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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勤病棟(3)

  1

  晚上九點多,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小鹿躺在床上看漫畫書,漫畫裏的女主角正在對美食大快朵頤。她吞了口唾沫,感覺自己也餓了。

  小鹿穿好衣服決定到後勤領些零食回來。她打著傘走在雨中,放眼望去沒看到其他人,密密麻麻的雨聲讓她莫名地有些害怕。小鹿加快了步伐,好在後勤倉庫並不遠。

  “在這裏簽個字就行了。”

  “嗯。”小鹿將一袋子零食往邊上推了推,在表格上簽了名。歸還表格的時候小鹿注意到了其他的記錄,她發現上個禮拜艾米麗領了不少的食品,以麵包和礦泉水居多。這也是給流浪貓吃的嗎?小鹿不禁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重新往宿舍樓走,雨下得更大了些。小鹿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個穿雨衣的人。她覺得可能是阿亮,但又不敢確定,於是快步往前跟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小鹿總是跟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這個方向好像是太平間,小鹿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那人已經不見了。

  稍微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決定去探個究竟。走到太平間的一側,小鹿把傘收了起來。那人應該就在這太平間裏。小鹿悄悄地走了進去,地麵上有一條水漬,大概是那人走過時留下的。小鹿注意到自己的傘尖也在滴水,像是止不住的眼淚。她把傘放到一旁,然後悄悄地順著水漬靠近那個人。

  透過門縫往裏看,小鹿被突然的閃光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了聲音。

  穿著雨衣的那人站在屍體的一側,他在給那些屍體拍照片,而且都是臉部的特寫。閃光燈再次亮起來,小鹿看到屍體蒼白的臉清晰而詭異,這個時候小鹿也隱約看到了雨衣人的臉,是護士長。

  小鹿的心髒猛烈地跳動,她不知道護士長為什麽要這麽做,隻覺得眼前的情景讓她膽寒。小鹿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但是卻移不動步伐離開。

  護士長並沒有發現小鹿,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大針管。小鹿屏住呼吸,在暗淡的光線裏她看到護士長將針管紮進了屍體的腦袋,抽取了部分腦髓再拔出來。

  “砰!”護士長突然聽到一個突兀的聲音,當即往門口看過來。

  小鹿迅速縮回腦袋,她剛才把雨傘靠在牆上,這聲響就是雨傘側倒在地上發出來的。小鹿來不及多想,趕緊往回撤。她不確定自己的腳步聲有沒有被護士長聽到,離開太平間後她直接跑進了雨中。

  回到宿舍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沒把傘拿回來,隻希望護士長也不要注意到。好在那把傘很普通,萬一被發現了小鹿也不會承認傘是自己的。

  這一趟跟蹤把小鹿嚇得半死,她躺在床上半天都無法平靜。

  隔壁艾米麗的房間裏又傳出搖滾樂的聲音,小鹿看了下手機,早已經過了零點。難道今天晚上她又去地下室喂流浪貓了?小鹿還是感覺有些蹊蹺。如果艾米麗是因為偷偷養貓而上班遲到,那護士長怎麽會坐視不管呢?

  隻有兩個解釋,一個是地下室裏根本不是在養流浪貓,而是囚禁了人,一個護士長和艾米麗共同想對付的人。另一個可能是,護士長有什麽把柄在艾米麗手上,就像小鹿今天看到的那一幕,艾米麗難道也知道這件事?

  小鹿從床上坐起來,她悄悄地打開門,想去看下垃圾桶裏是否有新的垃圾袋。小鹿剛把頭伸出去就看到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她,手裏提著一個垃圾袋,徑直走回了宿舍。

  小鹿光看背影即可斷定那個人是紫函。她不會無緣無故把垃圾袋往宿舍裏提,難道是艾米麗提回來的垃圾袋?小鹿無法確認,因為她今天並沒有親眼看到紫函去地下室。

  紫函是想要找什麽嗎?前一天艾米麗扔的那個黑色垃圾袋是不是也是她拿走的?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小鹿更迷糊了。最重要的是,連她最信任的紫函也變得不可靠起來。

  原本看似正常的醫院,現在到處都是蹊蹺的事情,小鹿懷疑自己太敏感,但隻要一天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她的心裏就不會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在大廳裏接受護士長的點名,艾米麗也在隊列中。小鹿看著護士長陰鬱的臉,又想起昨天晚上太平間的那一幕,心髒猛地一緊。她不敢看護士長的眼睛,像是做賊了似的。明明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的是護士長才對,小鹿在心裏暗自苦笑。

  “小鹿,醫院食堂裏的飯菜吃得還習慣嗎?”護士長點名問她,

  “啊,還可以。”小鹿神情慌亂。

  “我去後勤看了,聽說你昨天領了不少方便麵,那東西吃多了沒營養。你那麽瘦弱,一定要多加注意才行。”雖說是關切的話,但從護士長嘴裏說出來卻似乎帶著另一層意思。

  小鹿緊張地點頭。護士長知道她昨天晚上出了宿舍樓,是不是已經推測出跟蹤自己的人就是她?小鹿的手心裏冒出了冷汗。

  “謝謝護士長關心。”小鹿看到護士長沒把目光移開,連忙補充了一句。

  “好了,大家去忙自己的吧。”護士長擺了擺手。

  聽到這句話小鹿長舒了口氣。如果再熬下去,估計她會暈倒在地。小鹿就這樣魂不舍守地上了一天班。迪安似乎很忙,看到小鹿跟在身後他連一個微笑都沒有。小鹿到草坪上帶領病人們唱歌,她自己是五音不全的,那些病人們也跟著她亂唱,小鹿有一種誤人子弟的錯覺。

  突然一個身影從牆角走出來,是幾天沒見的阿亮。小鹿顧不得病人們等她領唱,大步地跑了過去。

  阿亮還是穿著白色病房,隻不過此時有些髒。他應該有幾天沒刮胡子了,原本陽光的臉上透出幾絲滄桑來。小鹿跑到阿亮的麵前,他愣了一下,然後朝她笑了笑。

  “你不記得我了嗎?”小鹿看到阿亮眼中的陌生感,不覺有些失落。

  “對不起,我記性不太好。”阿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這個吊墜你還記得嗎?”小鹿隨身帶著吊墜,她拿出來在阿亮眼前晃了晃。

  “小露……”阿亮似乎想起了什麽,眼睛都睜大了,“你的病好了嗎?”

