為他暗暗祈禱哩;如今靶場上也殺出威風,喝彩聲自然更是浪濤翻滾,久久不息。

  共工的令旗又揮動了,第四名射手老軒轅上陣了。他騎著一匹棗紅馬,一頭秋霜,滿臉紅潤,老當益壯,彎弓馳射,也中靶了!報靶人打出的是一環牌。1環,是最外麵的一圈,叫險中。

  險中也不容易呐。誰都知道他是這一行人中最年長的一個。眾人的喝彩聲也是熱烈非凡。

  跟著出陣的還有第五名射手羲和、第六名射手倉頡。這兩人不幸都射脫靶了。報靶人雖沒打出記環牌,但也一迭聲傳來安慰話:“隻差一點兒!”

  圍觀的人自然也滿意。這兩個都是文人,倉頡的年歲還和老軒轅相仿了呢,因而,喝彩聲也是不絕於耳的。

  最後主將共工騎著一匹青灰色馬也上陣了。他以馬上諳熟的技藝,幾個騰躍就到了起射點,翻身一箭,也是正中靶心。那邊報靶人又打出了滿分牌。

  這自然又贏得了滿場喝彩。

  共工命令把箭靶再往後挪20步,成了要射120步靶了。這個難度就要高得多。結果隻有阿熊和共工兩人仍然靶上高中,黃帝隻有擦邊,其他人全脫靶了。等到射130步靶,連黃帝也脫靶了。共工於是說了句:“再往後,其他人聽便,我和阿熊兩人對射!”同時命令把靶移往150步。

  150步,那是很長的一段路了。當時普通的弓箭都不一定夠得上,更不要說射中了。如果說三步路的間隔可以栽一棵樹,那麽等於要射過50棵樹的距離了。但這兩人由於都正在當年,且在戰場上都是獨當一麵的勇將,用的又是特製的硬弓,自然心中有底,無所謂。

  150步靶,在這兒也不是沒人射過。每逢這樣的場麵,黃帝往往都親自趕來看的,且叫人一定要在靶上披紅,以示鼓勵。這回等到靶移定後,自然也披上紅了。靶的頂上載著用嫘祖婆特意織出的紅綢子結成的一朵大紅花,兩旁還垂著兩朵小紅花。

  要射150步靶了,外麵的人也聞訊湧來,人群在兩旁圍得嚴嚴實實。一個個伸著脖子,全神貫注地等著看兩位勇士的表演。

  共工命阿熊先射。阿熊在馬上騰躍了幾下,然後疾馳勁射,中靶了!報靶人打出的是滿分牌。圍著的人全都沸騰起來。

  共工自問必得,催馬急馳,彎弓力射,可並未中靶。報靶人傳來的話是:“射中左邊垂著的小紅花。”這也好。眾人也是歡呼雀躍。

  共工命阿熊再射第二箭。阿熊照樣又中靶了;可共工連旁邊的紅綢子花都沒射到,脫靶了!這第三箭共工就有點遲疑,不敢再射。剛好這時頭頂掠過一群雁。共工改用商量的口氣說:“阿熊,咱倆射雁吧!你射頭雁,我射第三隻!”

  兩人是幾乎同時發的雕翎箭,阿熊射的頭雁應箭掉下了;可共工射的第三隻雁卻是未中要害,帶箭飛跑了……

  共工到這時,不能不佩服。他在馬上向阿熊一抱拳說:“老弟的箭術確是不凡,這兒像你這樣的高手多嗎?”

  阿熊自然也是立即抱拳還禮:“大哥,不瞞你說,150步的靶子,我平常十箭隻能射中五六箭,像我一樣的倒是有一批。箭射得最好的要算我的弟弟阿虎,他被黃帝阿伯派到遠處工作去了。他是箭箭能命中的。”

  黃帝見狀,還是立即向兩人道賀:“你們兩人的箭術都已是上乘的了。其實靶場和戰場不全是一回事,要緊的是咱雙方要通力合作。”

  黃帝話音剛落,全場的人齊聲歡呼。

  節選自《黃帝傳奇》華夏出版社1993年版

  作者簡介:

  丁羽,男,1933年1月生。天津人。先後導演並演出過大型話劇《雙塔鬧衙》《杜鵑山》《千萬不要忘記》《年青一代》《南方來信》《野火春風鬥古城》《兵臨城下》《守戰平型關》《紅燈記》《於無聲處》《雷雨》等20部話劇。多次參加部、市級匯演並獲獎。現為中國文聯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天津分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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