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中國曆史的另類獨白

四

戈壁灘

這是有名的莫賀延磧大戈壁，它連接甘肅、安西與新疆哈密之間，平沙浩渺，黃浪滾滾，上無飛鳥，下無走獸，是著名的“死亡地帶”。

石磐陀走了，玄奘隻身踏入這片沙漠，上天對玄奘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的馬匹早已缺水而死，隨身攜帶的幹糧也已經吃盡。熾烈的陽光在蔚藍的蒼穹下照射，顯得白亮耀眼，散發出巨大的熱量烘烤著整個大地，幹燥的空氣彌漫，遠方是無盡連綿的沙丘，整個世界都被黃色包裹著，看不到一點兒生命的跡象。玄奘的衣衫盡濕，烈日下，他踽踽獨行，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戈壁灘鬆散的沙土中，艱難地前進。

在戈壁中行走了七天了，前方依舊是無垠的荒漠，望不到邊。陽光為何如此熾熱？一陣熱風吹來，灼燒著他的皮膚，吸收著他身體裏僅存的一點水分。玄奘艱難地邁著步子，眼睛始終盯著前方，在他心中，道路已經不重要，唯有那個遙遠的目標。多少年來，他都是這樣行走在路上，行走在中華大地的崇山峻嶺之中，毫不氣餒，練就了超出常人的毅力和體力。如今，他邁出了大唐，走向西域，走向那渺無人煙的沙漠地帶，沒有向導，不知前方路徑，這是一次從未有過的冒險。

在這個年輕執著的和尚心中，佛祖已經給予了他至高無上的力量，那種誓達目標毫不妥協的信念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芽。一步步走到西天，接受佛祖的精神洗禮，這是玄奘畢生的信念，他暗暗發誓：哪怕是葬身於大漠戈壁，哪怕是埋沒在流沙黃土中，也絕不向東返半步！

佛語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則不死，此滅最為樂。

看，一隻離群的飛鳥在熾烈的陽光下閃現身影，它嬌小的身軀撲動著翅膀，艱難地穿行。這隻鳥兒顯得有些筋疲力盡，它的速度越來越慢，當它飛到玄奘麵前時，一頭栽倒在熱浪黃沙中，弱小的身體立刻被沙土掩埋。玄奘跪了下來，將沙堆撥開，雙手托著那隻鳥兒，它微小的身軀輕輕顫抖著，急促地呼吸，那雙靈動的眼睛裏充滿了求助的願望，又夾雜著一絲恐懼。

它太渴了，玄奘知道。他搖了搖身上的水壺，輕微的水聲晃蕩，還剩下一點。要給這隻鳥兒喝麽？這是茫茫大漠啊，方圓百裏無人煙，壺裏僅剩這麽點兒水了。沒有了水源，自己能否活著走出這死亡地帶？

玄奘猶豫了，他握著那隻半空的水壺，呆呆地想著。

大漠的熱浪滾滾，吹打著這個世界，巨大的太陽光環懸掛在天空，似乎在急急地催促著什麽。

看呐，那隻弱小的鳥兒蜷縮在他手中，顫抖著身體，輕輕地發出一聲悲鳴，眼神裏滿是無助的哀求，它的目光中，充滿著對生的渴望，對這個世界的留戀，那雙明亮的眸子，敲打著玄奘的心靈。

這是世間的生靈呐……玄奘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問自己：玄奘啊玄奘，你的使命就是拯救生靈，普度眾生啊，熟讀佛學經典的你，為何在這個脆弱的生命麵前還要猶豫？

玄奘輕輕地托著鳥兒，打開壺蓋，小心翼翼地把水灌入它的口中。鳥兒張著小嘴，拚命地喝著，它實在太渴了，它明亮的眸子裏透著求生的本能，漸漸地，它恢複了生機，幹癟的羽毛浸潤了清水，抽搐的身體逐漸平靜下來……

烈日的風沙依舊，幹燥的空氣籠罩四周。

玄奘的心中充滿了感動，他戰勝了心中的私念，拯救了一個生靈。玄奘托著那隻鳥兒，麵朝西方，雙膝跪在沙土中，深深一拜。感謝上天，感謝佛祖，感謝這個小生靈，是你們讓我的精神又一次得到了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