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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漫漫情路

  自從藍小月自殺以後,張皓天的心裏就像被人用刀子剜去一塊,傷口始終都沒有愈合。出事之後,他就搬回到原來租住的小屋裏去住了,原以為大魚回國後還會來找他,可是沒有,連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張皓天手裏還有一把她家的鑰匙,他把它放在床頭櫃的小盒子裏,他想,等合適的時候,就把鑰匙送還給她。

  媽媽依舊是蹤影全無,但是張皓天有一種感覺,他覺得媽媽好像就在身邊,她並沒有走遠。

  有一天,張皓天到外麵去辦事,回來的時候差不多天已經黑了,他沿著“歌如海”歌廳的前麵的那條馬路慢慢往前走,那霓虹閃爍的地方刺痛了他的傷口,他又開始想小月了。人行道上走著成雙成對的戀人,他盡量調開目光,不看他們。

  路邊有一家店引起了張皓天的注意,那是一家門臉兒小小的裁縫店,門臉兒上方寫著“金枝玉葉”四個字。張皓天以前從沒注意到這裏還有一家這樣的小店,他站在那兒出了一會兒神兒。他想起在老家母親也有這樣一家店,門臉兒雖小但地理位置很好,生意也還說得過去。

  門開了,從店裏走出一個女人。女人見張皓天愣頭愣腦地站在她店門口,就態度和氣地問道:“是要做衣服嗎?”張皓天點點頭,又搖搖頭,隨後就一溜煙地跑走了。女人望著他的背影自語道:“好帥的小夥子!”

  其實,母親就在一窗之隔的地方埋頭做針錢,隻是他們彼此看不見。地球上的人常常是這樣,有時候就像是掉進了某個看不見的黑洞,雖然近在咫尺,卻又無法看見。

  剛才從裁縫店裏出來的那個人,就是李爽。李爽收留了皓天媽,讓她慢慢實現千裏尋夫的夢想。

  張皓天跑了一段路之後,感覺到身體漸漸發熱,他把夾克衫的拉鏈敞開了,頭發也熱烘烘的,他想回到家第一件事先得洗個澡。他想,不知道露露今天晚上把電熱水器的插頭插上沒有。露露媽為了省電,不讓家裏的熱水器二十四小時插著,如果晚上誰要洗澡,就先提前一小時把插頭插上,這樣雖然麻煩,但的確很省電。

  藍小月出事以後,露露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起來。張皓天住在露露家,不僅沒有照顧露露,反而要露露照顧他,有時想想他會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他希望自己早點振作起來,重新開始,可小月的死對他的刺激太大了,要振作起來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張皓天推開家門,看到露露正端坐在門廳的那把椅子上,眼睛被燈光照得像玻璃一樣透明,她塗了淡色的口紅,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那微笑又像一束光照在她臉上,轉瞬即逝。她垂下睫毛,那睫毛長長的,看上去很美。

  “我已經給你燒好水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洗澡?”

  她臉上顯露出少女般的羞澀。

  “……反正就是知道。”

  張皓天說:“露露你對我真好。”

  又問:“你媽媽呢?”

  “她還能上哪兒?上朋友家打牌去了。”

  “露露,我一路上走得熱死了,我進去洗個澡,等我出來陪你說會兒話。”

  “嗯。”

  露露依舊在那盞燈下坐著,她安靜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幅畫似的。其實,她早已如火焚心,她相信自己一生中隻愛這個男人,她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了。

  浴室裏的熱氣彌散開來,像霧一樣包裹著張皓天的身體,在這雲霧之中忽然多出一雙小手,那手從後麵摟住張皓天的腰。張皓天猶豫了一下,他不敢動,也不敢拒絕她。他知道那是露露。

  熱水嘩啦啦地從空中灑落下來,就像什麽人的眼淚。自從小月去世,張皓天還沒好好哭過。此時此刻,他的眼淚真的來了,好在有熱水掩蓋,沒人能看得出來。

  ——你在哭嗎?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出去?

  ——我是真的愛你。

  耳邊傳來露露的聲音,那聲音就像透過某種牆壁傳來的回聲,聽不太真切。張皓天回過頭來,他看到了奇怪的景象,他看到一隻洋紅色的胸罩和配套的三角內褲懸立於半空中,女人的身體卻隱去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現象,隻隱隱地覺得有些害怕。熱水龍頭被關掉之後,霧氣漸漸散去,女人顯露出真身,那是身穿三點式的露露站在他身旁,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

  “露露,別這樣好嗎?”

