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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燕惠王盡失齊城方悔禍 望諸君不忘燕舊永留名

詞曰:君德原明,一聽讒言,糊塗不了。今番欲除,百戰英雄,付之宵小。一時任性殊快意,滿盤失算方懊惱。願君王洗眼辨賢愚,江山保。

聖臣心,終悄悄;賢臣行,必矯矯。一在是,參商絕非酉卯。在國但知盡臣節,去邦猶自思君好。每登臨,憑吊望諸君,千秋少。上調《滿江紅》

卻說聊城守將樂英得了魯仲連之書,大泣三日而自殺。田單遂得了聊城,成了他恢複全齊之大功,歸齊自享安平之樂,已表過不提。

單說燕惠王,自騎劫敗後,逃竄的燕兵紛紛地逃歸。有人報知燕王,燕王初猶不信,後來見報日多,知道是真,方驚駭道:“騎劫何等誇口知兵,怎就一敗至此!”急得在宮中隻是跌腳。再細細想起郭隗、劇辛之言,比設蓍灼龜還靈驗三分,因不勝怨恨道:“樂毅破齊之功已成矣,已下其七十餘城矣。莒州、即墨惟有二城,莫說三年不下,便再守三年、再守十年又何妨?也隻可恨我一時不明,聽了騎劫狂言,將樂毅逼出。今不但莒州、即墨不可得,轉將已得城池漸皆失卻,豈不可惜!”欲要叫騎劫來問他、處他,無奈他身已死了。他身死何足惜,累得國家受禍不小。因恨騎劫,遂傳旨將騎劫一家都抄斬了。

又急急叫人去打聽,看七十二城失了多少,還存多少,好遣兵去守護。眾人打聽了,回來複道:“七十二城又俱已複去久矣。惟聊城乃是樂元帥侄兒樂英所守,與齊大戰數場,殺得齊兵倒退,不得近城。欲要告急大王,因大王懷恨樂元帥,他是樂元帥的侄兒,又畏罪不敢一告,隻得獨力苦守。齊將田單無計可施,隻得央魯仲連寫書來勸他降齊。他要降齊,恐辱沒了他樂元帥聲名,欲歸燕,又恐大王恨他不納,因大哭了三日,自殺而死。自樂英自殺後,齊兵得誌,隻怕還要殺過界來,奪取燕邦。大王須要做準備。”

惠王聽了,方慌了手腳,道:“事至如此,卻將奈何?”欲召朝臣商議,而滿朝臣子無一人能知國事,欲要召郭隗、劇辛來計較,又因為聽信騎劫之言,一向疏斥在外,要見他又無顏麵。然事到此時,千思萬想,並無別路,隻得使重臣召他二人入朝。

郭隗與劇辛雖被惠王疏斥,未免怏怏,今既來召,又不敢違逆,隻得勉強來見道:“騎劫代將之事如何了?”燕王滿麵羞慚道:“寡人愚昧,不聽二卿良言,誤用騎劫,果失大事,今悔已無及。這且慢論。但聞得齊兵乘勝,不以複齊為幸,又欲加兵於燕,以報王之仇。寡人聞知,甚是驚慌。即便傳言不實,然新敗之後,不可不防。故求教二卿,或是還該選將,或是還該求賢?求二卿念先王之好,不以愚昧介懷,指示一二,寡人當一一聽從。”

郭隗道:“齊新複國,撫有舊疆,意亦足矣,未必更生他想。所傳加兵於燕者,虛聲也。隻消拜樂乘為將軍,謹守燕境,可保無他,此不足慮也。但臣還有一慮。”

惠王道:“賢卿舍齊之外,更有何慮?”郭隗道:“齊雖與燕稱為敵國,然燕之下齊,實報燕先王之仇也。既報其仇,原不當盡有其國。今齊國既複,則天理人情俱已平矣,是故不為深慮。今燕與趙唇齒也,宜禮尚往來,相與保守。臣近聞:趙王怒大王以破齊驕矜,往往失禮,每每一意圖燕。今昌國君被廢失城,禮宜還朝,又不還朝而歸趙。不還朝,則本朝疏也;歸趙,則趙親也。昌國君歸趙之後,大王竟不複存問;妻子在燕,大王又無所加禮,此皆生釁之端也。若昌國君有罪於燕則可也,況昌國君於燕,但聞其一戰下齊,但聞其六月而下齊七十二城,但聞先大王立其為齊王,而昌國君誓死辭而不受,未見其自立為王也。即莒州、即墨二城之未下,亦不過僅支朝夕,以待其數,雖不下猶下也,何嚐敢以一失相加遺?由此觀之,則是昌國君於燕,實有功而無罪也。大王不知是何主見,乃進騎劫而退昌國君。進騎劫者,以騎劫為能也。使騎劫果有寸長,能一戰而成下二城之功,則昌國君自愧無能而遠避矣。乃騎劫一敗塗地,不獨不能下二城,並七十餘城俱失去,何以服昌國君之心?大王方才說,或是要求賢,此雖非大王真心,即便大王果真心求賢,天下見大王待前賢如此之薄,又誰肯複出而傾肝膽於大王哉?”

