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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拆折

  突然,他把我往後一拽,我跌入他的懷裏。他抱著我,狠狠地壓上我的唇。

  我心裏一跳,要贏的,是我?我不會笨到以為楊騁風對我有感情,他一三品大員的公子,幾番嘴臉我都見過,娶個正妻都要算計算計誰對他有利,他會對我有感情?他就是尋事找樂子。卻聽他繼續說:“你要回君家,我不攔你,但我要你記著——我要贏你,我要堂堂正正地贏你,我要你心甘情願地輸給我。”

  我笑了,“楊少爺,我隻是一個奴婢,沒什麽好和你賭的。我知道你家有權有勢,把我沒入官婢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你不用費心思了,你肯定能贏的。”

  楊騁風盯著我,“你不是看不起我嗎,不是覺得我隻是仗著我爹嗎!我要讓你知道,你錯了!我要靠自己贏了你。”

  “楊少爺何必?奴婢從來沒想著和人賭強爭勝,楊少爺不要這麽莫名其妙了,不值得。”

  “哼,我說值得便值得,你在君府裝的像個正經人一樣,背地裏,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人。”

  我確實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了。他要贏我,贏我什麽?你與我,就像天際兩岸的星星,除非地球發生變故,否則我們絕不會有什麽聯係。

  新年到了,湖州的楊府雖然隻是楊家一處不常來人的居所,但可能因為楊騁風在,倒也有些模樣。我沒想到楊騁風這麽飛揚跋扈的人居然也“發紙”,也對著供桌下跪,還挺虔誠的。

  我待在書房裏,除了吃飯,哪兒也不去。我不動逃跑的念頭,因為我知道根本逃不出去。這裏不是君府,即便我跑了,楊騁風也能很快把我抓回來,更何況,他手裏還握著荸薺。

  明天就是初二了,我暗自焦急。明天,荸薺該等我了吧!帽子還在包袱裏,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難道真沒法送給他?我想了又想,行或不行,我也隻能去和楊騁風明說。

  我根本不用費勁兒找楊騁風,他沒事就在我旁邊轉悠,我隻裝作看書,不理他。果然,他來了。

  “司杏,今天初一,別看了,我們去玩兒?”

  “去哪裏玩,玩什麽?”既要求人家,好歹給人家點兒好臉色。

  “啊,你答應了!我們放風箏吧,新年放風箏,許個願,據說很吉利的。”工於算計的楊騁風還這麽單純地迷信呢。

  我跟著他去了。風箏早被拿到院子當中,一隻栩栩如生的大老虎,還帶著響竹。說來慚愧,我兩世都隻有看別人放風箏的份兒。楊騁風倒是幾下便把風箏升上了天,張著嘴,一副樂嗬嗬的樣子。這,是楊騁風?

  “你來你來,這麽拽著就行。”他把線塞給我,自己在旁邊指手畫腳,“往東往東,你得讓老虎跑啊!在天上傻待著幹什麽!哎呀,你拽呀……”他又搶了過來,老虎又開始跑了,響竹被風吹得嗚嗚響,倒真有幾分像。

  “楊少爺,我想求你件事。”乘他高興,也許還有幾分希望。

  “什麽?你說。”他的兩隻眼睛仍然盯著天上。

  “明天……我想去方廣寺一趟。”我故意說得若無其事。

  “嗯?”他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全沒了,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你去做什麽?”

  “我……去還個願。”明說怕不行。

  “不行!”他仍然抬頭盯著天。

  “楊少爺,我隻去一會兒,跑不了的。”

  “不行!”

  “楊少爺,我是君家的丫鬟,算你的罪犯嗎?”

  他又轉過頭來,“是,你是君家的丫鬟。不過明天我們要起程了,所以你不能去。”

  明天要走了?!我暗暗吃驚,卻隻能說:“我就去一會兒,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去見那小子吧,我告訴你,不行!”楊騁風又看著天。

  “是,我是要去見他,怎麽了!”既然話都說開了,我也不必躲躲藏藏,“我要見誰是我的事,你憑什麽不讓?”

