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一章 返航

數個黑色的身影在金華閃耀的流光中時隱時現，緊緊地跟隨著向天城撤退的地球太空格鬥軍，金紅色的光劍無情地揮動，將一架架疲憊不堪的地球戰鬥機淩空擊碎，用這種凶殘的方式發泄著兩艘太空母艦被擊毀的狂怒。



地球軍衝擊敵軍航空母艦的壯舉雖然取得了輝煌的勝利，但是也因為這次不顧一切的進攻而喪失了所有能夠作戰的力量。在這次大戰中幸存下來的格鬥軍身心俱疲，再也無力回天，眼睜睜地看著敵軍仍然活躍的碎星者任意屠戮自己的戰友。



第三集群的戰士們損失了所有用於作戰的口香糖戰鬥機，無法對抗此刻的碎星者，隻能駕駛海燕機倉皇向天城撤退。



“指揮官，你們先走，我把他們擋住！”塞斯在頻道中聲嘶力竭地吼道。



“不要發瘋，沒有限製機誰也擋不住他們，全速朝天城撤退，再有幾分鍾聯軍就會到了。”蕭夢樓厲聲道。



“塞斯老兄，我們就要到天城了，堅持住！”奧克雷也道。



頻道中安靜了下來，塞斯的聲音突然間消失了。



“塞斯？塞斯！”蕭夢樓用力一扭頭，朝機艙側後方一看，隻見塞斯的戰鬥機一個猛子紮向了衝得最近的一架碎星者。



“不要！”蕭夢樓和奧克雷齊聲吼道。



他們的話音未落，塞斯的戰鬥機已經和一架碎星者撞在了一起，滔天的火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天城的影像在眾人的眼中越來越近，但是卻和以前的形象又有了不同。仿佛擎天柱一般聳立的天城壁壘此刻已經坍塌，大半的炮台和彈射壁壘毀於戰火，重炮防衛網的設施基本上失去了作用。整個星城披掛著熊熊的火光，仿佛星球上所有人造氧氣都是用來做這場焰火表演的。撤退到天城的格鬥兵們無可奈何地放棄了在天城壁壘降落的企圖，朝著無遮無攔的訓練場停機坪著陸。這些停機坪已經被敵軍的流彈打得坑坑窪窪，幾乎連一塊完整的平地都沒有，周圍沒有任何基地炮營的掩護，令向這裏降落的格鬥機成為了敵軍的標靶。



奧克雷的戰鬥機剛剛開始向機場滑行就被一架碎星者淩空擊中，在千鈞一發的關頭他的逃生艙裹著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重重地摔在了機場的空地上，為這次悲壯的著陸畫下了一個句號。為了掩護奧克雷逃生，蕭夢樓勇猛地調轉了機頭，朝著尾隨而來的碎星者衝去。此刻他一半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幾乎連瞄準器上的準星都看不清楚，機身發射出來的激光束和光子束仿佛喝醉了酒一樣四外亂飛。



“夢樓，小心！”通話器中於若彤驚叫了一聲。伴隨著她的話音，仿佛一顆太陽在蕭夢樓的左舷升起，金紅色的刺目光芒從機艙左窗氣勢磅礴地席卷而來，將他的身軀完全吞沒。



“現在才來嗎？對我來說已經太遲了！”筋疲力盡的蕭夢樓放棄一切地將身子朝駕駛座輕輕一靠，全身放鬆地閉上了眼睛。在他的腦海裏此刻隻剩下夜廖莎含笑相望的秀臉。



劇烈的爆炸衝擊波重重地擊打在他的機身上，推動著他的海燕機朝右方偏飛了數百米。蕭夢樓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的左舷一架神鷂戰鬥機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被碎星者的星刃擊中，淩空爆炸。



“超群！”於若彤的失聲慘呼淒涼地在通話頻道中回蕩著。她的戰鬥機緊緊跟隨著一顆被燒得漆黑的逃生艙飛一樣地降落到了天城的訓練場停機坪。這顆逃生艙是帥超群機身上彈出來的。在即將機毀人亡的關鍵時刻，這位格鬥老兵還是及時采取了自救措施。



“超群，該死的！”自分必死的蕭夢樓沒想到平時一向冷漠的帥超群居然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的性命。他連忙振作精神開動海燕機高高飛向頂空，企圖在和碎星者的對抗中占據高度優勢。



降落在地的於若彤奮力衝出機艙，連滾帶爬地朝著帥超群的逃生艙衝去。與此同時，帥超群的逃生艙門砰地一聲開啟，他渾身焦黑的身子艱難地爬出了機艙，向於若彤奔來的方向爬去。這一對患難情侶的身軀在坑窪不平的停機坪上緊緊抱在一起，滾倒在地。



