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國士

第609章 從一開始就錯了。

秦百川不願再說話，背對著長公主坐下，雙手抱著腦袋有些失神。隨性帶來的美酒都已經喝光了，否則的話他定會一醉方休。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公主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秦百川的旁邊，隨身拿出一個水囊，遞給秦百川。

“酒？”秦百川喝了一口，便覺得渾身暢快：“謝謝。”

“謝什麽啊，你就不怕我在酒裏下毒，先把你殺了，然後再奪取極樂軍的指揮權啊？”長公主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笑道。

“你是聰明人，不會的。”秦百川又灌了一口，認真地道：“方才我說的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事實上我組建極樂軍也完全出於自保罷了。你大概也聽計無策說過，我目前從未明確表態要站在哪一邊，是因為我不確定誰能給我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為什麽要別人去給，自己爭取不好嗎？”長公主不解的看著秦百川：“其實這話我不應該說，可如果我是你，我會虛與委蛇的站在一頭，獲得銀子支持後，大力製造火器，然後打他個翻天地覆，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改變這個江山社稷，不好嗎？”

“然後呢？”秦百川雙眼無神，淡淡的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大概是說以前有個漁夫，躺在池塘邊一邊釣魚一邊曬太陽，一位掌櫃經過對他嗤之以鼻，告訴他，說你應該打起精神，認真釣魚。漁夫就問，幹什麽啊？掌櫃的說，魚釣多了你可以去賣錢。漁夫又問，然後呢。掌櫃的不耐煩的說，你賺了銀子可以去開店啊，先從一個小店做起，用不了幾年的時間就做大了，然後賺更多的錢。漁夫還是問，然後呢，掌櫃的說你有了錢就可以享福啦，陽光明媚的時候一邊曬太陽一邊釣魚，那才是生活！漁夫就笑，問掌櫃，那你看，我現在在做什麽呢？”

長公主頓時愣住了，秦百川這個故事很短，可裏麵卻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秦百川也笑出了聲音：“如果我是那個漁夫，而你就好像那個掌櫃。”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吧。”長公主雙眼當中也帶著茫然之色，苦笑道：“或許……我師傅錯了。”

“你師傅？”秦百川扭頭：“豹王吳恨？”

“嗯。”可能是天色已晚導致人心裏防線下降，也可能是秦百川首先敞開了心扉，長公主也沒那麽多顧忌，倒是說出了一些自己的一些隱秘：“一儒一道，一僧一豹……數十年前他們是大頌四個傳奇人物，在百姓心裏都有極高的聲望，可百姓，甚至連我父皇都不知道，豹王吳恨，也就是我師傅其實根本不是大頌人。”

“哦？”秦百川有些意外。

“說起來……嗬，這裏就是我師傅的家鄉，你們要去的流沙部落，其實就是我師傅所在的部落。”長公主麵帶苦澀：“你們也真夠笨，我跟你們說過，流沙部落的馴馬術天下無雙，你們也不想想，我師傅連豹都可以馴化，更何況是戰馬？”

“不是我們笨，是壓根沒往這塊想。”秦百川心裏發涼，故作鎮定的道：“你要充當向導，把我們帶去流沙部落，然後在那裏消滅我們？這計劃十分完美，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很多時候你都太自以為是了。”長公主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消滅你們？如果真打算要消滅你們，我用得著費那麽大的力氣？你看那裏……”長公主指著遠處的一片樹林，道：“那裏有種叫做應果的植物，味道鮮美卻具有極強的毒性。毒性一般是在十二個時辰發作，如果我略施小計，讓你們的火頭軍采摘一下放入鍋中，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就是一堆死屍，信不信？”

“半信。”秦百川心裏更是戒備。

“半信？”長公主撇嘴，從身上摸出一個竹笛：“認識這個東西吧？咱們再往東走十裏，那裏是密密麻麻分布著許多蛇窩，隻要我笛聲一起，無數毒蛇將衝出來，你覺得毫無防備之下，你的極樂軍會不會損失慘重？”

“會。”秦百川忽然意識到為什麽豹王吳恨那麽恐怖，這種手段在合適的地形下，簡直被千軍萬馬還要牛叉。

“我之所以不這麽做，是因為咱們之間已經有了約定。我說過，我這人不喜歡別人騙我，在大散關也是如此，如果你老老實實跟我說清來龍去脈，我肯定會不遺餘力的幫你。”長公主不爽的哼了一聲，這才接下去道：“至於我為什麽告訴你師傅不是大頌人……是因為你那個故事。”

“流沙部落原本掌控的地域極為龐大，但隨著大真崛起，師傅所在的部落幾乎都被蠶食。所以，大真國去打大頌的時候，師傅去幫忙，為的也無非是打擊大真國的囂張氣焰而不把禍水引到流沙部落。”長公主沒打算隱瞞，坦白道：“可是後來，我師傅發現大頌，或者我說父皇並不是那種勵精圖治的明主，所以生出了退隱之心。但我父皇百般挽留，他才又生一計。”

“把你當做人質？”秦百川問道。

“算是。”長公主道：“我師傅要收我為徒，還讓我父皇在大散關至少三十裏外駐軍，表麵上看他是要奪取這塊封地，可實際上，他想掌控這個門戶，在合適的時機讓他的流沙部落長驅直入，直取大頌都城。”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秦百川大惑不解，如果豹王吳恨真有這些想法，為什麽要告訴長公主，就不怕她泄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長公主重重歎口氣：“前年大銀國聯合大真國對流沙部落發起進攻，我師傅不幸戰死，臨死之際倒是將這些事情都告訴了我……扯遠了。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師傅一生的誌向就是想讓他的族人能不被欺淩，能開開心心的放牧，馴獸，所以他要奪取大頌，掌權之後給族人想要的生活。可話說回來，流沙部落現在的生存環境雖然極為苛刻，可族人不也是在放牧和馴獸嗎？跟你的那個故事差不多，所以我說，師傅從一開始就錯了吧。”

“或許也沒有對錯，所處的立場不同。”甭管怎麽說豹王吳恨也是一代奇人，死都死了，秦百川也不好過多評論。

“或許吧。”長公主深深一歎：“朝堂之上，許多人都以為我這個長公主掌控了戍邊部隊，他們都大錯特錯，其實我真正的依仗是流沙部落。”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秦百川皺眉道：“大頌內憂外患，你說你能掌控流沙部落，那為何你不帶著流沙部落跟大頌做個聯合？這樣的話，總能互相幫助，互為補充吧？”

“不是不想，是做不到。”長公主沉思道：“流沙部落戰力毋庸置疑，可人數太少了，能征善戰的騎士不過五六千人。這五六千人對大頌毫無用處，一旦我父皇收留了他們，大真國、大銀國豈能善罷甘休？而從流沙部落的角度來說，他們認為大頌孱弱，也不願與我父皇聯合。”

“這回我算是有點明白了。”秦百川忽然笑出了聲音，道：“所以你執意帶著我們去流沙部落，是想展示出火器的威力，讓這支部落改變對大頌的看法，進而達成合作關係？”

“你猜對了一半兒。”長公主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我是想讓極樂軍加入戰鬥，不僅要讓流沙部落臣服，也要驚破蠻夷膽！沒有了外患，我父皇的內憂還是問題嗎？你和你家娘子長相廝守的願望也會更容易實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