  他盯了我一會兒,詭異地笑了,“好,本少爺答應你。我們可以路經方廣寺,讓你去見見那小子。”

  我皺起眉來,他又在耍什麽花招?我不信他。“你想對他怎樣?”

  “你看你看,我仁慈一回,你倒不信我了。”他笑嘻嘻地拉著風箏東跑西跑的,響竹也跟著呼啦啦地轉起來,“我隻是看你可憐,同情你罷了。”

  我倒不敢去了。“楊騁風,你別耍花招,若要對他不利,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老不信我,其實我對你是最好的。”真是夠厚臉皮的。

  到底去不去?楊騁風在打什麽主意?我想了一宿,決定還是去,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荸薺了。我打定主意去了也不多說話,隻把帽子給他,和他道別,以免落入楊騁風的圈套。前途凶險,我也不打算讓他為我分憂,一個人就夠了。我的剪刀和對券一直揣在懷裏,如果明天真的情況不對,我也隻能以死相拚,絕不連累他。

  第二天一早,我把全部東西打包好,隻留下一貫錢。剩下的錢和帽子一起包好了。回君家還不知是死是活,要錢何用?我全都給荸薺。

  小丫鬟又來了,說少爺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我抓起包袱,出門卻隻見一輛馬車,我便站著不動。

  “上來呀。”公子哥兒在車廂裏坐著,搖晃著腿。真會享受,裏麵居然還放著一個精致的小爐子。

  “男女共乘一車,恐怕不便。”地方太小了,危險。

  他轉了轉眼珠子,“那你要坐在車頂上?會掉下來的。或者你自己出錢雇輛車?反正你不能步行,少爺我事忙,親自押送你回揚州已經是大功大德了,你莫要再耽誤我的時間。”

  真會狡辯!看樣子我再堅持也沒用了,楊騁風就是個無賴。

  “去方廣寺嗎?”

  “去去去……”他不耐煩地說,“少爺我答應你了,自是要去的。去看你和那小子做最後的告別,免費的戲,哪有不看的道理。”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不過總比要害荸薺強,但我也不敢掉以輕心。

  遠遠地,我便看見了荸薺,還是那麽瘦。真瘦啊,雖然才分別幾天,但我覺得上次見麵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唉!楊騁風一臉的笑意,“喂喂,到了。你瞧,那又窮又醜又傻的小子在那兒站著呢。”我不理他,跳下車,想叫荸薺,又吞了回去。這是暗號,不能讓楊騁風知道。我笑盈盈地走過去,“你來了。”

  雖是新年,蕭靖江卻依舊穿著他年前的那身衣服,我看了心酸。

  “真是你!”蕭靖江從頭到腳地打量我。我才想起來,我已經換過衣服了。

  “啊,是這樣子的……”我正不知如何開口,卻意外地找到了話題,便故作輕鬆地說,“君少爺派人來接我。瞧,那馬車便是。這衣服也是他給我的。”

  蕭靖江臉上浮現一抹狐疑的神色。他瞧了瞧馬車,又瞧了瞧我,忽然冷冷地說:“原來是這樣,你這就要走了吧?”

  荸薺!我在心裏叫了一聲,臉上卻不敢露出來。我勉強擠出一點兒笑容,“是呀,就要走了。對了,年前給你弄了點兒東西,你拿著吧。”我塞給他。

  “我不要!”蕭靖江甩開了。

  荸薺!我又在心裏叫了一聲。我衝他直眨眼睛,“你拿著,留個念想。”

  他卻像沒看見一樣,依然說:“我不要,你拿走給別人吧。”

  我在心裏偷偷哭泣,卻硬生生地把眼淚憋回去。不能再拖了,會露餡兒的,誰知道楊騁風到底要幹什麽。“你愛要不要!”我扔在他懷裏,轉身跑回了車上。

  楊騁風臉上的笑意全沒了,陰沉地看著我和他。“走!”他冷冷地吩咐道。

  蕭靖江的身影越來越小了。荸薺……荸薺……我終於忍不住,淚流了下來。出乎我的意料,楊騁風並沒有開口,和我一樣的沉默,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擦擦吧,一個丫頭,也不帶手絹。”一塊綠色的絲帕扔了過來。

  誰稀罕用你的東西,都是你!

