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夏季的一天,倫敦西南48公裏的奧爾德肖特小鎮來了一個劇團。劇院門口張貼著一幅海報:
特約!
扮相美麗技藝超群,
正派喜劇女角擅長舞蹈、反串,
莉莉·哈娜來此演出。
行人們正對從大街上走過的演員們評頭論足,他們對其中一個年近30歲的女演員議論說:“看哪,那就是哈娜!”
“聽說她在倫敦的名氣可大呢!”
“喲!她還帶著孩子呢!”
年輕的哈娜長得嬌小玲瓏,生著一副漂亮的麵孔和白皙的皮膚。在哈娜身邊跟著一個5歲的小男孩,他拉著母親的手,一步也不離開。
小卓別林沒能成為“藍衣少年”。因為仿佛一夜之間,這無憂無慮的寬裕日子,便如美麗的肥皂泡那樣一個接一個地爆裂,五光十色瞬間消失,生活露出了灰色。
隨著經濟蕭條,哈娜為了家庭的需要,頻繁地參加各種演出。沉重的生活負擔,使她的身體狀況逐漸下降。再加上長期的勞累和奔波,她原本就容易受感染的咽喉,稍受風寒就會患上喉炎。因此,她的嗓子常常失聲嘶啞,往往一病幾十天,不能恢複正常,但為了生計卻又不得不登台。
於是令人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有時她正表情豐富地演唱著,清亮的嗓子突然像生鏽的機器一樣卡殼,發出怪異沙啞低沉之音。逼得她隻好輕聲唱起來,樂手們一時手忙腳亂,觀眾們則感到滑稽而哄堂大笑、議論紛紛。因此,哈娜他們劇團的生意越來越清淡,最後隻好到倫敦以外的地方去演出。
一天,哈娜和劇團到奧爾德肖特軍事基地表演。
奧爾德肖特是軍事基地,看戲的觀眾多是軍營裏的士兵。他們雖然出手大方,但也過於挑剔,隻要一不如意,他們就毫不留情地在台下與台上對著幹。演員們都把在奧爾德肖特俱樂部演出的一周,看作是可怕的一周,而不巧的是,哈娜的嗓子正好出了毛病。
哈娜到了後台,趕緊化完裝,然後躲到一個角落裏想她的心事,不願意和別人多說什麽。是啊,她近來發病的頻率越來越高,恐怕她的嗓子這次又要跟她搗亂。
她太需要休息了,但是她不敢,不演出就不會有收入,那就無法養活兩個孩子。唯一的辦法隻有盡量少說話。
那天晚上,哈娜不放心把小卓別林一個人留在旅館裏,就把他帶到俱樂部。她演唱時,小卓別林從後台偷偷地上了舞台,躲到二三道側幕後,看自己的媽媽演出。
演出開始了,台下坐滿了士兵。醜角先演了兩個小節目墊墊場,就該哈娜出場了。
哈娜心裏盡管有些忐忑,但她畢竟是一位老演員了,保護嗓子也有自己的經驗。她想:“隻要控製住音量,盡量不發高音,還是能應付這場演出的。”音樂聲一響起,哈娜就壓低嗓音哼唱起來。
哈娜正唱著,嗓子不幸又嘶啞了。這一次比哪一回都糟,她的唱像是在悄聲說什麽。台下的士兵們很不耐煩,有的大聲發出嘲笑,有的跟著樂曲捏著嗓子唱起來,有的竟發出貓兒一樣的怪叫。
哈娜實在唱不下去,含著熱淚懊惱地退下台麵。台下並未因此而安靜,反而喧嘩起來。後台也陷入一片混亂,大夥兒都急得團團轉。
舞台監督追過來急得跺著腳對哈娜嚷:“你是怎麽回事啊?”
哈娜捂著臉說:“我實在唱不出來了。”
此時台下更亂了,士兵們扯開嗓門大叫著,口哨聲四起,他們的心思已經不在聽歌上,而是想把場麵搞得更亂,他們才覺得興奮、刺激。
小醜們再次跑上台,想用滑稽表演來平息一下場麵。但是士兵們根本不理他們,還用果皮和罐頭盒子把小醜們趕下了台。
後台所有人都圍著哈娜,大家都想不出好辦法。
這時,突然響起一個稚氣的聲音:“媽媽!”大家不由一愣。
隻見5歲的小卓別林一頭撲進媽媽的懷裏。他還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隻是覺得媽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眼中沒有恐懼,而隻有憤慨。
他大聲對母親說:“媽媽,我們回家去吧!”
