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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這年八月的一天,一隻清浦人們見慣了的三桅鳥船孤雁般地漂到了清浦岸邊。

  最先看到這隻鳥船的,是南寺坡上“致隆”號的南洋商人鍾亦亮鍾二爺。鍾二爺先是以為鳥船隊來了,興致極高地扯著破鑼似的嗓子叫了一通,把南寺坡街麵上所有的南洋商人和店中的夥計都喚出了店堂。可是,到得港岸一看,水天相接的天邊依然是一隻孤帆,鍾二爺不覺生出了許多疑竇:咋還是一條船,其它船都貓到哪兒去了?莫不是……待那鳥船漸漸近了,鍾二爺又發現:船上前後兩條桅杆上的帆都不複存在了,中桅上的帆也扯壞了,像一麵迎風四擺的旗。高高翹起的船頭破了幾處,印在船頭上的大鳥圖案也被什麽穢物塗遮得模模糊糊了。船的吃水線很淺,好像根本沒裝什麽東西似的。破舊的船板上站了許多人,這些人晃動著赤裸的上身向岸上招手、呼喊,手裏還揮舞著帽子、毛巾、小褂。他們的聲音幹澀而沙啞,帶著幾分野獸嚎叫似的粗野,繼而,這嚎叫又變成一片哭喊,那哭喊聲煞是響亮,嗡嗡吟吟匯成一陣旋風般的喧囂,幾乎把嘩嘩湧動的漲潮之聲遮掩了。

  鍾二爺從那船上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喊叫聲中明白了些什麽,猛然省悟到:鳥船隊完了,歸屬於他的兩條三桅大船也完了!一時間,他腳跟一軟,眼前浮出一片旋轉的金星,蝦米般彎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要往地下癱。“致隆”號的本家夥計鍾阿夏一看勢頭不對,上前兩步,將鍾二爺攙扶著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了。

  鍾二爺坐在石頭上,昏花的眼中浮出了一線淚光,他偎依著阿夏的身子,蒼老的麵孔痛苦地抽動著,木然地喃喃道:“完了!我……我的三桅大船完了!我的……我的貨完了!天……天殺的海賊喲……”

  阿夏道:“二爺,咱們且去瞧瞧再說,說不準那些船是迷了航。”

  “不!不是迷航!他們,他們必是遭了海賊了!必是遭了海賊了!我知道!幾日前我就做過這樣的夢!”鍾二爺固執地說。說話時兩眼牢牢盯著岸邊那條越漂越近的海船,心中似乎還企盼著什麽奇跡。

  海船靠近了青石鋪就的港岸,聚集在南寺坡上的居民開始向坡下的港岸上湧,鍾二爺被阿夏攙起來、也隨著湧動的人流,急急地向前滾。正是大晌午,熱辣辣的太陽當空懸著,碧藍的天上沒有一絲雲兒,海灘上沒有一絲風,鍾二爺沒走到海岸邊,雲紗大褂的後背便濕透了,腦門上、脖子上也滾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子。

  鍾二爺卻不示弱,他口張氣喘像條被熱昏了的狗,東一頭、西一頭地在人群中亂擠,兩隻饑渴的眼睛四處張望著,尋找著可以通往岸沿的空隙;他那兩條蘆稈似的瘦腿不時地被蹺起的腳掌抬高幾寸——有一回,他甚至跳將起來,讓自己的目光掠過眾人的頭皮而直抵鳥船。他那永遠彎駝的脊背,在這個災難的晌午也奇跡般地挺直了,他不像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倒像個浮躁不安的十五六歲的孩童。損失兩條三桅大船給他帶來的第一陣痛楚過去之後,他立時想到了押船的兩個兒子的存亡問題。他已經丟了兩條大船,丟了船上的貨物,再也不能丟掉兩個兒子的性命了!可他現刻兒還不能判定他的兩個兒子是否在這條歸來的孤船上,他得盡快地證明:他們的生命沒有隨著那兩條三桅大船被海賊劫走!

  和兩個兒子的性命相比,兩條鳥船和船上的貨物就算不了什麽了!他的船,他的貨,他的商號都是為兩個兒子辦置的,倘或沒有了兒子,他還要這些幹什麽?