惠王聽了,赧然不答,低徊半晌,方說道:“寡人已知過矣。但為今之計,卻將奈何?”劇辛因說道:“臣聞人惟求舊。大王既已知過,可修書一封,備述其從前之誤,細陳今悔過之私,使人往趙致於昌國君,求其歸國,以全舊好。倘肯歸國,燕雖小,無慮不安;即懷恨不肯歸國,而稍申情禮,亦可消其鬱鬱不平之氣,而無他患也。”惠王深以為然,因命人修書往趙國迎請樂毅。正是:明珠在掌不知貴,失卻重於天下求。隻恐水流歸大海,等閑安肯複回頭!

惠王修書,差人往趙迎請樂毅,且按下不提。

卻說樂毅自騎劫來代將之後,歸到趙。因在燕為官,功名顯達,今一旦被棄歸趙,不敢私自回裏隱居,隻得報名來朝見。趙王大喜,因賜坐道:“昌國君本是趙國人,乃於燕國立功名,使寡人無顏,往往因以為恨。今幸燕之子孫無享國之福,失禮於樂君,使樂君重動故國之思,來見寡人,寡人何幸也!”

樂毅遜謝道:“微臣蒙大王長養之恩而不知報,乃流落他邦,為人犬馬。今遭棄逐,始戀首丘,背主之罪,何可勝言!乃蒙大王不加顯戮,反溫諭有加,真天地之洪恩,父母之至愛,感激之下,不知有頂踵矣。”趙王道:“樂君之去趙,非樂君之棄寡人,是寡人不知樂君也。今寡人既有悟而知樂君矣,樂君又不棄寡人而歸趙矣,此後君知臣,臣知君,幸為留意。”樂毅道:“大王之言,已得微臣之心,敢不效力!”趙王道:“燕以昌其大國,故封樂君昌國。趙之望諸,是樂君舊地,即加君望諸之號,聊以明寡人之望。君其勿辭。”樂毅再三苦辭,辭之不得,方再拜而受命。正是:投燕有效方昌國,歸趙無功也望諸。一自武侯聲價美,遂致千古重茅廬。

樂毅在趙過了些時,忽趙王召樂毅說道:“趙與燕,鄰國也,地相接,聲氣相通。我以禮往,彼當以禮來,奈何聘問之儀往往輕慢,寡人深以為恨,欲興兵伐之,不知樂君以為何如?”

樂毅聽了,忙將冠簪除下,泣拜於地道:“臣樂毅死罪,死罪!”趙王急令內侍扶起道:“將軍請冠,有何隱情,不妨告朕。”樂毅正色說道:“臣聞忠良之臣,不以生死易其心,禮義之士,不以去來改其節。臣昔日事燕昭王也,猶今日之事大王也。臣今日既事大王,則凡關乎大王者,猶之大王也。即使臣得罪大王而逃亡於他國,亦必不敢謀大王之仆肄,況敢謀大王之子孫乎?臣昔事燕昭王,而今逃歸大王,又焉敢不念前恩而負心謀燕乎?臣所以請死而乞大王原諒之。”

趙王聽了,歎息道:“原來樂君忠不忘於故主如此,可敬也。寡人實欲伐燕,今為樂君,隻得罷了。”

樂毅因再三拜謝而出。又過些時,忽聞騎劫兵敗,田單複了齊城,不勝痛惜道:“可惜燕先王三十年經營,一旦敗於庸奴之手。此雖天命,係之人事,殊可痛心。”正抱悵間,忽燕使來,奉上惠王書,申達迎請歸國之意。樂毅看了,暗想道:“人之一身,有所重,亦有所輕。昔日在燕,能一戰勝齊,六月下齊七十餘城,故重也。今若複往,豈能複一戰勝齊,豈能複下齊七十餘城?若不能,則未免輕矣。莫若居趙,吾雖不圖於燕,王懼吾圖燕,朝夕提防,雖輕猶重也。”

