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到了什麽?”林軒問。
虎夢禪師顫聲回答:“長久以來深藏在我心底的困惑,都已經迎刃而解。我一直都覺得,那個叫滄浪小獵的煉蠱師跟我有莫大的關係,但我始終不能確定她究竟是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她就是我曾經的前世。”
滄浪小獵死得很慘,在林軒見到她之前,她一定已經遭受了來自76號魔窟打手們的極度摧殘。
那種家仇國恨在林軒心裏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他終於能理解中國人為什麽要那麽痛恨日本侵略者和漢奸了。那些敵人身體裏已經沒有人性,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人形的惡魔。對於惡魔,隻能以雷霆霹靂手段將其挫骨揚灰才能解心頭之恨。
“還有呢?”林軒追問。
“我還有一點困惑,為什麽滄浪小獵的一生距離我的一生這麽近?在她死後、我生前這段時間裏,是不是還有一次輪回?如果有,那輪回裏的我又是什麽樣的?”虎夢禪師慘笑著問,“自小,苗疆萬知大師就給我批過卦,說我是‘寢食難安不幸之相’,除非是逆天改命,否則代代輪回之中都是不祥之人,不得善終。難道,這一次又要……”
麵對火海與強敵,她的結局可想而知。
岩漿地火在她眸子裏盛開著赤色的小花,她那張慘白的臉也不時地被映成橘紅色。林軒知道,今日之事,誰也不可能獨善其身,要想平安活下去,就要拚死力爭。
“人的前世與今世並不一定在時間上排序進行,因為時間並非控製萬事萬物運行的唯一力量,隻能作為一個坐標係存在,而且是平麵記錄發生的一切。事實上,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是以立體或者四維、多維形式存在的。所以,你也可以判斷,滄浪小獵的死就在昨日,所以你的印象才如此深刻。我進入你的記憶中,就等於是穿過了思維的蟲洞,才那樣真切地看到了她。”林軒試著解釋。
在現有的人類認知體係中,隻能通過簡單的時間軸、空間軸來闡述一件事發生的時間、地點與持續進程。很多大學裏所教授的哲學、物理課程,都停留在如此淺顯的層麵上,所以有太多學生被教成了因循守舊、固步自封的傻子。
像林軒這樣的精英人物,在哲學、物理學方麵幾乎是無師自通,隻要看看資料就能在自己腦子裏構建起一個全新的科學社會環境結構,很多連物理學教授都感到抽象困惑的問題,到了他手中,瞬間迎刃而解。
他理解,如果虎夢禪師、滄浪小獵是一脈相承的後世與前世,則滄浪小獵身上發生過的事,天生就應該牢牢地刻印在虎夢禪師的腦子裏,等於說虎夢禪師是帶著前世的悲慘記憶重生為嬰兒的。
“如果我沒有走錯前半生就好了。”話說到這來,虎夢禪師也明白了。可惜的是,她沒有認識到自己的前世是死於日本人之手的,反而甘願追隨於獠牙魔麾下,成為殘害良民、為虎作倀的邪魔爪牙。
“朝聞道,夕死可矣。”林軒用一句中國的古語回應虎夢禪師。
這句話出自《論語•裏仁第四》,字麵意思為:早上明白做人的道理,晚上死去也無遺憾了。
儒家的“道”,指的並不是道理,而是他們的政治理想——“仁政”。而“聞”也不能簡單的理解為知道或者明白,儒家學說所求的不是自己明白的私道,而是教化民眾,實行仁政。根據台灣師範大學曾仕強教授解釋,這句話應用《易經》的觀點來解釋,即:朝和夕是相對的,夕即過去,朝即將來。
今天看來,本句中的“道”可以理解為“大道”,即宇宙的本源。
《文始真經》中也說:聞道之後,有所為有所執者,所以之人,無所為無所執者,所以之天。為者必敗,執者必失。故聞道於朝,可死於夕。
林軒以此句回應虎夢禪師,意思是指,任何時候幡然悔悟,都比渾渾噩噩一生更高明。
“那麽,我可以死了。我死,獠牙魔就會少一個幫手。”虎夢禪師慘笑,“我之前在他的召喚下了,做了很多言不由衷的事,手上的命債已經罄竹難書。”
林軒無法做出更多的勸誡,人的雙手一旦沾上罪惡的鮮血,就一輩子洗不清了,隻能用死亡來抵從前那些無辜者的性命。
“再見,真希望有來生,在下一個輪回的時候,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像你一樣,成為一個執拗而認真的好人。”虎夢禪師掙紮起身,靠近林軒,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見了,再見。”
林軒後退,怔怔地看著虎夢禪師。
虎夢禪師走向石梁邊緣,臉上猶豫不決,一停不停地唉聲歎氣。火海無邊無際,隻要跳下去,就會化為烏有,結束前二十幾年的悲慘人生,但在這之前,她必須要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賣出關鍵的那一步。
“要我來幫你?”黑衣人昂著頭大笑,神態囂張之極。
“好啊!”虎夢禪師點頭。
黑衣人無所畏懼,大步向前,右手按在虎夢禪師肩膀上,作勢要推。
刹那間,虎夢禪師身子後仰,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條纏繞黑衣人的繩索,上穿下綁,把黑衣人的四肢牢牢鎖住。
這種貼身格鬥技巧名為“壁虎爬牆鎖”,是扭殺技中的最高明手段。
“一起死吧!”虎夢禪師大叫。
在她看來,黑衣人就是獠牙魔的化身,兩人一起撲進火海,天下就太平了。
黑衣人身子急縮,想從虎夢禪師的綁縛中逃離,但虎夢禪師的動作反應極快,四肢立刻收緊,不給黑衣人鬆脫之機。
林軒大感不妙,馬上出聲提醒:“小心!他用的是‘潮汐退漲之術’!”
這些高明的搏擊術已經上升到神學、天文學、思想學、意念格鬥學的極高範疇,在黑衣人的身體一縮、一脹之間,已經突破了虎夢禪師的禁錮,並且立即反製,扣住了虎夢禪師的肩頭要害。
林軒剛要向前撲,黑衣人身體的各個不起眼角落裏閃出無數寒氣森森的光球,向他倒卷過來。他隻能倒退,避開光球的鋒芒。每一個光球都是一把飛旋的半尺長短劍,隻要沾到,立刻就要血濺當場。
“退,退吧,你不是他對手!”林軒大叫,提醒虎夢禪師撤退。可是,虎夢禪師已經被黑衣人反向纏住,無法脫身。
轟的一聲,岩漿坑的核心又產生了一次巨大爆炸,一名渾身掛著紅色岩漿的人衝天而起,如同一隻浴火涅槃的火鳳凰一樣,橫向一折,射向黑衣人的後背,將手裏的一枚一尺長短刃刺進了黑衣人的後心要害。
他從火海中來,渾身上下都閃爍著淋漓垂落的火焰,隻一招,黑衣人後背上的衣服就全都燃燒起來。
“是——”林軒不敢認,因為從未有人在岩漿中生存下來,但他最後還是憑著那人的體貌和動作辨認出,“原先生,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