舞台監督看著小卓別林,眼前一亮,腦子裏有了主意,他俯下身對小卓別林說:“孩子,想回家好呀!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倫敦去。但是現在他們還讓我們必須再有人出來唱一首歌,唱完了我們就可以走了。你能去唱一首歌嗎?”
舞台監督之所以建議讓小卓別林上去代替他母親演出,因為他以前看過小卓別林當著劇團大人們麵的精彩表演。大夥兒這時都記起這個5歲孩子表演的天分是那麽高,模仿什麽像什麽。
但還是有人很擔心:“你想讓一個孩子來救場?”
舞台監督說:“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孩子很有靈氣,再說那些大兵總不至於為難一個孩子吧!”
小卓別林這時覺得應該為自己的媽媽挺身而出,他懂事地要求上台:“好吧!隻要能回家,那我就唱!”
哈娜在兒子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小卓別林在劇團長到5歲,學會了很多東西,演員們沒事時總喜歡逗他玩,他經常博得大家的笑聲和掌聲。
哈娜預感到,兒子這第一次登台肯定會成功。
於是,舞台監督馬上把小卓別林領到台上。這一招真靈,士兵們看到舞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孩,他們非常奇怪,立刻就停止了吵鬧,劇場馬上安靜下來。
舞台監督誇張地揮動著雙臂,向大家吹噓說:“本劇團有一個5歲的童星,他非常想給先生們表演,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小卓別林像個小大人一樣,學著醜角的樣子給下麵行了個禮,然後說:“我給大演唱一首正流行的歌曲《傑克·瓊斯》。”
他的樣子立刻贏來了台下一片掌聲。
樂隊試著配了一下他的音高,就開始伴奏過門。小卓別林麵對著台上耀眼的燈光和台下煙霧蒙蒙中的一大片人,竟毫不心慌地大聲唱起來:
一談起傑克·瓊斯,哪一個不知道?
你不是見過嗎?他成天在市場上跑,
我可沒意思把傑克的毛病挑,
隻要呀,隻要他仍舊像以前一樣好。
可是呀,自從他有了金條,
這一來,傑克可變壞了。
他唱出開頭兩句,台下就安靜了。剛唱到一半歌詞,一個個便士就扔上了台。他看著滾到腳邊的錢幣,馬上停下來,說:“請等等,我必須先撿起錢來,才可以繼續為先生們唱。”話一出口,台下台上哄堂大笑,並伴著掌聲。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這時,舞台監督趕快走出來,笑著拿了一塊手帕,幫他撿起散落在台麵上的錢幣。
小卓別林慌忙說:“先生,你可不能自己收走啊,這全都是給我的呀!”
這一下,觀眾們樂得更歡了,把更多的錢拋上台。
小卓別林急巴巴地緊跟在舞台監督P股後,舞台監督摸了摸他的頭說:“我會如數交給你媽媽。”
卓別林直看著他把錢交給了站在側幕邊的母親後,才又在笑聲中回到舞台中間接下去唱:
可是呀,自從他有了金條,
這一來,他可變壞了,
隻瞧瞧他對待窮哥兒們沒有禮貌,
就叫我心裏十分地糟。
現在呀,星期天早晨他要讀《電訊》報,
可以前哪,他隻翻一翻《明星報》。
自從傑克·瓊斯有了那點兒鈔票,
嗨,他得意得不知如何才好。
小卓別林邊唱邊舞,還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幾個大人才做的動作,得到了觀眾們的喝彩。後來他唱起了一支母親經常唱的愛爾蘭歌曲,那正是寫軍人的,帶有進行曲的味兒:
賴利賴利,就是他那個小白臉叫我著了迷,
賴利賴利,就是他那個小白臉很中我的意。
我走遍了大大小小所有的部隊裏,
誰也比不上他那樣漂亮又整齊,
比不上雄赳赳的八十八部隊裏,
那一位高貴的中士他叫賴利。
他唱了一首又一首,還惡作劇地模仿他母親的沙啞聲來一遍。沒想到竟大受士兵觀眾的歡迎,歡笑聲中便士如雨點般的飛上台。直到結束,母親帶著孩子出來謝幕,那掌聲還不曾停歇。
當小卓別林最後走下台時,哈娜一把將他摟住,眼裏含著熱淚,隻是叫著:“我的兒子!”
舞台監督對哈娜說:“你好好培養他吧,你的兒子將來一定是一個好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