  小鹿知道阿亮把她當成了別人,連忙趁機問道:“你除了記得我叫小露,還記得些什麽嗎?”

  “這個吊墜是你送給我的,其他的……”阿亮痛苦地搖了搖頭。

  小鹿放棄從他這裏得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她看到阿亮像個流浪漢似的,心裏有些隱隱作痛。

  “這幾天你跑哪去了?”

  “我不記得了,應該就在醫院裏吧。”阿亮想了想,繼續道,“已經過了幾天了嗎?我怎麽感覺好像一直都是黑夜裏呢。”

  “黑夜?”

  “嗯,什麽都看不見。”阿亮揉了揉太陽穴,似乎隻要去回憶腦袋就會難受。“我好困,我要去休息了。”

  “去吧。”小鹿點點頭,“把胡子刮一下,洗個澡。”

  “嗯。”阿亮朝她笑了笑,還是那麽陽光溫暖。

  2

  以前上學的時候覺得每天三點一線,現在上班了感覺還是沒什麽區別。好在有漫畫書陪伴,小鹿回到宿舍總能找到事情做。不過今天倚靠在床上小鹿拿著漫畫書卻看不進去,心裏一直想著阿亮的事。

  之前她有胡思亂想覺得阿亮早就死了,她看到的隻是個鬼魂而已,這顯然是個無稽之談。阿亮這幾天沒在病房睡,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小鹿突然又想起艾米麗到地下室的事情,難不成這幾天阿亮都被關在地下室裏?

  這不是沒有可能,因為護士長好像一直害怕阿亮有什麽奇怪的舉動。把阿亮關上幾天,讓他忘掉更多的事情,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加之阿亮自己也說這幾天好像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跟地下室的情形很匹配。

  小鹿在心裏這樣推測,卻不知道能找誰去證實。以前或許紫函可以,但現在小鹿也有點摸不清她的心思。

  關於阿亮,還有一件事情困擾著小鹿,那就是她找不到阿亮的檔案。這的確是很難讓人琢磨出緣由的。

  “小鹿,你的包裹。”小鹿聽到敲門聲,打開門看到了艾米麗。她遞給小鹿一個包裹,小鹿接過去,艾米麗又繼續說:“是門衛幫你代收的,好像說送包裹的人是個中年婦女,燙著大波浪頭。”

  “謝謝。”小鹿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沒有地址聯,顯然不是快遞。

  艾米麗扭動著腰肢走了,小鹿輕聲將門關上。她的第一反應是小姨送過來的。小姨在市裏居住,她讀書的時候沒少去家裏打擾。她們的關係很親密,像是母女一樣。門衛的描述很像是小姨的感覺,隻不過如果真是小姨,她怎麽會不跟她打電話呢?好不容易來一趟,至少也得見一麵吧。

  小鹿心裏疑惑,還是決定先看看包裹裏是什麽。除去外麵黑色的塑料包裝,裏麵是一個小紙箱,用膠帶封了口。小鹿找了把剪刀將膠帶劃開,箱子裏塞著一些舊報紙。她的心裏更加奇怪了,伸手去撥開報紙。她沒有看到報紙裏麵有什麽,手指突然觸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小鹿用大拇指和食指把那軟軟的東西拿出來,等她看清楚時,差點吐出來。

  那是一隻眼睛,而且是一隻人眼。小鹿上過很多解剖課,她很清楚人類的眼睛和其他動物眼睛的區別。

  她嚇得連忙甩掉手中的眼睛,蹲在地上一陣幹嘔。

  這絕對不可能是小姨捎給她的。過了很久小鹿才感覺自己的魂魄回來了,她坐到床上,後背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雖然很害怕,但小鹿還是將甩在地上的眼睛撿起來重新扔進紙箱裏,這時她還看到了報紙裏裹著的另一隻人眼。

  小鹿驚恐地抱起紙箱,走到宿舍樓下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冷靜下來考慮了很久,小鹿大概明白了這包裹的意思。有人在警告她,讓她不要看一些自己不該看到的事情,即使看到了也不能亂說。而之所以將送包裹的人描述成她小姨的特征,是在暗示她她的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不要輕舉妄動。

  護士長安排的人還是艾米麗?或者是她們一起?小鹿不能確定,她隻知道很多事情似乎擺到了台麵上,就像是冬天糊在窗上的白紙,一捅即破。

  小鹿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對抗實力。第二天中午她被叫到護士長的辦公室,這是她來醫院之後第二次進這裏來。

  “通過這些天的考察,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在我們醫院工作。所以我想提前結束你的實習期,你可以到其他醫院去試一試。”護士長坐在辦公桌前像是在看什麽文件,說這句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抬。

  “護士長……”這個消息對小鹿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她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這是決定,不用再多說了。實習期的工資會按一個月結算給你,你到後勤領的那些東西不再另收你的錢了。”護士長抬頭看了小鹿一眼,冷冷道。