  鍾二爺十分地後悔。早知道會遇上海賊,他說什麽也不該讓年方十六的小兒子上船辦貨。早先,鍾二爺是自己押船辦貨的,一年往返一次,從沒碰到過什麽海賊。後來,鍾二爺歲數大了,又在清浦辦了商號,才告別海船,在岸上做起了甩手掌櫃,讓大兒子洪聲頂了自己在船上的位置。去年秋天,洪聲押著兩船北貨南下,小兒子洪奎哭著、鬧著要隨船同去,他一時迷糊,竟應了,這無疑是個天大的錯失!

  鍾二爺滿頭滿臉大汗地在人群中擠著,滿是皺紋的麵孔白一陣、青一陣,難看極了。

  費了好大的勁,鍾二爺終於擠到了眾人前麵,那條破敗的大船和船上許多熟悉的、不熟悉的臉孔一古腦兒撲進了他的眼簾。船已經靠岸,船上的人正在往岸上搭架板。就在搭架板的時候,船頭、船尾上已有人往下跳。鍾二爺一一打量,沒在那些人中看到自己的兒子。

  “聲兒!奎兒!”

  鍾二爺喊。聲音發顫,帶著深長的憂慮和希望。

  沒人應。海岸上一片雀起的噪聲。海浪拍岸的聲音,船上、岸上人們的呼叫聲響成一片。鍾二爺微弱的聲音匯入了這片噪聲之中,完全不屬於他自己了。

  “聲兒!奎兒!”

  鍾二爺又喊,音量擴大了幾倍,瘦額頭上的青筋隆了起來,豆大的汗珠很響亮地跌到港岸的青石上。

  還是沒人應。鍾二爺急得發昏,又是拍掌又是跺腳,以期引起船上人們的注意。船上的人們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癲狂的老頭兒。他們把架板搭好,開始像魚幹似的一串串往岸上移。

  這時,本家夥計阿夏竄到了鍾二爺麵前:“二爺!二爺!見到了嗎?見到兩位少爺了嗎?”

  鍾二爺一把抓住阿夏,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阿夏,你……你……你給我喊!”

  阿夏點點頭,立時將兩手攏成個喇叭狀,罩在嘴上,拚足力氣,要開喊——就在這時,鍾二爺在船頭的人群中看到了大兒子洪聲。洪聲衣衫破得不像樣子,滿臉汙穢,正在向港岸上張望。他顯然看見了鍾二爺,嘴唇張了張,似乎是喊了句什麽,可鍾二爺沒聽見。

  “聲兒!聲兒!”

  鍾二爺喃喃地,對阿夏道:“快!問問他,奎兒怎麽樣?”

  “好!好!”

  船上卻不見了洪聲的麵孔。正在猶疑之時,隻見洪聲引著洪奎出現在阿夏和鍾二爺眼簾中。

  鍾二爺眼中的淚水一下子落將下來,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落地了。他在阿夏的引導下,慢慢向船邊的岸頭移去。

  鍾二爺擠到岸頭時,洪聲和洪奎也雙雙下得船來,一下船,鍾二爺便一手扯著一個兒子唏噓了一陣,爾後,極自然地詢問起海上之事。

  洪聲長歎道:“險哪!真險哪!被搶了!被海賊搶了!這一回能保得命來就算便宜!海賊好凶哦,真真是殺人不眨眼哩!‘南寶’號船上的人給殺了八個!”

  洪聲的口吻中帶著炫耀的意思。

  鍾二爺不禁一抖。

  “咱們船上呢?也死了人麽嗎?”

  洪奎道:“沒有,隻是傷了兩個,一個是本家的六崽,一個是清浦鎮上陸姓的夥計。”

  “咱們的船呢?貨呢?”

  鍾二爺在有了兒子之後,又必然地關心起船和貨了。

  “這還用問麽?全被海賊劫去了!”

  “這些天殺的孽障!”

  愣了一下,鍾二爺又道:“給我細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在哪兒碰上的海賊!海賊扯的什麽旗號?都有多少人?咱們報官還來得及嗎?”

  洪聲費力地咽了口唾沫,把額頭上的汗水一抹,慢慢地道:“咱家的兩條船和‘盛春’號、‘南寶’號的十二條船五月初六辦了貨從廣州出來,五月十八日到廈門廳,又在廈門廳卸了些貨,裝了些貨,五月二十二日從廈門廳至清浦。不料,過了廈門廳的第五日夜裏,六條海賊的快船悄悄貼上來了。那為首的海賊人稱三大爺,後來蒙難在島上時,我們聽下麵的嘍羅稱他為三和尚。”

  “唔!就是這個三和尚,六月底搶了清浦,咱們號上也被掠走不少東西哩!”