  “你真這樣討厭我嗎?”

  露露轉身準備出去。“露露!”他叫住她。露露停下腳步,背對著他。他走過去,扳過她的身體讓她麵朝著自己。“露露!”他又輕輕叫了她一聲,然後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

  晚上,他和露露在一起了。他們關著燈,躺在暖和的被窩裏,被子露露白天偷偷拿去曬過,蓋在身上十分鬆軟,還能聞到好聞的太陽味兒。

  露露說:“知道嗎?我媽媽已經同意了。”

  “同意什麽?”

  “當然是我跟你……媽媽說隻要我願意,她不再幹涉我的個人問題。”

  張皓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

  “‘個人問題’,這種話是你跟大人學的吧?”

  “我已經是大人了,什麽‘跟大人學的’,你還把我當小孩呀?”

  張皓天點點她的鼻子說:“你呀你。”

  露露告訴他,她還是個處女。張皓天愣了一下,不知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以前當然碰到過處女,但差不多都是事後才知道的,知道的時候“處女”這個詞已經沒有用了。而像露露這樣事先通告的還是第一個。他把本來已經伸過去放在露露胸口的那隻手又收回來。

  她說:“你怕什麽?難道你害怕處女?”

  他說:“我怕處女幹什麽?我什麽也不怕。”

  她說:“不怕就好,我也不怕。”

  他說:“別說話好嗎?”

  他開始親吻露露,吻她的脖頸和乳房。她很安靜地被他親著,但她顯然沒什麽經驗,一動不動有點像個木頭。皓天心裏一點都不快樂,他想,小月為了愛他毀滅了自己,露露為了愛他不顧一切,而他真正愛著的女人卻是大魚。

  張皓天想,人有的時候真是奇怪啊,當初他躺在這間租來的小房間裏,腳撐在床欄杆上做著冒泡美夢,他腦子裏勾勒著名車、豪宅、美女相伴的豪華生活,當他以為這一切不可能實現的時候,他遇到了大魚。一夜之間生活就改變了,他從這間小屋裏搬走,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而現在,時間過去了一年,他仍躺在這間小屋裏,就像他從來也沒走出去過。他又回到原來出發的地方,兩手空空。

  “皓天,你為什麽不跟我做愛?”

  “我不能確定,我是否愛你。”

  “我能確定,我愛你。快點兒吧,再耽誤我媽就該回來了。”

  張皓天說:“這回你能確定,你媽不會再把我扔大街上去了?上回瞧她那樣兒,可夠凶的。”說著,就壓到露露身上去。露露伸出雙臂抱住他,抱得死死的,似乎永生永世都不會撒手。張皓天說:“你抱我抱得太緊了,我都動不了了。”露露說:“可能是我太激動了……”兩人正說著話,房門“吱扭”一聲響了,那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起來被放大了幾倍,張皓天打了一個冷顫,從露露光溜溜的身子上滑下來。

  “你怎麽啦?”露露依偎著他小聲問。

  “沒聽見你媽回來了?”

  “我媽回來了怎麽了?她說過不管咱們的事的。”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踏實。”

  張皓天想起上一次的經曆,那噩夢一般的情景使他不寒而栗,上次露露偷偷溜進他的房間,他倆關著燈並沒有發生什麽事,但她母親回來後大發雷霆,揪住張皓天又打又罵,還朝他臉上吐唾沫,這一次會發生什麽事還真說不準。

  果然,外麵的大門關上以後,那個沉重的、硬底皮鞋的腳步聲“噠”、“噠”、“噠”地在整套房子裏響起,張皓天抱緊露露,兩個年輕人嚇得縮成一團。

  “露露!露露!你在家嗎?”

