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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激戰

迷蒙的塵霧之中,依稀可見高台上匹練也似的刀光一閃,疾如冷電。



薇雪兒隱隱見到,不禁微變了臉色:“父親,您讓撒迦哥哥不要再比了好嗎?我......我害怕他會和那些士兵一樣,受很重的傷......”



“很有可能,但傷他的那個人,會死。”普羅裏迪斯微笑著道。



薇雪兒聽著他猶如閑話家常般的輕鬆語氣,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怔然望了場中一會,她將雙手合攏在胸前,開始小聲而虔誠地向著神靈祈禱,那緊緊閉合的眼簾,似是再也不敢睜開。



除了高台上的將領們以外,其餘人目中所見的,就隻是兩條激烈纏鬥的人影,以及迸發如潮的燦然輝芒。狂風呼嘯中,炎氣破空聲和疾如驟雨的拳腳相交聲響,竟是記記清晰可聞,盡管就隻是兩個人在對戰,但此刻他們所展現出的狂暴氣勢已猶如千軍萬馬!



勞南多的神色,早已不複鎮定。雖然早已知道軍機處的那名新人在初試中表現優異,但大皇子卻萬萬也未曾想到,他竟然會是強大到了能與雷奧佛列一戰的程度!



“果然,我還是低估了你......”勞南多微微側身,轉首望向皇宮牆頭,卻恰巧,迎上了普羅裏迪斯平和恬淡的眼神。



風勢漸弱,漫天塵土紛揚而下。連串急促悶響傳出後,對戰兩人同時向後掠起,遠遠相峙,場中重歸於靜謐一片。



撒迦與雷奧佛列的口唇邊,均沁出了縷縷殷紅。撒迦胸腹處軍服殘破,血痕儼然,一雙深紫色的眸子裏,唯有漠然。而後者則急劇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在他一襲輕甲之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碗大凹坑,手中出鞘的馬刀已一折為二。猶自緊握的半柄斷刀刃口處,密集紛呈著鋸齒狀的碎口,仿佛適才所劈斬的不是人體,而是那堅不可摧的精鐵之岩!



“雷奧佛列,你一定要贏!”玫琳略帶著羞澀的呼喊聲遠遠傳來,正待掠向對手的撒迦呼吸一窒,冷峻的麵容上漸漸現出一抹苦澀。



目光,穿越了廣場,透過人叢,直投上那個女孩嫣紅的俏顏。



她還是那樣美麗,驕傲地美麗著,如同一株孤高的七色幽灩。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在自己那早已冷卻的心裏,滋長出了一種奇異的感情。原本想要去保護,去關愛的暗藏心緒,正逐漸變得微妙而敏感。盡管在極少的接觸中,她總是帶著冷若冰霜的神色,就連正眼也不屑於投來,但每到夜闌人靜時,她的眉,她的眸,她那豔麗到令人發瘋的容顏,總是會在眼前一一掠過。這一刻,心頭會不由自主地悸動,溫柔卻又淒楚。



撒迦習慣於沉默,在麵對玫琳的時候,甚至不敢多望上她一眼。因為他知道,那存在於心中的,就隻是一個虛無而不切實際的夢想。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這份情感,一如嗬護最珍貴的物事般,帶著淡淡的滿足。



而現在,玫琳的笑靨,正在視線中綻放。這些年裏,撒迦從未有一次見過她笑得如此燦爛,如此溫柔。他怔怔地凝望著她,而她的眸子裏,卻盛著另一個人。



雷奧佛列對玫琳的嬌呼充耳不聞,此際見撒迦狀若失魂落魄,陡然低喝一聲,脫手擲出半柄斷刀,身形疾拔而起,直撲高空中飄揚的血色大旗!



