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八章 約會 （上）

蕭夢樓小心地擦拭著太空格鬥軍軍服，軍帽和肩膀上標誌著軍銜和榮譽的星飾和徽章被他擦得鋥光瓦亮。兩枚放射著刺目紫光的英勇勳章被他小心地配在胸前，接著被他用拳頭用力砸了砸，直到它們和軍服似乎融為一體才肯罷休。他接著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腳，在穿衣鏡中感受著軍靴表麵的光澤和亮度。當他把軍帽端端正正戴在頭上的時候，他的臉龐已經完全淹沒在軍帽造成的陰影和身上一切擦拭一新的金屬飾物所發出的璀璨光芒之中。



看著鏡中精神抖擻的青年將官，蕭夢樓滿意地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舉起手，朝自己的影像敬了一個筆直的軍禮。



“自己在這裏發騷哪？”一個柔和親切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背後傳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窘迫難當，整個身子一個立足不穩，重重撞在穿衣鏡上。他連忙狼狽地轉過身來，扶住自己的軍帽，苦笑道：“若彤，你走路都是沒聲的？”



靠在蕭夢樓宿舍門框上的於若彤柔弱地微微一笑：“這裏是月球，夢樓，每個人的腳步都很輕。”



“噢，對，我怎麽忘了。”蕭夢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真好，看到你笑得這麽燦爛我總算放心了，這些日子很少看到你的笑容。”於若彤歎息了一聲，輕聲道。



“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蕭夢樓將軍帽扶正，微笑道。



“和廖莎的約會？”於若彤挑了挑眉毛，“你們終於通過電話了？”



“嗯。我終於能夠見到她了，這一天我等了很久。”蕭夢樓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以前我太傻了，以為……，不過，現在我不一樣了，我開始相信希望。”



“這對你是好事，真的。”於若彤咬了咬嘴唇，“能夠讓你相信希望也許隻有廖莎才能夠做到。”



蕭夢樓聳了聳肩膀，忽然對她燦爛地一笑：“祝我好運。”說完大踏步走出了宿舍房門。



看著他連門都不關地揚長而去，於若彤感到一陣疲憊無力，她踉蹌走了幾步，坐倒在蕭夢樓的臥床上，用雙手輕輕扶住額角，微微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鈴聲在蕭夢樓的床頭桌上幽幽響起。於若彤抬起頭來，發現蕭夢樓竟然把自己隨身的便攜式手機落在了床頭桌上。



“這個傻子為了約會把什麽都忘了嗎？”於若彤的心中對夜廖莎升起了一絲無法釋懷的妒意。



她拿起手機，接通了通話鍵，輕聲問道：“是廖莎嗎？”



“若彤，怎麽是你？他呢？”夜廖莎焦急地問道。



“夢樓把他的手機丟在寢室就跑掉了。”於若彤苦笑著說，“我走進來剛發現。你有什麽事嗎？你們不是今天約會嗎？”



“是的，但是我臨時有重要事，我的父親，他回來了！他……他是，現在不方便說，但是他給地球帶來了希望，我們……有很多話要說，你告訴他，我今天可能去不了折柳Café了。你替我通知他，謝謝！”



“噢，你放心吧。我會和夢樓說的。折柳Café？嗯，我知道在哪兒，我這就去找他。”於若彤點點頭。





折柳Café建立在月球擁有近一百二十年曆史的老街之中。這片建築群是地球太空探險者們在月球建立的第一批商業性建築，其中以酒吧和咖啡店為主。這些店麵的主要客源是來到月球太空拓荒者和冒險家。在大遷移時代，這批人是駕駛著地球第一批遠航飛船遠征火星的宇宙探險家。在太空航行技術還沒有完善的當年，太空旅行有著極高的死亡率，月球之外的區域對於地球人來說存在著各種各樣無法預測的危險。所以當人們在飛行之前聚集在酒吧咖啡店中的時候，往往會沉浸在傷生憂死，離愁別緒之中。在那個時候，勇敢衝破地球枷鎖，殺入太陽係深處的人們身上有一種壯懷激烈的古風，所以這片老街建築群為了迎合人們的口味，修建了很多古香古色的建築，那些酒吧和咖啡店也起了擁有古典風味的名字。折柳Café的名字也是在那個時代被店主人選中的，取得是古代人們折柳留客，依依不舍的意思。