  母親顯然去了露露的房間,她沒有找到女兒,又轉了出來,那“噠噠”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已經很接近張皓天的房間了,就在這關鍵的時刻,電話鈴響了,皓天想:“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兩個年輕人抱在一起,屏息聆聽。露露的母親拿起電話,粗聲大氣地“喂”了一聲。張皓天在心裏默念,“希梵,希梵,千萬不要是我的”、“希梵,希梵,千萬不要是我的……”他默念了兩遍咒語,可咒語偏偏在這時候失靈了。

  他聽到外麵有人大叫他的名字:“皓天呀,你在不在家?電話!”“哎,我在,我在,馬上來!”當他挪動身體的時候,才發現露露的手把他摟得緊緊的,掰都掰不開。

  “露露,露露,我去接一下電話。”他湊近露露的耳朵小聲說。

  當張皓天擰亮櫃頭的一盞燈,看到檸檬黃色的光線照在露露蒼白的臉上,有一顆淚在她眼角慢慢爬行,那一刹那,張皓天的心像被一把雪亮的鋼刀刺了一下,痛得要命。他雖然不愛露露,但還是很心疼她,知道她內心的掙紮。

  他去聽電話,十步遠的距離像走了一千米。電話是汪丁丁打來的,為的是告訴他兩件事,一件是他已經跟諸葛小晴分手了,這件事沒什麽稀奇的,他們已經分分合合好幾回了,誰也弄不清哪一件是真的,哪一件是假的。關鍵是另一件事讓張皓天大吃一驚,汪丁丁說:“這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反正你聽了以後千萬別生氣,我聽人說大魚把你給你媽的那十萬塊錢又要回去了。”

  張皓天的手抖得很厲害,他好像聽不懂電話裏的人到底在說什麽。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日光燈煞白的光線刺激著他的眼,他眼前一片淡白色的虛光,什麽也看不見。

  接下來他看見了他最不願看見的一幕:他房間裏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亮得猶如舞台。露露尷尬地坐在床上,被子擁到胸口。一看就知道她下麵什麽也沒穿,她羞愧地低著頭,接受母親目光的拷問。

  她母親說:“還愣著幹什麽?還不穿上衣服回你自己房間去!”

  又轉身對張皓天說:“你回避一下,讓她穿上衣服。”

  張皓天咳嗽了一聲,隻好裝作要上洗手間的樣子,扭頭走了。張皓天長這麽大,從沒像今天這麽窩囊過。他關上洗手間的門,雙手用力敲著自己的頭,他恨死自己了。他想,明天的日子該怎麽過呀?他還有什麽臉麵再見露露和露露她媽……

  第二天上午,張皓天一覺起來就給大魚打電話。家裏電話沒人接,想必她已去了公司。

  ——大魚,你也太黑了,你有上千萬的資產,還在乎我那十萬塊錢,硬從我媽手裏要回來?

  ——是我要回來的,還是你媽硬砸給我的,這點我們全公司的人都可以作證。

  ——沒想到你這麽無情。

  ——我也沒想到你這麽無恥。

  這是張皓天跟大魚的最後一次聯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已脆弱到像紙一樣用手一捅就破的程度。張皓天手裏拿著電話,感到傷痛欲絕,他想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大魚恨他,露露媽恨他,死去的小月恨他,露露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可能也在恨他。他躺在床上一遍遍地過著電影,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一個個從眼前走過。他最心疼的人已死去,最愛的人已成仇人。他怎麽辦?是開門去見她們母女?還是就此在床上懶下去,永不見人……他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那一覺睡得可真長啊,整整睡了二十四小時,醒來後,他又是個新人了。

  猜猜我在哪兒

  那天晚上,李爽發現一向埋頭做活兒的花裁縫,突然往臉上擦了許多玉蘭油。她的臉一下子白了許多,站在燈下都有些不認得她了。

  李爽“噠噠”地踩著縫紉機,最近店裏的生意一下子好起來,李爽覺得那是花裁縫帶來的財運,所以她很怕花裁縫離開。她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說:“花裁縫,今兒晚上有什麽行動?”

  花裁縫手裏拿著個小鏡子,在臉上左照右照,有一束銀白的光就從她手中飛出去,在屋頂上飄來飄去,像一個夢的空殼,不斷變幻著形狀。花裁縫照完鏡子,神情莊重地說:“是的,是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了。”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讓我想想……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自己作的孽,最好自己一個人去麵對。”

  李爽說:“那孩子也在北京吧?什麽時候把他帶來讓我看看。”

  “我兒子張皓天已經長得很大了,他是個漂亮的小夥子。”

  “哪個當媽的不說自己兒子好啊?”