主意定了,因複書上謝燕王。其辭道:舊昌國君、亞卿、臣樂毅,謹複書於燕大王足下: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逃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禦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臣聞:賢聖之君不以祿私親,其功多者賞之,其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竊觀先王之舉也,見有高世主之心,故假節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過舉,側之賓客之中,立之群臣之上,不謀父兄,以為亞卿。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令承教,可幸無罪,故受令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曰:“夫齊,霸國之餘業而最勝之遺事也。練於甲兵,習於戰攻。王若欲伐之,必與天下圖之。與天下圖之,莫若結於趙。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趙若許而約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以為然,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起兵擊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而舉之濟上。濟上之軍受命擊齊,大敗齊人,輕卒銳兵,長驅至國。齊王遁而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寶、車甲、珍器,盡收入於燕。齊器設於寧台,大呂陳於元英,故鼎反乎室,薊丘植於汶篁。自五霸以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於誌,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國諸侯。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受命承教,可幸無罪,是以受命不辭。臣聞:賢聖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早知之士,名成而不毀,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乘之疆國,收入百歲之蓄積,及至異群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修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隸,皆可以教後世。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伍子胥說聽於闔閭,而吳王遠跡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悟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胥不早見王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跡,臣之上計也。罹毀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恐侍禦者之親左右之說,不察疏遠之行,故敢獻書以聞,惟君王之留意焉。

樂毅寫完了書,封付來使持歸,報之惠王。惠王得書,細細看後,甚是躊躇,不勝懊悔,心中暗想道:“迎請不歸,也還可矣。倘久留趙國,為趙所拜,又謀燕國,卻將奈何?”因又請了郭隗、劇辛二人來商議。

郭隗道:“昌國君則在趙,而昌國君之妻子,則不在趙而在燕。大王厚其在燕者,則在趙者感大王之惠,猶在燕也。今在燕者不加存恤,而在趙者安肯舍趙而複歸燕哉!”劇辛道:“人之愛妻子甚於愛身。今樂毅妻子在燕,厚之必喜,薄之必怒。郭君之言是也。大王不可不聽。”

惠王聽了,細細想了,乃感悟道:“二卿之論,甚為有理。”乃下詔自責道:燕王詔曰:昌國君忠勤先帝,一戰下齊,功齊千古。寡人不肖,不知敬禮,已失尊賢報德,又誤聽騎劫讒言,使之代將,致其倉忙去趙,爵祿虛懸。每一思之,悔恨何及,言念舊勳,寢食不安。昨遣使迎請,又不得受駕,致使大功莫報,慚負不勝。竊思朝廷祿位,不報其身,則報其後。今幸妻子在燕,其妻和氏,著封昌國一品夫人;其子樂閑,著亦封昌國君之職,祿米歲給照常。將軍樂乘,加拜大將軍,以代昌國君執掌兵權之任;其餘樂姓宗族,有可用者,並貴重之,以彰寡人之過,以誌寡人之悔。詔眾通知。

燕國臣民,因見樂毅有功遭讒而去,皆憤憤不平。今見複加爵祿於其妻子,方才歡喜。過了年餘,和氏並樂閑感惠王相待之厚,因為書使人通知於樂毅,樂毅方才大喜,因勸趙王與燕王通好。趙王欣然從之,遂命樂毅到燕說命。樂毅這番至燕,不比舊臣,朝見惠王,惠王賜坐、賜宴,大加優待,又深自謝其聽讒之罪,又留樂毅在燕住了半年,使其夫妻完聚,父子團圓,然後許其歸趙複命,以合二國之好。

此時齊國窺燕虛弱,使人正打聽謀燕,因見樂毅複到燕國,以通燕、趙之好,遂而不敢。有人報知燕王,燕王因此愈敬樂毅。自是之後,樂毅往來,燕、趙如一家,方顯其才能開國,忠能格主,智能全身,為後七國之人物。後人有詩讚之道:燕山日月似穿梭,易水浮雲朝暮過。雖然黃金台已朽,將軍名姓未曾磨。

又有詩歎之道:金台高築為求賢,求到成功三十年。破敗將來無幾日,兒孫不肖實可憐。

又有詩頌之道:蘇張之言雖然利,反複多端不足聽。何似黃金台上草,千秋不改隻青青。

又有詩總結燕齊之案道:燕國成活之噲喪,齊拜驕矜王休。古今成敗皆如此,隻望君王聖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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