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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林夕夢返回北京安心上課才半個月,卓其的信又雪花般飛來。

  夜晚,一些同學相邀在校門口那家酒館喝酒,外表的快樂衝不掉她內心的憂慮。林夕夢悄悄走出酒館,獨自一個人漫步在校園內。該怎麽辦?選擇卓其?她無法死心塌地就此一生;選擇樊田夫?這是她唯一能為之死心塌地的男人,然而,她卻總有種抓不住的感覺……

  “林夕夢?”有人叫。

  嚇了她一跳。黑影裏,一個高大男人正站在她不遠處。

  “誰?”

  “是我,史思遠。”

  她這才看清是那個留絡腮胡子的人。女同學在宿舍裏叫他老絡。她放下心來:“哦,是你啊。”

  “怎麽不喝了?”

  “我隨便出來走走。”

  “你走好長時間了。”

  “我這就回去。”

  林夕夢匆匆從他身旁經過。剛進宿舍,梁曉紅告訴,剛才有電話找她。

  “什麽時候?”

  “剛才。”

  “他說什麽?”

  “他問你上哪兒去了,什麽時候回來。你等等吧,先別睡,可能過會兒他又打來。”

  果然,不過十分鍾,電話鈴又響了,有人喊林夕夢去接電話。

  聽到樊田夫的聲音,她的靈魂從天空附到身上。可是,放下電話,她卻無法入睡,樊田夫那低沉的聲音猶在耳邊回響,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對企業麵臨的經濟困境、官司連串等棘手現狀時所表現出的焦慮不安。在她的感覺裏,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樊田夫是位集軍人、商人、畫家於一身的當家人和掌舵人,他所運用的工作方法、策略決定了這個企業的結局。林夕夢平時所埋怨的那些工作人員素質低、企業不正規之類,在她看來都是其次,而並非關鍵。樊田夫有著別人不具備的許多特質,他身上有著別人無限向往的許多財富,有著智慧、才幹、野心、謀略。他身上那種獨特神韻又使他容易擁有很多朋友。想一想,他還缺什麽?不,什麽也不缺,正好相反,他比別人多了許多許多更應該成功的財富!而他又正濫用這些財富,倚仗這些財富去做誰也不敢做誰也不敢想的事情,去碰一碰自己的運氣,去賭一賭自己的命運,渴望一種冒險帶來的偶然成功或奇跡的誕生。結果,把應該做的卻忽視了。在這些問題上,倆人不知發生過多少次激烈的舌槍唇劍。這三年,簡直可以說是他們之間舌槍唇劍激戰的三年,她為此而頭痛,他為此而腦傷。她深深地愛他,所以,她才能夠深深地體味到他此時此刻那種焦慮的心境,尤其是目前幾乎是在孤軍奮戰中的艱難。想到這些,她的喉部哽塞,淚水盈滿了眼眶。那種舉步維艱的情境,曆曆在目,如臨其境。她現在恨不得自己立時回到公司,回到他身旁,與他同舟共濟,患難與共,以使這個傾注了三年心血的企業盡快擺脫困境,走上正常運轉之路。可是,目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做的,也許就是寫一封信,給他信心,給他安慰。於是,她立即爬起來,開始給樊田夫寫信。

  剛寄走給樊田夫的信,史思遠又送來卓其的信,信封正麵是“林夕夢妻收”,背麵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何時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信中寫道:

  對你隻字未提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深表遺憾。我在這裏重複:我等不起,拖不起,更輸不起,你不要太自私。我需要你作出抉擇,如此拖下去對你我均無好處,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拖,也不知道你在計劃什麽。或許你又進入戀愛角色,進入漩渦中心,但我提醒你,我們現在在婚,受法律保護,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再容忍你與別的男人有非正當關係,假若那樣,我寧願去死。我隨時可能去北京,因為你身體欠安,或許你還需要我去照顧幾天。我和孩子很好,我的胃一直不好,但我能挺住。請你盡快給我明確答複,不要等別的“許諾”。

  林夕夢請了假,匆匆趕回梧桐家中,這才明白卓其之所以說等不起,拖不起,是因為他已經向姚慧娟點明林夕夢提出離婚,姚慧娟向卓其表示:自己並不是想破壞這個婚姻,但是一旦他離婚,自己就跟他結婚。“我等著你。”姚慧娟這樣對卓其說。卓其做好一切離婚準備,精神狀態很好,提出牛牛歸他,城南兩套房子給林夕夢一套,家中其他東西任她挑取。卓其笑道:“主動權仍在你手裏,你說離婚我們就離,馬上去辦理手續;你說不離,我們就不離。你看著辦吧。”