  “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裏,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小鹿請求道。她不敢直接點破護士長的公報私仇,紙箱裏的那雙眼睛讓她心有餘悸。她不知道護士長還有些什麽更加惡劣的手段沒有使出來。也許請她離開已經是最好的恩賜了。

  “你放心,我會給你寫一些不錯的評語。你到其他醫院可以說是因為身體突發狀況才從原實習單位離開的。”護士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護士長,能不能……”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可以走了。”

  小鹿站在原地沒動,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個時候迪安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小鹿,又看了一眼護士長,正色道:“小鹿這段時間做得很好,我不同意她離開。”

  “她是實習護士又不是實習醫生,這事歸我管。”護士長不甘示弱。

  “好歹也等院長回來了再做決定吧。”

  “他不知道去哪裏度假了,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小鹿隻不過是個實習護士而已,不用走那些程序。”護士長的態度很堅決。

  “如果要她離開,我也不幹了。”迪安的這句話讓護士長吃驚不小。

  “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績,你竟然為了一個小護士說出這種話?”

  “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想去解釋。”

  “好吧,我讓她留下來。”護士長沉吟了片刻,最後妥協道。

  小鹿站在迪安的後麵,心裏為他鼓掌了好幾次,剛才他的那句話真是太酷了。迪安抓起小鹿的手,大步地走出了護士長辦公室。他們到樓下的時候剛好碰見紫函,小鹿連忙掙脫迪安的手。紫函裝作沒看見,徑直往前走了。

  “紫函姐一定誤會了。”小鹿自責道。

  “你就先別管這些事了。”迪安看了看遠處,“這幾天你自己小心點,護士長估計不會輕易罷休,你不要被她抓住什麽把柄。”

  “嗯,謝謝你。”小鹿應允道。

  迪安看了看手表,說:“我要去上班了,你好好回宿舍冷靜一下吧。”

  小鹿點點頭,看到迪安走遠她又快速追了上去。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說。”小鹿站在迪安的麵前。她其實考慮了很久,護士長的秘密她隻能對迪安說。

  “什麽事?”迪安問。

  小鹿將那天晚上看到護士長在太平間的怪異行為告訴了迪安,並且說了她被威脅的事情。迪安張大著嘴巴,詫異得像是丟了魂。

  “你說她給你送去了一雙人眼?”迪安對護士長平常的飛揚跋扈早已習慣,卻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麽嚴重的行為。“她是從哪裏弄來的眼睛?”

  “這個我想過,應該是從太平間的屍體上。”小鹿想起這件事還是忍不住發抖。

  “你對其他人說起過這件事嗎?”

  “沒有,我隻信任你。”小鹿坦誠道,

  “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會想辦法處理的。”迪安搓了搓手,顯得有些焦躁,“如果是這個情況,你更加得小心了。”

  小鹿點點頭,她感覺自己闖入了一個迷局,隨時都可能遇難,像是變魔術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3

  隔天下午醫院的全體員工都來到草坪上,護士長召集大家開會。會議的主題是迎接上級部門的檢查,護士長要求大家停下手頭的工作,帶領病人們一起做一次全院大掃除。

  “除此之外,還要特別跟大家說的是,關於我們對精神病人的治療,如果領導問起來,你們都不要直接回答,而是說這些事主要由我和迪安醫生負責,讓他們直接來問我和迪安醫生。”護士長嚴肅地補充道,“如果大家不按我說的做,出了問題你們自己承擔後果。”

  小鹿其實不太明白護士長為什麽有這樣的要求。如果13號病房係統很好的話,不是應該推廣到其他醫院去的嗎?為什麽現在感覺生怕別人知道一樣。

  當然,這種事情想也沒用,護士長自然不會告訴她原因,她現在還處於“留院觀察”期,不能隨便出亂子。

  小鹿先是帶著蜘蛛俠和超人打掃1號病房,他們的個人英雄主義真是強烈,打掃衛生也表現得像是拯救世界一樣。2號病房有阿亮幫忙,小鹿根本沒怎麽動手。她本來還分配了打掃暴力女那間病房的任務,但是她不太敢,隻得找別的護士換任務。

  “要不你去打掃護士長和院長的辦公室吧。”有個護士願意跟小鹿交換任務。

  “行,成交。”小鹿滿心歡喜。

  “他們辦公室的衛生要求很高,你可要認真哦。”那護士又提醒道。

  “放心吧。”小鹿聽到這樣的要求才知道自己吃虧了,不過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上吧。

  提著水拿著抹布,小鹿站在護士長的辦公室前。她突然有一種回到第一天報道時候的感覺,護士長認真地給她介紹醫院的榮譽和主要員工的狀況,她那時是躊躇滿誌的。沒想到現在,一切都變了味,小鹿越來越搞不清楚要如何往前走了。

  拖完地,擦完辦公桌,小鹿把目光投向牆麵上貼著的員工介紹板。這上麵的人她基本上都認識了。可能是好久沒收拾的緣故,照片上落著一層灰。小鹿擰幹了抹布,一路擦過去。這時她又看到了介紹板上有一條地方被白紙貼了起來,之前護士長並沒告訴她緣由。好奇心驅使小鹿揭開了那張白紙,白紙後麵出現的照片著實嚇了小鹿一大跳。

  那後麵是關於一個醫生的介紹,這個醫生的名字叫做阿亮。

  雖然出乎意料,但細想一下卻又在情理之中。醫院的病人檔案裏查不到阿亮的記錄,恰恰因為他是這所醫院的醫生。可是他現在為什麽穿著病服成了病人呢?小鹿之前問過迪安,迪安隻說阿亮患有失憶症,連近兩天發生的事情都很快會忘記。