  “哎,我這可不是吹牛,我兒子真的長得很英俊,就跟那個會演戲又會唱歌的偶像明星潘曉偉長得差不多。”

  李爽眼前掠過一個影子。那是幾天前在店門口晃來晃去的一個小帥哥,剛問他一句話,他就跑遠了。趁著李爽一愣神兒的工夫,花裁縫也跑遠了。李爽覺得奇怪的是,她居然沒看到屋門打開再關上,花裁縫是一下子就不見了,就像一滴水在樹葉上蒸發一樣,不留一點痕跡。

  花裁縫走在通往“歌如海”歌廳的那條路上。這條路她已經很熟了,每天出去買菜都要順道到歌廳前麵拐一拐,看看歌廳上方偌大的“如海”兩個字。那是她的名字。在她的想象中,那個男人——也就是皓天的親生父親肯定還記得25年前發生的事,也記得她的名字。

  那時候,別人都叫她“小花”,隻有他管她叫“如海”。

  “我真的能在‘如海’裏找到皓天爸嗎?”

  一想到這兒,花裁縫就感到腳底發軟,鞋底踏上涼滑的大理石台階,身體向前衝了一下,差點跌倒。有人上前扶了她一把,問她是找人還是唱歌。花裁縫忙說:“找人,找人。”

  服務生又問她找誰,她說:“我找你們老板。”

  服務生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問:“你和我們老板什麽關係?”

  “他是我的一個親人。”

  “什麽樣的親人?”

  “你無法想象的親人。”

  “那我就知道了。”

  服務生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然後將她引進一間密不透風的小屋子裏,說聲“你坐”就退出去了。皓天媽環顧四周的環境,隻見屋裏除了沿牆擺了一圈沙發,什麽也沒有,連隻茶幾都沒有,倒在牆角的字紙簍裏,發現了幾枚用過的避孕套。這使皓天媽產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聯想。另外一個發現就是,這間屋的牆角好像有一隻攝像機探頭,皓天媽雖弄不懂那是什麽,但她隱約感到她在這間屋子裏的一舉一動可能都是被監視的。

  在另一個房間裏,有一個人正通過電視屏幕暗中觀察那個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隻見這個女人,身穿做工精美的中式服裝,舉止端莊,嫻靜美麗。“她是誰?”

  屏幕對麵的那個觀察者嘴裏叼著一支雪茄煙,他吞雲吐霧,將那隻雪茄煙抽得“叭叭”有聲。突然,他的眼睛在屏幕上停住了,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許多年前、小城、樓台、煙雨、難以遏製的愛情,他以為那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鬼使神差地找了來,就坐在隔壁房間裏。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下電話號碼,知道是妻子打來的。

  “喂。”電話裏傳來妻子嬌柔甜膩的聲音,“是我呀!博之,猜猜我在哪兒?”

  張博之的妻子顧圓圓是一個孩子氣頗重的女人,他們的女兒張小雪已讀小學三年級,平時在學校裏住讀。因此顧圓圓有著大把的時間逛商店、喝茶、看演出、買唱片,她還愛結交各界朋友,是個交際花式的美人。

  張博之對妻子十分寵愛,隻要她高興,幹什麽都成。她動不動就愛給丈夫打電話:“親愛的,猜猜我在哪兒?”張博之總是不厭其煩地同她玩這個遊戲:“國貿商城?太平洋百貨?燕莎?中友百貨……”如果他猜不對,妻子每回都在電話那頭“格格”地笑。

  然而這次張博之無心跟她玩遊戲,他語氣低沉地對妻子說:“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你怎麽啦?聲音好冷淡,就跟見鬼了似的。”

  “噢,今天太忙了,沒什麽事兒我就掛了,回家再說好嗎?”

  “博之,你沒什麽事吧?”

  “沒事。”

  電話掛斷之後,張博之看到了令人驚異的場麵:隔壁那女人竟然對著鏡頭在說:“博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如海呀!”“不!你不是!不!不!”

  這時候,剛才那個服務生推門進來。

  “老板,出什麽事了?”

  “叫隔壁那個女人走。”

  “是。”

  服務生關上門出去了。不一會兒,張博之就在屋裏聽到外麵女人大吵大鬧的聲音。“張博之,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出來!”

