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冷的月光淡去,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雄雞已經在啼明了。
初秋的清晨是涼爽的,正好消磨了暑氣,讓人感到舒適。一抹晨光從地平線上露出來,空氣裏充滿清新的味道。
一家人還躺在床上,沒人願意起來,大家都想熬到吃午飯的時間。
他躺在最外邊,睜眼看著屋頂,回想從前。想當初,自己好歹也是個祭酒,掌管州縣衙門的吃喝拉撒,那時還是能吃到不少美味的,那八十年的陳釀老酒,更讓他回味無窮……可是,自己孤傲的品性總是與官場格格不入,再加上沒有門第背景,所以官不僅做不大,反而越做越小。熬到四十歲時,竟然隻能去做個小小的彭澤縣令——不過,即使是做縣令,也還是能解決家裏溫飽問題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惜就可惜在,自己太衝動,太忍不下這口氣了——當初一句“不為五鬥米折腰”,風光了自己,苦了全家。
那天的場景他記得很清楚。一怒之下,他扔下了官帽,脫下官服,辭職不幹了。回到家中,妻子氣不打一處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落自己:“我跟了你那麽多年,你整日裏就知道孤傲清高……放著好好的官兒不做,偏要去隱什麽居,你可讓咱家七口人怎麽活呀!”妻子號啕大哭著,罵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這唯一的生活來源給斷了。
妻子的話字字如針紮,刺痛他的心。
其實後來他也後悔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天一夜沒出來。他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通:陶淵明啊陶淵明,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為了自己清高的臉麵,難道就不顧老婆孩子?
可是,清高的文人性格使得他每次都“意氣用事”,都“寧要風度不要溫度”。他知道自己這樣得不償失,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陶淵明呢?
有時想想,真的是很無奈……
天愈發明亮了,西天邊那彎月鉤也在淡藍色天空中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旭日東升。得起床了,自己是父親,又是丈夫,不能老這樣躺在床上。
老大和老二已經醒了,兩個兒子眼巴巴看著他:“爹爹,我們餓了,今早我們吃什麽?”
他歎了口氣:“等爹爹出去給你們弄。”
晨光中,似乎能聞到秋天的稻花香,可惜,那沒有自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