  樓梯口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小鹿連忙把白紙再貼上去。

  “怎麽是你負責我辦公室的衛生?”護士長站在門口,一臉陰沉地看著小鹿。

  “我……”小鹿不敢說自己因為害怕病人所以交換了任務。

  “出去吧,我要處理點工作,沒搞完的我會安排其他人的。”護士長下了逐客令。

  “嗯。”小鹿像做賊似地快速離開了。

  她走到同樓層的院長辦公室裏打掃。“救死扶傷”四個大字貼在院長辦公桌後麵的白牆上,除此之外牆上再沒有其他裝飾。院長平時應該是個很愛整潔的人,所有物件都擺放有序,小鹿隻要清理一些飄塵即可。院長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小鹿想,以院長這個年齡還用筆記本,真可謂好學之人。雖然沒有見過麵,但小鹿已經有點崇拜院長了。她認真地打掃地麵,突然在辦公桌的下麵看到一個U盤。

  U盤的上麵貼著一枚很小的標簽:13號。

  小鹿的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憑直覺她判斷這個U盤裏有些特別的東西。看門口沒人,小鹿迅速把U盤放進了口袋裏。

  她回到住院樓的時候那裏的衛生已經搞得差不多了。她到2號病房找阿亮,又沒有看到他。關於小露的腦死亡和阿亮的醫生身份,這都是醫院裏避諱談論的話題。這讓小鹿感到很疑惑,她本來想問下阿亮是否還記得些什麽事情。

  小鹿走到大廳裏打開電腦,她再次調出小露的檔案,檔案裏有一個家屬的聯絡號碼,標注為小露的父親。小鹿記下電話號碼然後走到一個偏僻的地方給他打電話,可能隻有他才會知道小露和阿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電話接通了,小鹿主動告知了身份。當聽到醫院名的時候電話那邊就擺出了明顯拒絕通話的態度。

  “關於小露的事情我不想多說了。”

  “請等等,能告訴我為什麽嗎?我是醫院新來的護士,我覺得這所醫院很奇怪。”小鹿請求道,“請看在我跟您女兒同名的份上告訴我小露和阿亮的事吧,我很害怕。”

  “你可以去問阿亮,他會告訴你的。”對方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阿亮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電話那邊出現了很久的停頓,小鹿屏住呼吸,不敢催促。

  “如果我沒有製作13號病房係統的儀器就好了。”他歎氣道。

  “那些儀器是你製作的?”小鹿想起了病房裏的那些纏繞的線路。

  “當時小露的病情很嚴重,所以我就答應讓她接受新方案的治療。護士長告訴我這個方案還沒有通過臨床檢驗,大工廠不能生產匹配的儀器。我剛好是做這一行的,所以就偷偷地幫醫院製作了13號病房係統的儀器。我沒想到的是這個方案不但沒有讓小露好轉,還讓她……”他說到這有些哽咽,“都怪我太糊塗。”

  “可能隻是意外,您別太傷心。”

  “我現在不這麽認為,我覺得自己犯了大錯。阿亮是個好孩子,他一直待小露很好,他的病說不定也跟13號病房係統有關。”

  “啊?”小鹿不太明白。她的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電話掛斷了。小鹿回過頭看到艾米麗,她連忙把手機放進口袋。

  “跟男朋友打電話呢?”艾米麗訕笑著問。

  “沒有,是家裏人。”小鹿低著頭,她懷疑艾米麗在監視自己,“沒什麽事的話我回宿舍休息去了。”

  艾米麗看著小鹿匆忙離開的背影,得意地笑了笑。

  4

  天色越來越暗,大片的烏雲席卷而來。小鹿將晾在窗外的衣服往回收,然後把窗戶關緊了。這種天氣讓小鹿坐在床上有些害怕,孤獨感透過潮濕的空氣往胸腔裏滲透。

  她沒有再給小露的父親打電話,之前講的那些已經讓她理清楚了很多事情。13號病房係統是醫院獨家使用的,而且並沒有通過臨床檢驗。無論是治療效果還是副作用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護士長和迪安不願意大家私底下談太多。

  小鹿記起從院長辦公室拿來的U盤,連忙打開筆記本看裏麵有什麽。她緊張地點開文件夾,U盤裏隻有一個視頻文件。小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擊。視頻裏出現了一張老人的臉,小鹿認出來是院長。

  院長似乎是坐在筆記本的攝像頭前錄製的這段視頻,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好,我是院長,接下來你所看到的,是一項機密的研究資料。大約兩年前,我成立了一個研發小組,希望開發一套整合催眠係統來調節精神病人的情緒。

  “首先,我們針對腦波很強的重症病人植入接收器,吸取他們腦波能量,進行深度催眠,然後再通過發射器將這些病人的腦波能量輻射整個醫院去催眠其他病人。研究發現,被淺層催眠的病人開始表現出一種手舞足蹈的症狀,我們稱之為催眠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實驗開始不久,發生了一起意外,一位女病人被深度催眠後,產生了夢遊的症狀,不但無法醒過來,而且開始逐漸喪失記憶,狀態極不穩定!”