“傻瓜，為什麽這麽拚命去救他，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我不要你去死。”於若彤緊緊抱住帥超群熱淚盈眶，張嘴狠狠咬在愛人的肩膀上，發泄著自己的激動和緊張。



“我想，也許我真的愛上了蕭夢樓。”帥超群掙紮著從地上直起身，傻笑著說。



於若彤忍不住痙攣一般笑了起來，淚水撲簌簌地流滿了臉頰。



就在此時，一片絕望的巨大黑影朝著二人不斷接近。那架屢次擊落地球戰機的碎星者此刻揮舞著金色巨劍已經來到了停機坪的頂空，整個天城都在他的火力範圍之下。



於若彤和帥超群下意識地緊緊抱在一起，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灼熱的衝擊波席卷了他們全身上下，他們身不由己地隨著氣流在地麵上上下起伏地翻滾不停，直到落入一個深深的彈坑之中才停止了這驚心動魄的劇烈運動。二人驚奇地將頭探出彈坑之外，隻見天空中遮蔽一切的碎星者此刻已經隻剩下半截身子，明亮的火焰仍然在空中炙熱地燃燒著。燃燒翻滾的殘渣鋪滿了停機坪的角落。蕭夢樓的海燕機跌跌撞撞地從熊熊烈火中穿越而出，狼狽地撲倒在停機坪地麵上。



“夢樓！”帥超群和於若彤忍不住欣喜地高聲歡呼。



從機艙中走出來的蕭夢樓整個身形都無法直立，隻能歪歪斜斜地勉強挪到二人的近前：“這是最後一架追上來的碎星者，我們暫時安全了。”說完這句話，他一個踉蹌在彈坑旁的坐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



“我們有多少人回來？”帥超群關切地問道。



於若彤和蕭夢樓下意識地四處看了看。“隻有我們……”於若彤艱難地開口道。帥超群眼中希望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終於化為一片死寂。就在此刻，蕭夢樓突然從地上跳起身，朝遠方一指：“那個逃生艙！？是誰的？”



“啊，不是我們神鷂集群的。”於若彤下意識地說道。



蕭夢樓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不顧一切地撒開雙腿，箭一般地跑向在停機坪正中間的一枚七扭八歪的逃生艙。他一腳踢開逃生艙的艙門，將身子探入艙中，把裏麵的駕駛員硬生生地拖了出來。於若彤勉強站起身，蹣跚走到他的身邊，協助他將這位格鬥兵平放到廣場的空地上。帥超群因為雙腿骨折，已經站不起身子，隻能將頭高高探出彈坑，好奇地觀看著。



“天啊，是林鵬！”於若彤驚喜交集地尖叫道。



“怎麽可能？”帥超群張大了嘴巴，“他不是在攻擊太空母艦的時候被擊落的嗎？在敵人的萬軍叢中發射逃生艙，他怎麽可能逃得回來？”



“太好了，這簡直是奇跡！”蕭夢樓欣喜如狂，他小心地探著林鵬的脈搏，“他一定是一直在用電子筆更改逃生艙返航路線，才能在敵人的重圍中脫身而出。我曾經和他討論過這種逃生方法，想不到他居然仍然記得。”



就在這時，麵色鐵青的林鵬突然迷迷糊糊地張開嘴，低聲道：“愛……麗……絲，我愛你……”。接著他緩慢旋轉的眼珠微微一滯，又昏迷了過去。



“愛情的魔力。”於若彤感慨地輕輕歎了口氣，“他是為了見愛人最後一麵而拚命衝回來的。沒想到這股毅力居然救了他一命。”



“看他的臉色似乎經曆了短暫的缺氧，我們必須把他盡快送到戰地醫務所。”蕭夢樓將林鵬奮力扛在身上。就在這時，天城壁壘中幾名地勤戰士冒著熊熊的烈火衝到了蕭夢樓的身邊。



“蕭上校，謝天謝地，你們終於回來了。”一名地勤戰士欣喜地說道，“剩下的交給我們吧，我們會好好照顧受傷的戰士。”



蕭夢樓用力點點頭，將林鵬放到他們運來的擔架上：“奧克雷的逃生艙在哪裏？他的情況也很嚴重，需要立刻救助。”



“我們已經把奧克雷上尉營救回醫務所，你們也快跟我們走吧。三天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要做的隻是保證自己的安全。”地勤官兵一邊說著一邊七手八腳地將帥超群也扶上擔架。蕭夢樓和於若彤跟隨在林鵬和帥超群的擔架旁邊，和眾地勤戰士一起跑進了天城壁壘僅存的幾處完好無損的建築之中。