  張博之關掉電視、關掉燈,一個人痛苦地縮在角落裏,欲哭無淚。幾十年的歲月片斷慢慢浮現眼前,他覺得當年的花如海重新出現,對他來說如同一個幻影,那是一個幾十年都追著他不放的幻影,今天終於現身。她是怎麽找到他的?為什麽認定他就一定在這裏呢?單憑一個歌廳的名字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女人的直覺。張博之堅信,花如海是憑直覺找到這裏的,女人的直覺就像狗的嗅覺,毫無道理可講。

  皓天媽在走廊裏鬧了一陣子,被保安強行推了出去。但皓天媽並不生氣,她從保安急赤白臉的態度上看出了問題。她想,這家店的老板定是皓天他爸張博之無疑。

  就在皓天媽到“歌如海”歌廳大吵大鬧的時候,露露和張皓天終於有了第一次。他們每次在一起露露的母親都會突然回來,弄得他們倆一上床就膽戰心驚的,生怕什麽人會再次闖進來。

  這天晚上,露露媽又去打牌了,兩個年輕人小心翼翼地鎖好門,拉上窗簾,躺到床上去。深秋時節,暖氣還沒有來,被窩裏很涼,為取暖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臉緊貼著臉,胳膊和腿相互纏繞著,有種生死相依的味道。

  “露露,咱們結婚吧,結婚後我就找份工作,我再也不折騰了,咱們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我可以叫我爸幫你找份工作。”

  “哦?你爸是做什麽生意的?”

  “是做地產生意的。他叫房道明,生意做得很大的,在地產界很有名。”

  “什麽?你爸叫房道明?我怎麽不知道你姓房啊?”

  “是嗎?我本來就姓房呀,我叫房露露,從小到大一直叫這個名兒來著。”

  “房露露……”

  張皓天想起大魚現在的男友就叫房道明,他們曾一起到馬場騎過馬,彼此都還有些印象。原來,露露竟是他的女兒,要是自己真和露露結了婚,而大魚也真的嫁給房道明的話,那可真要天下大亂了。可要讓他扔下露露,他又不忍心,露露是那麽一門心思地喜歡他,為了他甚至可以去死,他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藍小月了。

  這樣想著,他就摟緊露露,很溫存地撫摸她的敏感部位。露露喃喃地說:“皓天,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他們開始做愛。張皓天問露露疼不疼,露露說“不”。他們不再說什麽了。張皓天這一次是打算負起責任來跟她結婚的,在露露這兒,他感覺到一個大男人應該是頂天立地的,這種感覺特別強烈,而在大魚身邊的時候,這種感覺是沒有的。大魚很獨立,頂天立地的仿佛是她。

  露露的母親似乎從心理上完全接受了張皓天,她做牛肉蘿卜湯給皓天喝,一勺勺幫他盛到飯碗裏,看著他一口口喝得很香的樣子,就問:“好喝嗎?”

  “好喝。”

  “好喝就多喝點兒,鍋裏還有。”

  “露露呢,露露怎麽不來吃飯?”

  “看電視劇呢,眼都直了。露露!露露!皓天叫你過來吃飯呢。”

  他們圍坐在燈下,一家三口,熱飯熱湯,張皓天想,就這樣,也挺不錯的,多少人的小日子不就是這樣過的嘛,人家可以過,我為什麽不可以。他舒舒服服地喝了湯,又添了碗飯。露露小鳥依人地坐在身旁,眼睛總是溫柔地看著他。

  “露露,給媽也盛碗飯。”

  “哎。”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東一句西一句的。張皓天有種錯覺,好像他們三個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日子還將平和地延續下去,沒有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卻一天天過得很結實。

  一天夜裏,張皓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母親穿著鮮豔的衣服,坐在“歌如海”歌廳裏。他從未見過母親穿如此豔麗的衣服,而且母親坐的地方也不對,她為什麽要坐到歌廳裏去呢?那種地方以前她連聽都沒聽說過,就更不要說進去了。

  張皓天聽到層層疊疊的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一浪高過一浪。

  歌聲中,藍小月笑吟吟地向他走過來。她越走越近。她穿著白紗裙,腰間有個紅色的蝴蝶結。他正要伸手抱住小月,紅色的蝴蝶變成了紅色的血,汩汩地往外流著。他用手去堵那傷口,血卻從他的指縫裏流出來。

  手背上到處都是血。他聞到了濃烈的腥氣。

  張皓天在睡夢中被露露推醒。露露柔聲說:“今天不行,我來月經了。”張皓天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正放在露露的兩腿之間,焦慮地揉著她的那個地方。露露誤會了他的意思。他也沒把夢到的情景告訴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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