  “研發小組成員阿亮決定親自嚐試實驗,希望能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結果,實驗再次失敗,阿亮也陷入神誌不清的狀態。組員之間產生了重大分歧,我主張放棄實驗,迪安醫生保持沉默,護士長卻一意孤行。不可否認,這次事件我有很大的責任,催眠係統存在很大的危險漏洞。這個項目已經違背了我當時的初衷。現在,我強烈要求,必須立即停止研究!不管你是誰,去找到鑰匙關閉係統!我再重申一次!找到鑰匙!關閉係統……”

  視頻裏沒有出現其他的人,但院長像是很倉促地結束了拍攝。院長說的話驗證了小鹿的推測,13號病房係統有很大的問題。這段視頻拍攝在半個月前,“救死扶傷”四個字出現在背景裏,說明院長是在自己辦公桌前拍攝的。他拍完視頻後應該是想把它發出去,隻是好像沒找到機會才存在U盤裏。

  機緣巧合下,小鹿看到了它。

  隻是,院長去哪裏了呢?小鹿心中一緊,他不會是遇難了吧。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小鹿看到屏幕上顯示“迪安”的名字。

  “小鹿,你快來住院樓跟我一起巡房。今晚天氣很惡劣,可能會有問題。”迪安的聲音很焦慮。

  “嗯,我馬上過來。”小鹿掛斷電話後連忙收拾好自己。

  她趕到住院樓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撲麵而來的塵土味讓小鹿猛烈地咳了幾下。迪安站在樓梯口朝她招了招手,小鹿笑著走過去。她知道迪安為什麽選擇自己,因為隻有她對13號病房係統發出過聲音。

  小鹿跟在迪安的後麵上樓,腦海裏迅速解釋著關於迪安的疑問。他為什麽從那麽好的醫科大學畢業,會到這裏來上班?因為這裏製度不健全,管理鬆散,他能更快地將自己的研究成果用到臨床上去。院長和護士長對13號病房係統的支持是他留下來的主因吧。如果換到大醫院裏,他可能隻是作為一名醫術高明的醫生存在,13號病房係統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提上日程。

  而現在,即使明白13號病房係統有危險漏洞,迪安也依然抱著僥幸的心裏,希望那隻是個別現象。畢竟還有大部分病人得到了很好的治療,不能輕言放棄。

  小鹿從側麵看向迪安。迪安麵色凝重,眉頭緊鎖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感覺。

  漆黑的天空突然電閃雷鳴,極強的光線一次次照亮空曠的走廊,小鹿打了個哆嗦,似乎聽到了線路冒出火花的聲音。

  “13號病房係統會不會……”小鹿緊張地問。

  “我不知道。”迪安搖頭。小鹿能聽出他聲音裏的不安。

  迪安隨手推開身邊的一間病房,病房裏突然響起了快節奏的音樂聲,是一首搖滾樂。迪安嚇了一跳,連忙按亮燈。原本沉睡的病人像是受了什麽強烈刺激一樣,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們先是在床上怪異地扭動著身體,隨後一一將戴在頭上的電線扯下。

  “邁扣?”小鹿認出了其中一個病人,他平時很喜歡跳舞。

  病房裏的精神病人都從床上起來了。床頭原本的綠燈此時突然變成一閃一閃的橙色,像是從街頭呼嘯而過的報警器。邁扣扭動著身體,其他的病人站在他的旁邊也跟著扭動起來。他們像是被絲線控製著的傀儡,跳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舞蹈。

  小鹿觸電般地睜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的神情詭異而偏執,像是隨時可能失去束縛繼而大開殺戒。

  “失控了!”迪安驚恐道。

  “這是怎麽回事?”小鹿無法平靜下來。她之前的擔憂隻停留在腦海裏,不去想的話也就過去了。而現在的這個場景比她擔憂的要恐怖十倍,而且近在眼前。

  “醫院的整合催眠係統失控了!”迪安快速解釋道。

  “你是說13號病房係統壞了嗎?”

  “走,跟我來,我們得先去13號病房。”迪安拉起小鹿的手撤出病房,然後又將門拉上了。

  現在這個情形是迪安沒有完全預料到的,而且來得太緊急了,他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遠處的天空繼續著強烈的閃電,轟隆隆的雷聲讓身邊的空氣都驟然緊張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13號病房係統的原理嗎?”迪安邊走邊問。

  “嗯,我記得。”小鹿心裏暗想,我現在知道的可比你介紹過的那些多得多。“13號病房係統其實就是一個整合催眠係統,由13號病房把腦波很強的重症患者進行集體催眠,並且吸取他們的能量發送到天台。天台的係統服務器過濾這些能量並輻射到整個醫院的範圍,然後催眠其他病人。”

  “說得很好,所以我們現在得先去關閉13號病房的發送器。”迪安解釋道,“我懷疑天台上腦波能量的過濾係統燒壞了,紊亂的能量輻射在整個醫院裏會引起動亂的。”

  小鹿聽到這才徹底明白迪安如此慌亂的原因,她的心也提了起來。

  突然,樓梯間衝上來一個胖子病人,他胡亂地在空氣中抓弄著,發出類似動物嘶吼的聲音。迪安此時剛好站在樓梯口,那胖子病人瘋狂地朝他撲去。迪安眼疾手快,彎下腰來躲開了。胖子病人撲了空,再轉身的時候腳沒站穩,整個人往後栽去。

  “喂,小心。”小鹿和迪安幾乎同時發出了警告。

  胖子病人根本控製不了自己,重重地摔在樓梯上,然後往下滾到拐角的地方。小鹿和迪安不約而同地伸頭向樓梯下看去,胖子病人以怪異的姿勢趴在水泥地板上。小鹿正擔心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隻見胖子病人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動了起來。

  “怎麽回事?”小鹿詫異道。

  胖子病人此時已經完全站了起來,像是剛才的摔倒完全沒有發生一樣。

  “不要過來――”小鹿看到胖子病人又在爬樓梯往他們靠近。

  “糟糕,我們快走。”迪安抓緊小鹿的手,往走廊的另一側跑去,“病人在深度催眠後事沒有痛感的。”

  “什麽?那怎麽辦?”

  “現在他們還處在催眠的第一階段,隻是具有一定的攻擊性,倒沒什麽危險。我怕他們很快會進入到第二階段,嗜血性!”