在這幾處完好無損的建築中，其中最大的一間就是野戰醫護所，蕭夢樓曾經在這裏度過了長達十個小時的昏迷時光。此刻，這間醫護室被各種各樣的重傷員和太空營養康複箱所裝滿，無數輕傷戰士，無處可去的基地炮兵和幾乎所有的地勤兵都聚集在這個並不寬敞的房間之中。在這群戰士中，蕭夢樓驚奇地發現了歐冶蓮的蹤跡。



歐冶蓮小心地守護在一具太空營養康複箱旁邊，看到他的時候，微微朝他點了點頭。蕭夢樓分開眾人，擠到她的身邊，朝康複箱中看了一眼。



“艾絲美拉達！她被你救回來了？”蕭夢樓驚喜地問道。



歐冶蓮輕輕笑了一聲：“嗯，並不是隻有你們第三集群才有這個本事。別忘了我們畢竟是超能者。”



“她……傷得重嗎？”蕭夢樓關切地問道。



“很重，不過她能夠挺過去。她的身體結構和普通人不一樣。”歐冶蓮頗有自信地笑了笑，“我們超能社區有自己的自救係統，等到戰爭結束了，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救回她。”



“戰爭結束……”蕭夢樓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句話，心中一陣激烈的震蕩。



“戰爭會結束，不是嗎？現在已經是三天之期的最後幾分鍾。”歐冶蓮抬頭看了看醫護所牆壁上那枚醒目的計時器。計時器上最後幾分鍾正在緩慢地流逝著。



“是啊，我幾乎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做到了。”蕭夢樓喃喃地說。



就在這時，一位醫護所的負責人突然來到蕭夢樓的身邊，低聲道：“是蕭上校嗎？”



蕭夢樓連忙道：“是的，請問林鵬和瓦倫泰的情況怎麽樣？”



“林鵬上尉經過短暫的缺氧，現在腦部細胞有局部壞死現象，太空營養康複箱僅僅可以暫時穩定住他的病情，他的情況必須立刻進行腦部手術。瓦倫泰上尉的情況同樣惡劣，甚至更糟。而……第二集群的指揮官艾絲美拉達上校情況也很不好，需要立刻治療。但是我們醫護所的設備和人手都嚴重缺乏，現在完全手足無措。”醫護所負責人說到這裏，麵露難色。



“他們的情況既然如此惡劣，我們應該怎麽辦？”蕭夢樓急道。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能將他們送到月球後方的第一聯邦醫院去進行急救。但是敵人現在正在對陽關天城實施包圍……”說到這裏，醫護所負責人長長歎了口氣。



“不用擔心，”蕭夢樓連忙道，“現在敵人的封鎖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嚴密，我們還有幾名優秀的飛行員在這裏，可以讓他們將醫護飛船開到月球去。”



“這樣太好了，我們現在有兩艘飛船負責運輸傷員，速度很快，但是因為道路障礙和敵軍封鎖的關係，操作難度太大，我們的飛行員無法勝任這個任務。”



“我向你介紹兩個人，一定能夠完成這個任務。”說到這裏，蕭夢樓轉過身，將於若彤和歐冶蓮叫到身邊，“她們是神鷂第一集群和第二集群的首席飛行員，這麽短的飛行路程難不倒他們。”



“嘿，”一邊的帥超群從擔架上不滿地直起身，“我也是優秀駕駛員，別看我的腿不行了，光用手我也能駕駛飛船啊。”



“噢，對，你……”負責人看了帥超群一眼，“你的腿部肌肉嚴重受創，部分機能已經壞死，如果不及時治療，將來不用想保住這雙大腿，你也必須跟隨傷員到後方去立刻進行治療。”



“我要留在這裏！”帥超群怒道。



“超群，戰爭就要結束了，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大腿比較重要。”蕭夢樓聳了聳肩膀笑道。



帥超群愣了愣，隨即無奈地閉上嘴唇。於若彤愛惜地拍了拍他的頭，柔聲道：“乖乖聽話，我會親自駕駛飛船送你到月球。我可不想我的愛人是個沒腿的男人。”她的話讓所有人都輕鬆地笑了起來。



歐冶蓮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身，朝蕭夢樓看了一眼：“你為什麽不親自駕駛飛船護送他們？想在這裏親眼看看暗翼聯邦如何滅亡嗎？”



“可能吧。”蕭夢樓微微一笑。事實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想離開天城，仿佛有什麽東西此刻仍然在糾纏著他的意誌。



歐冶蓮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也看不出他此刻混亂而迷惑的心思，隻能無奈地再次歎了口氣，跟隨在於若彤的身後，朝醫護飛船的停機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