胸前幾處斷裂的肋骨正在劇烈作痛,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澀窒艱難,真正的實力觸碰以後,雷奧佛列在戰與不戰之間選擇了後者。他還沒有自傲到愚蠢的地步,隻要先行奪到了那麵旗,這該死的一切,都會結束。



“波”的一聲輕響,斷刀直接紮上撒迦左胸。整段刃體在沒入了三分之一的深度後,被鋼鐵般強悍堅實的肌肉嵌住,就此不動。



撒迦垂目,看了眼胸前,自嘲地笑了笑。原來,那孤獨,還是為自己深深所畏懼著的啊......



發動了“馭風術”的雷奧佛列垂目下望,饒是心誌堅如磐石,亦不禁微變了臉色。隻有他才知道敵人的那雙手,融合了多麽可怕的攻擊和防禦能力。就在適才的對戰中,九階炎氣凝成的光刃鋒芒,在及身之前就幾乎完全被撒迦以一雙靈活到匪夷所思的肉掌扼斷、摧滅。唯一漏過的一道炎氣斬,也被對手側身避讓,隻造成了毫無大礙的輕傷。而現在那柄用作擾敵的斷刀,卻正正插在他的胸膛上,刀柄猶在飆射出的血泉中,微顫不休。



這情形一如漁夫久久撒網無獲,卻在意欲歸家時拾到一尾從水中莫名躍起的大魚般諷刺至極。雷奧佛列甚至萌發了一種夾雜著慶幸的後悔——為什麽沒有在剛才的那柄斷刃上貫注炎氣......



“撒迦哥哥!”恰恰睜開眼簾的薇雪兒失聲驚呼,一張柔美的臉蛋立時變得煞白,眸子裏淚光盈盈。



玫琳似是亦未想到撒迦會在這種情況下被重創,微怔之後,她喜極歡呼:“贏了,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撒迦耳邊久久回蕩著這悅耳卻殘忍的聲音,隻覺得喉間幹澀,胸口氣血翻湧,疼悶欲裂。遽然間,他麵無表情地直視著高牆上那仍在雀躍的女孩,將胸前殘刀一分分地按入體內,直至沒柄。



“你,真的喜歡?”他低低地,嘶啞地道。剛毅的臉龐上,有著黯然的落寞,亦帶著隱隱猙獰之色。



帝國廣場之上,再無半點聲息。



連同玫琳在內,所有人都被這黑發年輕人的慘烈舉動所震撼,那截突出脊背的殘刀刃體,正在一滴滴地墜下血來,宛若赤淚。



血色鷹旗,已近在眼前。就在雷奧佛列伸出被刀柄震裂染滿殷紅的右手,剛剛觸上旗身的那一刹那,撒迦身形忽鬼魅般倒縱而起,疾掠至旗杆近前,長長吸氣,抬臂,收肘。



隨後,在數萬雙眼眸的注視下,這血濕重衣的黑發年輕人,轟出了雷霆般的一拳!!!



勁風驟然激湧,鷹旗倏的大晃,雙臂合圍的旗杆竟被一拳擊斷,向著遠處平平飛起。雷奧佛列再次色變,竭力向地麵施放出一個大型電係攻擊魔法,隨即催動風力,展臂去探那大旗。



地動山搖的爆裂聲中,場中石屑飛濺,煙塵四起。空中怒劈而下的每道電光都在高台上炸出了一個碩大坑洞,而撒迦卻於空中卷起一道曲折的殘影,閃過所有攻擊後,堪堪在高台邊緣接住旗杆底部,腰身後仰,猛然發力,將這截幾丈長短的巨木當頭砸向疾飛而來的雷奧佛列!



砰然悶響震起,旗杆略細的前半截凶狠地砸上雷奧佛列頭部,杆身立時斷折。雷奧佛列身形一沉,被這悍然無匹的巨力震得幾欲墜地。幾乎是毫無停頓的,撒迦略略側身,低吼聲中將手中的另半段長杆一擲衝天!



這支巨型標槍所造成的衝擊力,就連聖光洗禮過的強悍軀體亦難以抵受。當柔軟的小腹被杆頭正正撞中之後,雷奧佛列再難維持“馭風術”,斷了線的鷂子般直直墜落下來,在高台上激起一蓬淒慘的塵灰。



帶著一抹殘忍的笑容,撒迦略略伏低了身體,縱出,疾撲向地麵上毫不動彈的雷奧佛列。就在這一刹那,他似極了一頭捕食獵物的怒豹!