  “嗜血性是什麽意思?”小鹿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你哪那麽多問題?”迪安白了她一眼,快速地上樓。小鹿尷尬地閉上了嘴巴。他們到三樓後發現還算安全,連忙跑向13號病房。

  5

  13號病房裏依然躺著很多重症患者。他們的頭上連著線,呈放射狀躺成了一圈。雖然已經見過一次這樣的場景,小鹿此刻還是心驚膽顫。迪安推開門,躺在床上的病人正在奇怪地扭動著。

  “護士長――”小鹿看到放射狀病床的中央多了一張病床,而護士長平躺在上麵,頭上也連著奇怪的電線。

  “噓!”迪安回頭用手朝小鹿的嘴上遮去。

  小鹿趕緊捂住了嘴巴,不敢出聲了。病房裏的燈光在綠色和橙色間不停地變化,顯示出一種非常不穩定的感覺。迪安和小鹿躡手躡腳地走到護士長身邊的開關處,迪安用手示意了一下,小鹿將開關拉了下來。

  “走。”迪安輕聲說。

  小鹿跟在迪安後麵,突然一隻手拉住了她後背的衣服。小鹿嚇得差點失禁,尖叫了一聲,整個後背寒意直冒。迪安回頭抓住小鹿的手,將她從病床間扯了出去。

  病床上的病人一個個直愣愣地坐了起來,像是沒有意識的僵屍一般。護士長抓住小鹿衣服的手被掙脫,眼睛突然就睜開了。病房裏的燈光快速地閃了兩下,然後滅了。黑暗之中,病人的眼睛裏透出陰森森的綠光,像是蹲在山頭的野狼。

  護士長舉起雙手,病人們也都舉起了雙手。

  “快走。”迪安拉著小鹿跑出了13號病房。

  整個住院樓的照明燈都熄滅了,應急燈隨即亮了起來,微弱的光線增添了四周的詭異感。

  “把他們抓住!”護士長大聲命令道。

  “把他們抓住……把他們抓住……”失控的精神病人跟著她發出斷斷續續的喊聲。他們的動作突然變得靈敏起來,朝房外衝去。

  小鹿隱約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她連忙問迪安:“這是怎麽回事?那些病人好像都開始聽從護士長的命令了。”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迪安的神色比小鹿更震驚,“13號病房係統估計被護士長修正過了。過濾係統崩壞之後,她可以把自己的腦波能量直接傳遞給了精神病人,這個功能以前是沒有嚐試過的。”

  “13號病房係統不是你發明的嗎?怎麽會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更改呢?”

  “是我太疏忽了。”迪安歎氣道,“我之前隻想著把13號病房係統盡快應用起來。也許你不知道,這個係統並沒有經過真正的臨床試驗,而是直接進入醫療過程的。”

  “我知道。”小鹿不想再隱瞞。

  “你的好奇心和膽識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迪安邊跑邊說,“你竟然獨自查實了這麽多東西。”

  “如果不好奇哪會是這樣的下場。”小鹿自嘲道。

  “你告訴我護士長到太平間拍照的事幫了我一個大忙,之前我一直無法下定決心終止這個係統,因為它畢竟是我這麽多年來的心血。你說的那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今天我去找護士長對質,她坦白地告訴我,她一直在搜集13號病房係統臨床試驗的資料,並把這些資料賣給外國的一家醫療公司。”

  “為什麽?”

  “因為那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目。”

  “我是問外國的醫療公司為什麽要買這些?”

  “13號病房係統有很大的市場前景,唯一的問題是它沒有經過大量的臨床試驗,對副作用不是很清晰,所以沒辦法大規模推廣。護士長把這所醫院當成了臨床試驗的場所,將資料賣給他們。對於大腦的研究,小白鼠還無法承擔臨床試驗的作用。”

  “真是太可惡了,竟然直接拿人做試驗。”

  “始作俑者是我,我太急功近利了。”

  “可你是為了治病救人,而護士長是為了私利。”小鹿為迪安開解。

  “結果都是一樣的,造成今天的局麵我有很大的責任。”迪安自責道,“我唯一沒想到的是,護士長根據外國醫療公司的指示,擅自更改係統功能,調整發射頻率,以求得更真實全麵的試驗數據。這件事情我卻一直沒有發現。”

  “這些更改是不是造成患者腦死亡的原因?”

  “有這個可能。”迪安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靠近,連忙終止了話題,“我們先不要說這個了,趕緊上天台重啟係統,我有鑰匙。”

  他們還沒往前走幾步,就看到一群眼冒綠光的病人們表情猙獰地走過來。跟在他們後麵的還有另一隊病人,領隊的是一直在病房鍛煉身體的暴力女。

  “殺!”暴力女發出了命令。

  那一小隊人衝向前來,將擋在路上的病人往兩邊推去或者直接摔倒在地。暴力女大步逼近迪安和小鹿。

  “我就知道你是從未來穿越過來殺我的。”她冷笑著,滿臉的殺氣。

  “這邊跑。”迪安拉著小鹿的手迅速轉了一個方向。

  在那個方向,護士長帶著13號病房裏的重症患者堵住了去路。

  迪安感覺到小鹿的手抓得更緊了,而且汗淋淋的。他們此刻已經走投無路了。一方是陷入臆想世界的暴力女,另一方是想趁機殺人滅口的護士長。迪安此時也很恐懼,隻是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

  護士長是有備而來。跟他攤牌後護士長大概就已經想過要殺人滅口了,所以她才會提前到13號病房裏呆著,她想控製這些精神病人來殺了他。

  6

  “就讓我們來拯救世界吧。”正當他們進退兩難的時候,超人和蜘蛛俠、蝙蝠俠穿著各自特定的服裝推著病床車朝人群橫衝直撞了過來。暴力女的小分隊被擠到了一邊,左側空出一條路來。

