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二章 一隻梟隼的尊嚴

　　慧眼自然

　　在莫桑比克賓加山區，生活著最能代表非洲野性的上帝傑作--梟隼。

　　梟隼是沒有任何天敵的，除了人類它們就是食物鏈頂端的霸主。莫桑比克為數不多的土著居民滲加族人，迄今為止還保留著遊獵生活的習慣，而梟隼則是他們世代相傳的最佳捕獵幫手。

　　每個滲加家庭都會馴養一對梟隼，而比利加爾是蒙特利爾草原上最完美的雄梟隼，唯一能與比利加爾比翼齊飛的是它的妻子安東尼斯。比利加爾不知道，其實它一直都是滲加獵人最關注的目標。

　　一天傍晚，比利加爾和安東尼斯在高空中翱翔了半晌，回到巢中時，忽然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比利加爾夫妻連同它們的巢穴罩得嚴嚴實實。隻在幾秒鍾之內自由就詭異地倏忽而逝，比利加爾夫妻便成了滲加獵人的囊中之物。

　　抓住比利加爾的獵人叫安西。當晚，他就迫不及待地對比利加爾開始了滲加族沿襲千年的馴養--熬隼。

　　滲加人從不捕捉單身的梟隼，也不捕捉落單的梟隼，他們的目標是那些成雙成對的梟隼夫妻。因為梟隼視愛情為生命，隻要伴侶在身邊，哪怕苟且偷生也一定會撐著陪伴對方。

　　安西在比利加爾的周圍布上繩網，用鐵鏈將比利加爾的腿鎖在地上，繩網的外麵擺放著鮮嫩的羊肉和清水，對麵的繩網裏則困著享受同樣待遇的安東尼斯。

　　第二天，當第一縷晨光照耀它們的時候，它們已經隱隱覺出腹中的饑餓。安西將羊肉捧到比利加爾跟前，比利加爾張開翅膀凶猛地向安西撲去。安西躲過，轉頭去誘惑安東尼斯，安東尼斯照樣對鮮嫩的羊肉置之不理。

　　兩天兩夜過去了，它們依舊與安西對峙著。然而，比利加爾它們眼中的桀驁在一點點地慢慢流逝……

　　又一個夜幕降臨了，終於安東尼斯攏緊身上的毛羽，將身體畏畏縮縮移向火堆。安西清楚地看見安東尼斯眼裏虐氣消盡，閃過一絲乞憐。

　　安西走進網圍，將安東尼斯抱入懷中，撫摩它的頭部，它不再掙紮喙擊。當安西將鮮嫩的羊肉托上掌心時，安東尼斯迅捷地一塊塊叼入口中--它屈服了。

　　太陽升起又落下，當月亮再一次掛在樹梢的時候，比利加爾終於悲憤地壓抑自己的怒氣，接受了安西的羊肉和撫摸--它並沒有完全臣服，它在等待，等待有一天能有機會脫離安西的控製回歸天空。可是，比利加爾小看了安西，狡猾的人類完全讀懂了比利加爾眼中的仇視。當他不能確定比利加爾是否已經完全屈服的時候，他是不會給它任何脫逃的機會的。

　　每隔一段時間，安西就會讓比利加爾和安東尼斯同籠幾晚。可是，當安東尼斯產卵孵化後，安西將閉著雙眼嗷嗷待哺的雛鳥捧在掌心，往它們嘴裏喂羊肉的時候，比利加爾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原來，自己永遠都不會再有親口喂養自己後代的機會了。

　　半個月後，在安西的精心飼養下，比利加爾的身體恢複了。每次隨安西出獵，它都會比別的梟隼抓回多一倍的獵物，成為滲加族中有史以來最完美的獵梟隼。此時，它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是隻驕傲的梟隼。

　　本來，淪為工具的比利加爾將戴著那頂“最完美獵梟隼”的桂冠一直生活下去的，如果不是那隻烏鴉出現的話……

　　那是7月裏最炎熱的一個午後，安西帶著安東尼斯和小梟隼，到村落邊的河流旁尋找清涼去了。唯一被留下的是比利加爾。

　　比利加爾是他狩獵的終極武器，除了狩獵外，他絕不會讓比利加爾去麵對任何的潛在危險。因此，比利加爾隻能在它的鳥籠裏望著天空發呆。

　　正當比利加爾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隨著一聲刺耳的叫聲，一隻漆黑的烏鴉竟然大搖大擺地停在了鳥籠頂上，悠閑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比利加爾一下就暴怒起來--一直以來，烏鴉就是它最討厭的貨色。比利加爾仰起脖子發出一聲充滿殺氣的唳嘯，烏鴉果然被嚇了一跳，喧囂著趕緊飛走了。可是，不一會兒，它似乎喜歡上了這個大鳥籠的籠頂，竟然又飛回來了，繼續梳理著它那難看的羽毛。

　　比利加爾更生氣了，再次發出威脅的唳嘯。烏鴉再次飛走，爾後再次回來。幾次三番後，比利加爾發出的警告失效，烏鴉似乎聽不見曾經讓它的同類肝膽欲裂的死亡之音，在比利加爾的頭頂臭美個沒完沒了。

　　比利加爾怒火中燒，拍打著翅膀向籠頂撞去，它要撕了這個不知死活的醜鬼。可是，鳥籠劇烈震蕩一下以後是一聲鈍響--安西為了困住比利加爾，將這個鳥籠做得堅硬無比，撞上籠頂的比利加爾被沉重地彈回到了地上，激起滿地灰塵。

　　震蕩再一次嚇到了烏鴉，它驚慌失措地飛起，待到平靜之後又悠閑地回落。幾次之後，不管比利加爾如何用力衝撞，它都紋絲不動地站在籠頂，欣賞著比利加爾的精彩表演。

　　終於，比利加爾累了，再也無法拍動強健的翅膀衝擊籠頂了。烏鴉似乎也終於梳理完畢，它拍拍翅膀，叫了一聲，大搖大擺起飛離開。在離開之前，它卻給了比利加爾此生最大的侮辱--在起飛的同時，烏鴉拉出的一泡屎從籠頂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比利加爾的腦門上。

　　頓時，比利加爾抓狂了。憤怒中，它終於找回了遺失的自尊、桀驁。它徹底想起自己原本是隻最驕傲的梟隼……那天下午，一個最寧靜的下午，滲加村落響徹著悲憤的撞擊聲和鳴叫……

　　當安西回到村落時才發現，比利加爾--他最引以為豪的獵梟隼，靜靜躺在籠子裏，遍體鮮血，羽毛脫落大半，屍體已經僵硬。它是自己撞籠而亡的。安西怎麽也想不通，已經完全被馴服的比利加爾會在突然間恢複野性，剛烈地選擇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