“不要!撒迦,不要傷害他!”玫琳驚呼。



高台上,撒迦身形微滯,目光冷冷地盯向皇宮牆頭。而與此同時,一名高大的中將自軍官席位間急縱而起,遙遙揮拳擊出。隨他之後,又有十幾名軍官掠向場內,一時空中光芒耀閃,呼嘯聲厲厲大作,竟是不知有多少炎氣光球向著撒迦襲了過去!



場外民眾盡皆大嘩,有些性子暴烈的,已是高聲怒吼了起來。摩利亞人曆來尊崇的便是真正的強者,而不是踐踏公平的卑劣之徒!



電光火石間,兩條後發先至的黑色身影,傲然擋在了撒迦身前。在他們的手臂上,騰起的是幾近灼目的熊熊烈芒。那些自其他將領手中發出的炎氣光體,與之相比直如皓月下的一點螢火,輕描淡寫地便被兩人悉數摧滅。



“皇家軍選,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多事!”霹靂似的一聲大吼震起,先前一批縱向場中的高級將領耳中均是“嗡嗡”作響,一時人人悚然色變,紛落於地。



斷裂的旗杆前端在空中拖曳著血色軍旗,如火雲般墜落。撒迦擎臂接住,緩緩將血旗摘下。兩名身著黑色製服,標槍般筆直佇立的軍官,冷漠地阻在他前方,睥睨著一幹摩利亞同袍,目光中盡是不屑。



“不,不,格瑞恩特,你誤會了,我們就隻是急著救人,沒有想要幹涉軍選的意思。”一名上將雙手連搖,神態間大有懼意。其餘的軍官保持著沉默,但腳步,卻都在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



黑服軍官中麵容清臒瘦削的一位,便是皇家暗黨的大統領穆法薩。而另一個留著密密短須,魁偉若神的,則是如今皇家軍團中最富盛名的機組統帥者——格瑞恩特!在摩利亞軍中,這兩人不僅代表了最為強悍精銳的一股勢力,同時亦身為威震三軍的武技高手。此際就隻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裏,氣勢便已鋒芒畢露,殺意攝人之極!



腳步聲響,大皇子勞南多陰沉著臉,疾行到已被光明祭祀們重重圍起的養子身邊。全身各處都在輝耀著回複術和治愈術光芒的雷奧佛列慘笑著,望向勞南多,虛弱地道:“他很強大,甚至沒有使用軍製炎氣,就隻是......就隻是靠著純粹的肉體在作戰。父親,但是我輸的不甘心!早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用......”



勞南多冷笑,擺手製止道:“輕敵是一個武者的大忌,這個道理有人應該告誡過你無數次,但現在看起來,你還是沒能正視自己的內心。”注視著養子口角邊仍在不斷浸湧的血流,他的神色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既然你還沒有死,以後總會有機會贏回這一局的。不過,永遠也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這是我最後的忠告。”



“謝謝,不過你們的插手,完全就沒有必要。”撒迦略為注視了一眼穆法薩兩人,舉步行向皇宮護牆。



前方站立的一眾高級將領,在真正直麵這個傷重的年輕士官時,均不由地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人叢間,悄然讓出一條通路來,仿佛那緩步行來的,正是一頭來自荒野的嗜血猛獸。



兩位皇家軍團的巨首愕然對視,格瑞恩特惱怒地低哼了一聲,穆法薩的臉上,卻現出了一抹奇異笑容。



高牆之上,白袍女法師卷起一陣輕柔而龐然的氣流,攜著普羅裏迪斯與玫琳姐妹緩緩掠下牆頭,落於軍選場地邊緣。



“我來晚了,最後的那間屋子,差點沒能出來。”撒迦頓住腳步,望著麵前的二皇子,語聲平靜。這些年以來,他一直是以“你、我”的方式在與這個男人交流互稱,很特殊,也很淡然。



那個心儀的女孩就在麵前,而他卻如若未見。適才的那一刀在貫穿肉體的同時,似乎,也截斷了另外一些東西。



普羅裏迪斯目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激賞之意,和聲道:“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令我失望。”望了眼那柄仍貫插在撒迦胸前的斷刀,他微笑著偏首:“卡娜,麻煩你。”



撒迦微微皺眉:“沒必要,我的身體......”