  “跟我來。”他們得意道。

  “先去藥庫。”迪安拉著小鹿快速跟在病床車的後麵。

  進入藥庫之後他們暫時安全了。迪安打開藥品櫃子,在白大褂裏麵裝上很多強效鎮定劑。

  “趕緊拿些可以防身的。”迪安指揮道。

  小鹿看到藥架上有一副電擊器,連忙拿了起來。這估計是之前護士預防病人失控準備的。

  “係統已經崩潰了。病人們被催眠後的意識所影響,陷入臆想的世界裏去了。”

  “幸虧我們還有超人他們幫忙。”小鹿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藥庫的簾子突然被拉開,一個麵目猙獰的病人朝小鹿撲了過來。小鹿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拿電擊器打他。病人被電倒在地上,抖了幾下沒動靜了。

  “走。”他們快速離開了藥庫。

  走廊上三個“救世主”還在與暴力女帶領的小分隊周旋搏鬥,不過很明顯他們已經力不從心了。突然,暴力女尖銳的指甲劃破了蝙蝠俠的肩膀。

  迪安衝向前去,將一件白大褂扔在蝙蝠俠的身上,並且大喊道:“不能讓他們看到血。”

  暴力女看到自己的計劃被阻止,目露凶光。

  旁邊的小鹿正在對付另一個病人,聽到迪安的話本能地問道:“為什麽不能?”

  她還沒能等到迪安的回答就被一個病人從背後掐住了脖子,病人張開嘴巴朝她的脖子靠近。

  “小心。”迪安眼疾手快,一支強效鎮定劑從病人的脖子上紮了進去。

  病人倒在地上,小鹿感覺剛才自己的心髒已經跳到了嗓子口,差點就蹦出來。

  “因為血液的味道會激發他們的嗜血性,力量也會同時增大,對肉體的疼痛完全失去感知。”迪安回答了小鹿的疑問。

  “你們快跑,這裏我們攔住。”超人朝他們大喊,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迪安和小鹿點了點頭,向樓梯口跑去。在這樣驚魂的形勢下,超人的表情讓小鹿很感動。這大概就是她覺得精神病人可愛的地方吧。小鹿回頭看了一眼,超人將暴力女壓在了身下。其他的病人又往超人的身上壓去,蝙蝠俠和蜘蛛俠連忙替超人解圍。暴力女從一側爬起來,舉起蝙蝠俠往牆上扔去。

  “快點。”迪安催促道。

  小鹿不忍看下去,跟著往樓上跑。他們到達頂樓走廊的時候,旁邊不斷地湧出眼冒綠光的病人。迪安和小鹿被這些盲目的病人衝散了。小鹿突然覺得很無助,而且病人還在朝她擠過來,似乎要把她撞下樓梯。迪安焦急地看著小鹿,但身邊的病人太多,他短時間內過不去。

  突然,幾個氮氣瓶朝樓梯上要撲過來的病人滾了下去,很快就打通了一條路。小鹿一偏頭就看到了阿亮,她終於有時間喘口氣了。

  “快跟我來。”阿亮從旁邊拉過來一個滑動車,車上放著血袋、吊瓶杆、鎮定劑、藥片盒等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小鹿跟在阿亮後麵與迪安匯合。

  這真是一場惡戰。三個人不停地向病人們扔藥片滑到一些追上來的病人,又用吊瓶杆戳開前麵堵上的路,將鎮定劑像飛鏢一樣扔向病人。

  很快車上已經沒有武器,隻剩下一些血袋。

  距離天台們還有一段距離,迪安看著所有病人都出現了嗜血的狀態,斷然道:“扔血袋。”

  “不是不能見血嗎?”小鹿詫異道。

  “他們已經全部進入了嗜血階段了,現在扔血袋會吸引他們的注意。我們不得不爭取時間。”

  迪安扔出第一個血袋,小鹿和阿亮也一起幫忙。被血袋擊中的病人從臉上摸著破碎血袋濺出來的血,放在舌頭上滿足地舔著。昏暗的應急燈下,他們滿嘴的鮮血,像是從地獄跑出來的惡魔。臉上的血舔得還不過癮,病人們撿起地上完整的血袋,大口地吸食。

  三個人終於跑到了天台的門口。迪安用力拉門,竟然打不開。

  “撞開它。”迪安指揮道。三個人合力往門上撞去,小鹿隻感覺頭暈目眩,像是地震了一般。

  “砰。”門被撞開了,他們快速衝上天台。阿亮和小鹿趕緊轉身用消防斧把門卡主。他們剛鬆開手,門後麵就傳來猛烈的撞擊聲,他們緊急往後退去。好在病人們撞了幾下之後就停止了,周圍安靜了下來。

  “沒事了。”小鹿鬆了口氣,腿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我說,看來沒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迪安的聲音很小,卻有些絕望。

  阿亮和小鹿回過頭,看到天台上站著護士長,她的身後跟著很多凶狠的病人。剛才他們和暴力女搏鬥的時候,護士長早已占領了天台。她知道迪安一定會來這裏重啟係統。

  “抓住他們。”護士長發出慎人的笑聲,命令道。

  她身後的病人凶神惡煞地朝迪安他們逼近,似乎是要將他們直接撕扯爛。迪安和阿亮將小鹿護在身後,其實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辦。