  “你不要恨我。”楊騁風突然開口說話了,“你是逃出來的,即便我不來抓你,你也無法和他在一起。你就認了吧,這是你的命。”

  我不理他,眼淚越擦越多。

  他歎了一口氣,“其實,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強求了。”我不言語,扭頭看向窗外。他繼續說:“他真有那麽好?我瞧著他似乎並不領你的情。你千般算計著防備我,為了他,值嗎?”

  你懂什麽!他曾經救過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在我從君家逃出來以後。全天下的人可能都不敢收留我,他卻不避嫌地幫我。你懂嗎?

  他卻不說話了,車廂裏除了我偶爾吸溜鼻涕的聲音之外,一片沉默。

  車子走得極快,路過驛站,楊騁風偶爾會停下來進去喝茶小憩一下。宋代官員的待遇不錯,朝廷大員的家屬也可享受驛站的招待。驛站雖不如大的客棧豪華,但其幹淨、清靜及安全程度卻是任何一家客棧所不及的。晚上,我們便在一處驛站歇下了。楊騁風今天難得的安靜,吃飯時也沒有和我嬉皮笑臉,卻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又在醞釀什麽陰謀。

  一夜無話,早起趕路,楊騁風又恢複了他那副嘴臉,一路上嘰裏呱啦的盡想套我的話。我十分厭煩,甚至幻想遇見一個山賊什麽的,劫了車子。我反正沒什麽好下場,讓他吃吃苦頭也好。

  又到了晚上,吃罷晚飯,楊騁風忽然說:“司杏,你想好了,真要回君家?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沉默,這便是回答。

  他歎了一聲,“司杏,你為什麽就是不信我?跟我回去吧,我保管你要什麽有什麽。”

  簡直不可理喻,我跟你回去做什麽!恐怕到時候我連哭都找不著地兒,我真會相信你?讓我對人刻意奉承是不可能的,幾天過後,我隻怕會比在君府更慘,我沒白癡到拿自己去賭錦衣玉食的地步。

  “司杏,你真不考慮一下?你回君府是要吃苦頭的。”

  我心裏一動,是啊,要吃苦頭的。吃苦頭也得回去,我自己選擇的。難不成我要受你一輩子要挾?

  “唉……”楊騁風的頭垂了下去,“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為什麽呢?看來人太磊落就是不行,我若是騙你,你不也得上鉤嗎?”我氣得簡直要大笑了,你磊落?!

  好半天,他又緩緩地說:“你回去……無論君家怎麽待你,都不要和他們爭,凡事……自有我。”我不理他,要挾我的也是你,才不信你的話。

  第二天,我們上路了。楊騁風又不說話了,心神不寧地望著窗外。將及晌午,車夫在前麵說:“少爺,要進城了。”

  楊騁風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的心跳卻驟然加速,要進城了嗎,我拚命逃出來的揚州城!

  人都是軟弱的,或者說都有軟弱的地方。我不知道等待著我的將是什麽。毒打?活埋?還是……我根本不敢往下想。

  “害怕了吧?臉色都變了。”楊騁風的語氣中有一絲得意和期待,“君老頭兒和小老頭兒可都不似我這樣仁慈,你真要回去?現在調轉馬頭還來得及,我們從旁邊走,直接去京城。”

  我不理他,右手握成拳,卻把左手覆蓋在上麵,輕輕地說:“進城吧。”

  楊騁風又看了我一會兒,“進城!”

  該來的總要來的,逃,逃得了嗎?

  車輪轔轔,輾著街道,揚州城熱鬧的人聲不斷湧進來。我放下車窗的簾子,隻盯著地板,暗自希望走慢點兒,走慢點兒……

  車停住了,隻聽車夫說道:“少爺,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吐出來,咬了咬嘴唇,便要下去。楊騁風卻突然拉住我,“你真要去?”