“不,我堅持。”普羅裏迪斯溫和地打斷。



冷豔的女法師不易察覺地顫抖著,行上前來,呼吸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遠處,幾乎是所有的光明祭祀都圍攏在雷奧佛列身旁,並沒有一個人向這邊看上一眼。就連這些聖潔的侍神者,也一樣懂得俗世間的權力傾軋,在兩個權勢相差懸殊的皇子之間,他們明智地選擇了強者。



卡娜竭力控製著呼吸,以掌為刀,劃向撒迦上身的軍服。隨著掌緣凝聚的細小風刃輕柔切落,軍服一點點地分裂、剝離,一具黝黑的,極具爆炸力的強悍軀體呈現在女法師麵前。就在這一刻,她覺得,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猛然被一柄燒紅了的刀子狠狠刺穿......



這已經不能再算得上是一具人類的軀體,就視覺上而言,它更像是一塊殘缺的石碑。與麵部相比,這具軀幹上的疤痕又何止多了百倍!貫穿切割傷痕、色澤烏黑的肌肉鈍傷、大麵積的灼傷與腐蝕疤痕,條條塊塊地重疊交錯,密布在塊壘分明的肌肉之上,猶如風化千年的裂岩斑隙,猙獰可怖之極。



卡娜無法想象,也根本就無從想象,麵前的這個年輕人是如何能夠支撐到了今天。她隻知道,些許奇異的愛憐疼惜正自心底悄然升起,一如當年懷抱著那個瘦弱的男孩時,恐懼的感覺,已不再是唯一。



玫琳姐妹壓抑著的低呼聲中,女法師探手按上了撒迦體外的刀柄,另一隻手掌上騰起了旋繞的白芒:“忍一忍,會很快。”



話語甫一出口,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溫婉,卡娜驚覺,頰邊微微發燙。悄悄仰首去看時,一雙深邃澄淨的紫色眸子正在凝視她。



這是一雙朗若晨星的眼眸,溫和而淡定,與記憶中的那對魔瞳毫無半點相似之處。卡娜恢複了冷漠的神色,以回複魔法光球覆上傷口邊緣的同時,發力抽出那柄斷刀。她的動作慢而仔細,臉頰上沒有半點表情,心頭卻在砰然亂跳著,久久難以平靜。



卡娜的法術造詣已遠非當年可比,隨著高階回複魔法的光芒漸熾,無數個細小的光點匯成一道窄流,沿著傷口縫隙寂然湧入體內。遭重創的左側肺葉以火焰席卷般的速度開始愈合,光點密密麻麻地覆於其上,將破裂的肺體、血管一一填補修複,催動新生。



手中的軍旗上,有著先前血流濺上的朵朵潮赤。勁風襲來,扯起大旗一角,撒迦靜靜凝注著那隻振翅欲飛的雄鷹,胸腔內仿似有著千萬把小鑿在劇烈攪動,疼痛欲裂,他的臉色已蒼白,但眸子裏卻帶著一抹奇異的享受。



“這是摩利亞之鷹,我想,你一定不會陌生。”悶雷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緊接著,一隻骨節暴突的大手探來,接下了那麵血旗,“可是,這隻鷹還未曾醒來。”



機組統領格瑞恩特隻是對著一旁的普羅裏迪斯略點了點頭,反手將軍旗拋給身後的穆法薩,一雙厲目直瞪著撒迦,沉聲道:“小子,規則就是規則,你遲選在前,又被對手搶先以血觸旗,所以今天他才是真正的勝出者,你服不服?”