  林夕夢猶豫了。樊田夫無法讓她毫無後顧之憂地邁出這一步。

  卓其向林夕夢不厭其煩地述說他在梧桐師範新任校長那裏受到器重,如何春風得意。他最後說:

  “我卓其沒有想到他們會對我這樣器重。我和陳暑秋前幾天又去白浪島找過潘增錄,潘增錄態度很明確,堅決要落實陳暑秋的事,並對陳暑秋說:‘你有卓其這樣一個朋友,你還不歡喜?’陳經理說:‘我打著燈籠費大時才找來的。’我們現在已經開始研究除掉樊田夫。我已經給樊田夫老婆寫好了信,先讓他後院起火,包括他弟兄們,一個不留,讓他們倒黴、難堪。如果你還和他有聯係,你可以去通風報信,我已毫不在乎。你要跟他結婚,我成全你們。陳暑秋說:‘收拾個樊田夫還不簡單?根本不需有勞潘市長。’你這些朋友現在全部站在我這一邊。”

  聽卓其說出這些話,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林夕夢挖苦譏笑道:“看來我們兩個人離婚的話,這些朋友就全部判給你啦?”

  “那當然。”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

  卓其洋洋得意,渾然不覺她的嘲諷,繼續感慨:“我現在很得意啊,我沒有想到這些朋友對我會這麽好,簡直是一呼百應,我說怎麽樣,他們就怎麽樣……”

  “奶奶的!”林夕夢在心裏罵道。卓其在她那些朋友中到處揭露她與樊田夫的私情,訴說他的不幸,那些原本就對樊田夫存有疑心的朋友,自然是同仇敵愾,大有抱成一團吃掉樊田夫的味道,現在又有卓其出麵,他們一舉兩得,既可以發泄他們的鬱憤,又落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情,何樂而不為?魏珂得知卓其放走林夕夢去北京上學,與卓其大吵一場,一氣之下去深圳了,至今還沒回來。卓其說如果魏珂還在梧桐,魏珂也會站在他這一麵。林夕夢對魏珂是否會站在卓其一麵並無把握,但她萬萬沒料到陳暑秋竟然也介入進去。她打電話告訴樊田夫,樊田夫堅決不信,他說:“你想想,且不說我沒有對不起他的事,就單單憑著他那把年紀和閱曆,就斷不可能。你沒看他那雙眼睛,一看就知已經成道,就像千年的鱉精,能水中望人,怎麽能去做這種事,說出這種話來?”

  林夕夢就給陳暑秋打電話,質問他是否真有此言。

  “沒有的事。不用說樊田夫對咱這樣好,就是一般關係,我也不可能那樣去做。”陳暑秋說。

  “如果卓其合夥其他人這樣做怎麽辦?”

  “不可能,你放心。”

  “萬一他就要這樣做怎麽辦?”

  “我會製止他。”

  “卓其告訴我他給樊田夫家屬寫了一封信,你知道嗎?”

  “我知道,被我製止了。簡直胡來!我對卓其說,這該人家樊田夫什麽事!你自己老婆不好,這能怨人家?他這才沒勁了。”

  “卓其跟你怎麽說的?”

  “說你跟樊田夫之間的事。”

  “你……怎麽想?”

  “這還不很正常?都是年輕人,天天在一塊兒,沒有感情那才是怪事呢。當然這話不能對卓其講。樊田夫老婆又那個樣兒,實在不稀罕人,有你在他身邊兒,他能不動心?樊田夫跟別人不一樣,如果是我,早領著你遠走高飛了。到什麽地方不能掙飯吃,還非要在這裏吃這一口?”

  林夕夢感動得差點兒哭起來,心想:“樊田夫啊,樊田夫,你怎麽不能跟別人一樣?”

  “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離婚,還是不離?”

  “你跟田夫還有聯係?”

  她稍一沉吟,說:“沒有。”

  “你每次回來他不知道?”

  “不知道。”

  “他沒有給你電話?”

  “沒有。”

  陳暑秋那兒沉默了一會兒說:“關鍵是田夫離不了婚。”

  “如果他能離了呢?”

  “那當然行。可我看不是那麽容易。”

  是啊,這就是現在問題關鍵所在。姚慧娟又回來居住,隻是白天去上班。林夕夢矛盾至極。牛牛埋怨她:“媽媽,早知道這樣,你就不要把俺姚姨領來家。”林夕夢笑問:“牛牛,如果我跟你爸爸離婚,他是不是就跟你姚姨結婚?”