  “是。”

  他拉著我,卻不鬆手。突然,他把我往後一拽,我跌入他的懷裏。他抱著我,狠狠地壓上我的唇。

  豈有此理,還沒有人敢這麽對我!我不同意,你敢動我!我咬著嘴唇,狠命地推開他,卻推不動。我掙脫出一隻胳膊來,胡亂地扯他的頭發。

  “哎喲——”他放開我,一臉的惱怒,“你怎麽這麽凶!”

  “楊少爺,得罪了。不過,對待不友善的人,我向來這麽凶。”

  楊騁風盯著我,突然咧嘴笑了,“好好,你的便宜我先占了,這下子君聞書可占不到我的便宜了。你打得了我,便能打得了他。哈哈……對對,他要敢動你,你便這樣對他。”

  實在是有病!這麽一折騰,我緊張的情緒稍微放鬆了一些,提起包袱,掀開簾子便下了車。

  是了,這便是君府,陰森森的感覺從腳底滲上來,我頭皮發麻。一時間我覺得自己全身有點兒發軟。我左手握緊拳頭,不自覺地送到嘴邊狠命地咬。旁邊傳來楊騁風的聲音,“現在上車,還來得及……”

  我垂下拳頭,悄悄地掐了掐食指,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進去吧。”我抬腳要上前去敲門,他卻又拉住我,目光幽幽。我皺起眉頭,他歎了口氣,“好吧,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變成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你這逃亡的下人,莫不是想從正門大搖大擺地進去?”

  我疑惑地看著他。“難不成你想整個君府,從主子到下人都知道你跑了,又讓我給抓回來了?”

  他說得有理,可是怎麽辦呢?

  “呃,你求求我,也許我會想出辦法。”楊騁風真夠可以的,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逞強的機會。

  “請楊少爺指點。”他每次都是怎麽進去的?

  “對嘛,這才對啊!你要早識時務,也不至於吃這麽多苦頭。”他自負地說完後,回頭讓車夫到稍遠點兒的地方等著,卻帶我繞到君府的後麵。

  還是那條巷子,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我從這裏逃出去的呀,如今,又回來了。我真想返身往後跑。天啊,我希望有奇跡發生,讓我現在就死了吧!

  楊騁風一直在觀察我的臉色,突然抓起我握緊的拳頭,“司杏,你莫要折磨自己了,跟我走,你何苦非要回君家!”

  我抽出手,死死地盯著他,“拜楊少爺所賜,若非少爺苦苦相逼,我又何必非要回君家!”

  楊騁風愣了一下,忽然苦笑起來,“司杏,你何苦呢!那小子能給你什麽?那種地方是人住的嗎!你也不敢出來公開活動,你瞧瞧你像什麽樣子……”

  我打斷他,“和他無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如你有權勢有力量,但你也隻能把我抓回來,卻無法左右我。請楊少爺自知,不必再費言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關於幸福的定義,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楊騁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默默地向前走,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前停下來,又看了我一眼——我神色堅定。他又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根奇怪的粗鐵絲來。

  “這是什麽?”

  “呃,這個嘛……”他的眼睛又亮起來,“是鑰匙,鑰匙。”

  “哼!”我冷笑,一向自大的人,原來也是靠這種雞鳴狗盜的手段進去的。

  “你別不屑,我爹是大理寺的,平日少不了審問盜賊之案。我呢,總得對他們的手段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吧。”

  真是謬論!我心裏卻好奇,怎麽能打開呢?古時候用的是大銅鎖,而且都是在裏麵鎖著的呢。他把鐵絲順著門縫插進去,左右輕輕一使勁兒,隻聽見裏頭啪的一聲,鎖開了。他卻並不把鐵絲取出來,又把鐵絲順著鎖梁移過去,輕輕一拉,鎖便掉在地上。他推開門,拉著我便走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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