  “哦?清浦岸上也遭搶了?”

  “是的!是的!這事咱們回家細說,你先把海上的事講完。”

  洪聲又道:“賊船逼上來以後,把我們的船兜到了一個遠離岸邊的荒島上,半途中,‘南寶’號的兩條船想跑,結果,被賊船追上了——‘南寶’號的那兩條船是三桅的,賊船也是三桅,可‘南寶’號的船裝滿了貨,賊船卻很輕,且又掛滿帆,輕而易舉就把那兩條船拿下了,押船的‘南寶’號掌櫃劉大牙被賊人一刀捅死,兩個船工也被吊斃在桅杆上。其它船見勢不妙,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到得島上,二三百號子海賊命我等將船上的貨物卸了,把‘春盛’號、‘南寶’號和咱家的船鑿沉了六條,餘下六條,五條被賊人劫留了,一條總算被我等駕了回來。”

  “回來的這條船是哪個號上的?哦,是不是咱們的?”

  “不!是‘春盛’號上的!”

  鍾二爺眼中的希望之光又消失了,黯然道:“接著說,接著說吧!”

  “在島上,我們百餘人被海賊留難數十日,賊首三和尚要我等年輕力壯者留下為匪,我等誓死不從,結果,又有幾人被殺。”

  “那,賊人最後又怎麽把你們放了呢?”

  阿夏仿佛在聽一個奇妙的故事,聽到緊要處,禁不住插了一句。

  鍾二爺瞪了阿夏一眼:“多話!這道理還不是明擺著的麽?賊人依恃者乃邪氣,而邪氣是壓不倒正氣的,你大少爺他們乃堂堂君子,壓不垮,折不服,賊人焉有不放之理!”

  鍾二爺十分地自豪,很為自己養了這麽兩個好兒子而沾沾自得,他彎駝的背脊一時間又挺直了許多,腦袋後麵那條花白的小辮也隨著話語的抑揚頓挫踉踉蹌蹌地擺動起來。

  然而,鍾二爺的兒子們卻並沒感到自己是如何的英雄了得,小兒子奎兒先道:“不是這麽回事呢,這百十號人能得以逃生,可多虧了阮大爺!”

  奎兒這麽一提,聲兒也想起什麽大事似的,頓足叫道:“哎呀!把個阮大爺忘了!他腿上還有傷呢,如何下得了船?奎兒,你在這兒瞧看著父親,我去去便來!”

  鍾二爺一把將要走的聲兒拉住:“什麽阮大爺,這麽值得敬重?”

  洪聲道:“爹,你有所不知,這阮大爺是隨‘春盛’號船到清浦來的,不是他舍命對賊,咱這百十號人如今還不知是人是鬼呢!”

  正說著,奎兒叫了起來:“喲,阮大爺出來了!爹!您看,就是那個穿雲紗大褂的!”

  鍾二爺順著奎兒手指的方向向船上看。船上的人還在陸續往岸上下,穿雲紗大褂的有好幾個,鍾二爺眼神兒不好,看不真切。

  “在哪兒?在哪兒?”

  “那不是麽?那個站在船頭的高個漢子!”

  鍾二爺又凝神巡視了一番,這才依照奎兒的提示,在那一串緩緩移動的人流之尾,將那個穿雲紗大褂的高個漢子翻騰出來。

  果然是條好漢!那立在船頭的神情氣韻便不同凡響哩!鍾二爺暗自思忖。在證明了兩個兒子的確鑿存在之後,鍾二爺的心緒漸漸安定下來,他極自然地從局中退到了局外,開始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細細評判眼前的一切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海賊的劫殺將這些生存者們嚇破了膽。鍾二爺從他們下船時急匆匆的動作中,從他們重見親人時的悲切呼叫中,從他們的麵容和眼神裏,看到了一種透入了骨子裏的怯弱,而這種怯弱獨獨在那阮大爺身上沒有看到!那阮大爺久久立在船頭上,像一尊石塑的神像。他並不急於下船——也許是因為腿上有傷,獨自一人下不得船。他默默站在那裏,任憑那些急於下船的人爭先恐後地從他身邊掠過去。鍾二爺注意到,他的麵容上好像凝結了一層霜,濃眉毛下的一雙眼睛鎮靜而陰冷,光亮的額頭上布著一層亮閃閃的汗珠,腦後那條油亮烏黑的辮子軟軟地搭在脖子上,像一條盤在粗樹樁上的黑蟒。在一片亂糟糟的氣氛中,他的神態如此鎮定,愈加顯得他的高大偉岸和那些船上人的渺小可憐。他那有些歪斜的嘴角上掛著一絲含意不明的微笑;他的眼光有些嚇人,陰冷的眼光仿佛能探入人們的骨頭裏去。