  7

  “咚!咚!咚!”天台的門再次傳來撞擊的聲音。如果這條防線沒了,他們就徹底被包圍了。

  “怎麽辦怎麽辦?”小鹿顫抖著,幾乎要哭了出來。

  護士長帶領的病人繼續靠近,他們變態地舔著舌頭,似乎是聞到了迪安他們身上的血腥味。

  小鹿想象著自己被吸幹血液幹癟癟的樣子,心裏一陣惡寒,她不想做新世紀的木乃伊。小鹿看了看天台的邊緣,如果他們真的動口,她就從那邊跳下去。

  病人們已經到了跟前,僅隔著一米不到的距離。

  “抓住他們。”護士長繼續發號司令,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就在迪安他們三人舉足無措的時候,那些病人們突然轉了一個身,朝正享受勝利的護士長走去。

  “怎麽回事?”護士長詫異道。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一臉的不可思議。

  病人們繼續靠近護士長,目露凶光。這已經不是違抗命令的小問題了,他們竟然倒戈對付護士長。

  “院長!”迪安突然喊道。

  護士長回過頭,她看到院長站在天台的閣樓上,正一步步往下走。

  “什麽?你這個老家夥居然還活著?”護士長驚恐道。

  “哈哈,沒想到吧!”院長露出老頑童似的笑容,“我身體健朗著呢,地下室那點虐待算不了什麽。”

  小鹿看到院長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整個人輕鬆下來後才感覺腿在發軟。院長的身後還跟著紫函,她朝小鹿笑了笑,小鹿馬上心領神會了。原來艾米麗去後勤領麵包、到食堂打包飯菜都是給院長送的,紫函在小鹿的提醒下發現了這個秘密,並成功拿到鑰匙將院長及時救了出來。院長真是神機妙算,他知道最後的爭奪一定會圍繞天台的這套係統展開,所以提前就到這裏埋伏了。

  院長手裏拿著一個小雷達的信號幹擾器對準護士長帶領的病人兵團,他們不再受到護士長的控製,帶著猙獰的笑容朝護士長越逼越近。

  “不!不!”護士長無處可逃,腿一攤坐在了地上。失去控製的病人兵團很快就淹沒了護士長,冰冷的空氣中傳來她絕望的叫囂聲:你們永遠都不可能阻止13號……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覆蓋了,病態的包圍圈裏傳來撕咬吞噬的聲音。

  “快點重啟係統。”院長大喊道。雖然護士長罪大惡極,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折磨至死。

  迪安連忙衝到天台邊緣的發射器旁邊,他看到了兩個特殊造型的鑰匙孔。迪安插入自己的鑰匙,竟然沒有反應。他一下子慌了神,回頭看向院長。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天台的門被撞開了,消防斧斷成了兩截。原來是暴力女追了上來,她被催眠得很深,加之有嚴重的被迫害妄想症,所以殺氣劇增,比往日更顯凶悍。暴力女朝院長逼近,院長拿著小雷達信號幹擾器對準她,卻突然發現失靈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沒準備好呢。”院長這種緊急情況下說話還像個小孩。

  暴力女用力將院長推倒在地,一腳踩碎了小雷達。緊接著她又瘋狂地朝小鹿撲過去,迪安和阿亮連忙攔在小鹿前麵。暴力女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往外猛甩胳膊。迪安和阿亮隻感到一個巨大的衝擊力撞在胸口,像是被車撞上了一樣倒在地上。暴力女繼續朝小鹿撲過去,她認定小鹿是來殺害她的終結者。

  小鹿慌亂地往後退去,兩人都站在了天台的邊緣。

  阿亮情急之下將被撞斷的半截斧頭手柄扔了過去。暴力女正好踩在了上麵,腳一滑失去了平衡,整個人跌落天台。

  小鹿一臉欣喜地看著阿亮,危機終於過去了。

  就在這時阿亮感覺腿上有一股力量襲來,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腿上纏著繃帶,而繃帶的另一頭係在暴力女身上。

  他看向小鹿的瞬間,自己也在快速的滑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離開了天台。

  小鹿伸手想去抓住阿亮,卻隻握住了一陣風。

  “阿亮!阿亮!”小鹿絕望地哭喊。

  “記住我告訴你的秘密。”阿亮落下去的時候突然向空中拋出了一個吊墜。

  迪安此刻也衝到了天台的邊緣,他拉住小鹿,眼神裏落滿了痛苦。這個他曾經的同事,這個把治病救人當做理想的好醫生,這個為了女友鋌而走險的男人,他徹底失去了。

  “這個吊墜有什麽秘密?”紫函撿起地上的吊墜,走到小鹿的麵前問。她清醒地知道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因為局勢並沒有得到有效控製。

  小鹿愣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之前撿到的另一個吊墜。

  兩個吊墜放在一起,剛好湊出一把鑰匙的模樣。迪安看到這情形很快就明白,原來小露的父親在製作13號病房係統設備的時候留了一手,並把這重啟係統的另一把鑰匙交給了小露。

  迪安將兩個吊墜合並成鑰匙,快速嵌入了主機的另一個鑰匙孔裏。

  “嘀――”一聲清脆的長音劃破了冷漠的夜空。

  刺眼的白光照亮著天台上的病人,他們像是被自己的處境所嚇住了,一臉茫然失措。不過隻過了一分鍾,他們又被係統催眠了,隻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神情是安詳無害的。

  小鹿跪在天台邊,頭腦一片空白。等迪安走近,她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朝著漆黑的夜色,悲傷地哭喊:“阿亮!阿亮……”

  黑暗中再沒有人回應她,唯有風在輕輕地嗚咽。

  雖然隻有過幾次交集,雖然是他的記憶出了差錯,雖然沒有任何甜言蜜語,但他卻在小鹿的腦海裏刻下了永生的烙印,他的陽光和善良,他的執著和奮不顧身,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停止,也在這一刻得到了延續。

  “我喜歡你。”她在心裏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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