  “那還不定了?我早就看出來。”

  “怎麽看出來?”

  “你可千萬別給俺爸爸說。”

  “我不說。”

  “那天,就俺放暑假的時候,我在北間寫作業,有了尿,想去天井尿尿,走到正間,看到姚姨跟俺爸爸正在南間摟抱著,把我嚇得趕急溜回北間,一聲也不敢出……”

  林夕夢憋不住笑,說:“如果他倆結婚你願不願意?”

  “也行。其實他倆也快結婚了。那天俺姚姨哭,俺爸爸說:‘你不用哭,等結婚後就好了。’”

  “哦。”

  “其實,媽,我說你可別生氣。”

  “我不會生氣的。”

  “他倆……晚上都在一間睡覺。”

  這倒出乎她的意料,但她聽後絲毫不覺有異,相反,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想:“我真是白替古人擔憂嗬!”她一直擔心卓其不能跟姚慧娟上床,一旦上床,對她倒是一件好事。對她來說,不與卓其離婚,是因為她需要一個丈夫。至於卓其跟其她女人怎樣,她早已不當回事。不但一個姚慧娟,就是十個姚慧娟與他上床,即便在她眼皮底下,她也無動於衷。

  “牛牛,我看這樣挺好,姚姨一定會照顧好你。她是不能對你不好的。”

  “她敢?!媽媽,你放心好了,你跟俺爸爸離了婚,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我。你給我準備一塊這麽長鐵棍,也別太長,就這桌子長就行,如果後媽敢欺負我,我就把她給砸跑,讓她滾回她娘家去。我以前看小畫書,每看到那些後媽欺負小孩,就把我給氣得啊!簡直!我不是氣那些後媽,我是氣那些小孩,太沒本事了!他們不好砸?砸不過還不會跑?怎麽非得讓她欺負?”

  牛牛一邊義憤填膺地說,一邊用拳頭比畫著,簡直一副挑戰姿態。

  林夕夢在心裏暗暗揣測:“嗬!這個孩子像誰?”

  “牛牛,爸爸已經跟你說過我們要離婚的事?”

  “說了。他說讓我跟他。”

  “如果我再結婚,你希望我找個什麽樣兒的?”

  “你看著好就行。隻是有一條,不要找個太貪的。”

  “什麽意思?”

  “我讀過一本書,有個賣花的女孩,是個孤兒,天天用紙紮些花兒去賣。有一天,一個花仙子來了,告訴女孩說,你用針紮一下手指頭,滴到紙花上一滴血,紙花就變成真的。女孩就用針紮一下手指頭,滴到紙花上一滴血。哎,紙花真的變成真花。她高興極了,就去賣,賣的錢可多了。這件事被一個人知道了,就要跟女孩結婚。女孩沒有家,當然願意。結婚以後,這個人天天讓女孩用針紮手指頭,把血滴到紙花上,賣許多許多花,掙許多許多錢,但女孩的血快滴完了,這個人也不管,還是逼她滴。又有一天,花仙子又來了,對女孩說,你不能再滴血,你現在身上隻剩下一滴血,你再滴出來,你的命就沒有了。說完,花仙子就飛走了。女孩昏倒了。你想想,她身上就剩下一滴血,能不昏倒嗎?這時候,她丈夫回來,一看,怎麽紙花還沒變成真花?就又逼她紮手指頭往紙花上滴血。女孩說,花仙子不讓我再滴,我身上隻有一滴血,滴出來我就死了。她丈夫硬是不行,硬逼她再滴。她不滴就打她。她隻好把最後一滴血滴出來。他丈夫看著紙花又變成真花,又可以賣錢了,別提多高興了,女孩卻死了……”

  林夕夢不眨眼睛地看著牛牛,仿佛不認識這個孩子似的。

  “牛牛,你放心,我聽你的,我絕不去找一個貪心的男人。”

  牛牛點點頭,說:“隻要能這樣就行。不過,我看俺姚姨挺貪心的。”

  她吃一驚,睜大眼看著他,問:“你怎麽知道?”

  “你想想,就俺爸爸那個樣兒,連頭頂的頭發都沒有,她那麽年輕,還不就看上咱家現在有錢,家裏什麽都有……”

  天哪!這個孩子!林夕夢竟然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問題。她脫口說道:“牛牛,你簡直可以做我的朋友。”

  “我做你的孩子不是更好?”牛牛認真地說。

  林夕夢張口結舌。

  是啊,有這樣一個孩子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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