  阮大爺不同凡響!鍾二爺認定阮大爺不同凡響!阮大爺的不同凡響,使鍾二爺產生了一絲敬重之意,一時間,鍾二爺有了些愧疚的感覺:這阮大爺救了南洋鳥船百十口人的性命,現在船到清浦了,阮大爺下船的事卻沒人管了,這像什麽話?這可有點不仁不義的意思哩!鍾二爺真為所有船上的人感到臉紅心跳。

  “聲兒!奎兒!快,快上船把那阮大爺接下來!”

  洪聲點點頭,扯著洪奎,又向船邊擠。

  然而,沒等洪聲和洪奎擠上船,船上已有兩個人湧到阮大爺身邊,將阮大爺的胳膊架了起來。

  阮大爺不幹,他推開那兩個趕來架他的人,低聲說了句什麽,獨自一人,用一隻手扶著自個兒的大腿,一瘸一瘸地走上了架板。那兩個人,一個趕快跳到前麵,為阮大爺開道,後麵的一個還是扶住了阮大爺的肩頭。身後,又有幾個人抬著阮大爺的箱包跟了上來。

  衝在前麵的那人在喊:“讓開!讓開!阮大爺下來了!”

  這一聲呼喊,即刻在港岸上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許多已下了船正和家人敘道的人又湧了過來,急急忙忙去迎阮大爺。另一些已知曉了阮大爺事跡的岸上人也湧上前去迎。瞬時,許多粗大的嗓門一齊呼叫起來,聲聲不離阮大爺,仿佛那阮大爺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似的。

  阮大爺在一片狂熱的呼喊聲中一步步下得船來。他顯然是很得意的,自認為當得起這隆重而熱烈的歡迎,他頻頻向那些呼喊的人們點頭拱手。

  這時,鍾二爺在阮大爺身邊發現了大兒子洪聲,洪聲幾次想去攙扶阮大爺,都沒有成功,阮大爺身邊人很多,最後是一個船上裝來的黑臉漢子劫去了這份應該歸屬於他兒子的光榮。鍾二爺頗有幾分不快。然而,這不快一現即逝,一轉眼的工夫便被另一種欣慰取代了:大夥兒還是講仁義的,獲救的人們並沒有忘記他們的救命恩人,他不必為他們感到羞愧了。

  鍾二爺又開始往前擠。他扯住身邊望呆的阿夏,讓他在前麵開路,打定主意要立時會會這個不同凡響的阮大爺。能結識這樣的大英雄,委實是光宗而又耀祖哩!

  不料,鍾二爺擠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擠到阮大爺身邊時,“春盛”號楊夢圖楊三爺已將阮大爺裝入了自家的轎中。

  鍾二爺攔住了轎子,探入腦袋,對坐在轎子中的阮大爺道:“阮大爺!阮大恩人!此番海上逢賊,承蒙您舍命相救,老朽的兩個兒子方得生還,老朽實在是感激不盡哪!”

  阮大爺雙手抱拳,款款一笑道:“哪裏!哪裏!大夥兒能夠安然歸來,全是天命!不談!不談!”

  鍾二爺又道:“為表表老朽心跡,今日務必請阮大爺到舍下小坐……”

  未待鍾二爺把話說完,“春盛”號楊三爺便從一旁擠過來道:“亦亮兄,這可使不得哩!阮大爺是隨‘春盛’的船到清浦來的,是‘春盛’號的客人,豈能被你劫去?我看,還是同到寒舍小敘吧!把‘南寶’號的趙子雲他們也一同邀來,如何?”

  鍾二爺無奈,隻得點頭道:“也好!也好!”

  阮大爺的轎子走了,聚在港岸上的人漸漸散開去。

  鍾二爺也隨著那四散的人群,伴著兩個兒子鬱鬱不快地往南寺坡的街麵上走。走在路上,鍾二爺不禁又想起了那兩條三桅鳥船,想起那兩船貨物,心中歎道:海麵上不安靜,以後的生意怎麽做呢?

  鍾二爺不覺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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