撒迦冷冷地睃了他一眼,霍然轉身,徑直行向雷奧佛列所在。周遭空間中瞬間橫溢的殺意,就連格瑞恩特與穆法沙這樣的強者也被激得麵色微變,體內炎氣竟如本能般在彭湃湧動,直欲噴發而出!



“不,撒迦,你做得已經夠好,不用再去刻意彌補些什麽。”普羅裏迪斯淡然道:“你今天的表現有些反常,下一次如果想殺一個人,就不必去考慮其他的事情,直接殺了就是。畢竟,你是為自己活著。為了任何人而傷害自己,才是最愚蠢的行為。”



二皇子這番輕描淡寫卻誅心至極的話語甫一說完,周遭已是人人變色。而撒迦心中,更是直如死水中激起了一道狂瀾,整個人木直地僵在了原地。香汗淋漓的女法師疾步趕上,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摧動魔力,於創口處加上最後幾道回複光環。



“我隻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能讓這孩子出來見見世麵。至於什麽優勝不優勝,本來就不是我希望他得到的東西。”普羅裏迪斯禮貌地向著格瑞恩特兩人頷首,道:“既然軍選已經結束,我得向兩位告辭了。卡娜小姐,如果方便的話希望您能夠隨行一趟,撒迦的傷勢,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至於你,玫琳。”普羅裏迪斯的語聲忽轉低沉。



不時瞟向雷奧佛列那處,顯得心神不定的玫琳微微一怔,應道:“父親,什麽事?”



普羅裏迪斯直視著她,緩緩地道:“我說過,撒迦是我們的家人。而你今天所表現的,不是對待家人應有的方式。如果你還是不能夠學會寬容接納,這個家,你可以不用回來了。”



玫琳不可置信地望向父親,再恨恨地瞪了眼撒迦,嬌顏煞白,兩行委屈的淚水瑩然墜下,終究還是未敢多說一個字。



“現在,我們回家去。”普羅裏迪斯再也不看玫琳一眼,向著撒迦溫和地道:“你已經很累了,我的孩子。”



帝國廣場上的數萬民眾,逐漸分流散去。他們不需要再和往年一樣等待著最終優勝者縱馬遊行,因為今年的這一位,似乎已經連站立也成為了問題。



榮耀屬於雷奧佛列,但卻是慘淡的榮耀。



在大批光明祭祀的環侍下,勞南多帶著負傷的養子匆匆離場。臨行時,大皇子冷冷地向著普羅裏迪斯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投去了一瞥,目光陰狠森冷,如若寒冰。



高台之上,格瑞恩特與穆法沙依舊靜靜佇立,視野中,二皇子與那個年輕下士的身影正在越變越小。



“很可怕的人,不是嗎?”穆法薩低低地問,瘦削清臒的臉上有著深思之色。



格瑞恩特濃眉微皺,道:“你是指?”



“你說呢?”穆法薩笑了笑,眸子漸漸亮了起來,“我想,我不會介意看到軍權的舞台上,多出一個看似技藝平庸的舞者。畢竟多一個人,喚醒那隻鷹就多了一分希望。它已經沉睡了太久,應該是時候,重溫一下展翅高飛的美妙感覺了。”



“希望如此吧!”格瑞恩特沉默許久,深深歎了口氣。在他粗豪的麵容上,所呈現出的,是一種蒼涼的悲哀。



極遠處的廣場空埕上,有著一個年幼的男孩。



這是個平民的孩子,衣衫破舊,拖著兩筒長長的鼻涕,顯得頗為邋遢。他的小手,正緊緊地捏住身前父親的衣襟,蹣跚地走著,另一隻手中興高采烈地揮動著一麵小小的,手工拙劣的鷹旗。



“是什麽保護著我們啊......是那摩利亞的戰士......是什麽帶來了安定......是那摩利亞的雄鷹......”



廣場上的人,已經極少,他稚嫩而含混的兒歌聲漸漸自靜謐的空中蕩開,一直傳出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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