咖啡廳內清澈明淨的太空窗幾乎占據了靠街一麵牆壁的所有空間，除了店內作為裝飾用的人造柳枝形狀的窗簾，廳內的一切從街心可以一覽無餘。而街心的景色自然也可以讓廳中的坐客一眼看盡。一身嶄新軍裝的蕭夢樓一進入這間擁有上百年曆史的古老咖啡廳，立刻吸引了所有服務生的注意。立刻有好幾位正當妙齡的少女侍應爭先恐後地聚集到他身邊，七嘴八舌地招呼他。



透過太空窗望向店內的於若彤看到這個情景，苦笑著搖了搖頭。此刻的蕭夢樓仿佛一個急切想要在心上人麵前炫耀的小孩子，將自己艱苦努力得到的所有榮譽都懸掛在胸前，夢想著得到也廖莎的稱讚和喝彩，但是卻忘記了這些榮譽給自己帶來的麻煩。猶如一隻撲火的飛蛾，癡迷於火焰的美麗而不顧烈火焚身的苦。



看著他好不容易擺脫了女服務生們癡迷的糾纏，在一位高挑少女的引領下坐在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於若彤心中忽然起了一個惡作劇的心思。她靈活地閃到蕭夢樓目光的死角，隱藏了自己的行跡，舉目四望，發現在折柳Café的附近有一處生意興隆的露天咖啡廳。輝煌的日光燈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坐椅聚集在一座老火車頭做成的店麵附近，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她立刻信步走到這處老火車頭咖啡廳附近，選擇了一個正好可以看到折柳Café的座位，點了一杯咖啡。



“他會等多久呢？”於若彤下意識地用手指輕輕劃著咖啡杯的杯緣，輕輕用牙咬住下嘴唇，默默忍受著時光流逝。





夜廖莎在地球官員的引領下，終於走進了自己一直希望進來的月球軍事基地。她之所以想要進來，是因為自己心愛的人就在這座基地中。但是她這一次卻是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



在基地中心地帶坐落的前線總指揮部建築群前的廣場上，夜傷，羽傑和身後一大群形形**的外星人都聚集在那裏，等待著她的到來。



“父親！”夜廖莎看到夜傷，立刻喜悅地高呼一聲，一頭衝進他的懷中。



“乖女兒，你受苦了。我聽說火星戰場上你曾經差點遇險，是不是真的？”夜傷關切地問道。



“不，暗翼聯邦的主炮轟擊的是天城，沒有打在火星上。我是非常安全逃離火星的。”夜廖莎連忙說道，“您不用為我擔心。”



“當然啦，是你的那位心上人舍死忘生在前線抗敵才讓你們安全脫險，對不對？”羽傑朝她眨了眨眼睛，笑道。



“羽傑叔叔，你笑話我。夢樓他在前線打仗的時候，還不知道我在火星上。”夜廖莎噘了噘嘴，忍不住紅了臉。



“孩子，那個傻小子還想要一心求死嗎？”夜傷在女兒的耳邊輕聲問道。



“他已經改變了心意，他在電話留言裏跟我說希望一切從頭開始，還要約我出來約會。我想在這場戰爭中，他找回了自信和勇氣。可惜這些日子不是我在醫院裏忙得昏天黑地，就是他因為過度訓練而昏睡不醒，我們一直沒有能夠見上麵，通上話。”說到這裏，夜廖莎的臉色微微一黯。



“沒關係，孩子，他不是約你出來約會嗎？這可是很好的開始，約會的日子定在什麽時候？”羽傑笑道。



“就是今天啊，但是今天是你們重返地球的大日子，我隻好犧牲這個約會了。”夜廖莎惋惜地歎了口氣。



“啊，”夜傷看了羽傑一眼，苦笑了起來，“看來我們回來得真不是時候。不如你趕快去和他約會吧。我們明天後天一樣可以見麵。”



“當然不行啦。第一我已經通知他改期了。第二，我想早點知道白翼星方麵的消息，白翼星會來支援地球嗎？”夜廖莎急切地問道。



夜傷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這件事說來話長，來，孩子，我先來介紹這位先生。”他朝著身邊的白翼星飛行員夜刃一抬手，“這位也是夜氏家族的成員。我給你的記憶信息中應該有他吧，他叫夜刃。”



夜廖莎朝夜刃看了一眼，好像想起了什麽，驚喜地說：“我記起來了，你是夜家最優秀的飛行員，好像還是下一任星際騎士團的團長。”



“很榮幸見到夜傷閣下的女兒。”夜刃禮貌地朝她點點頭，仔細看了她一眼，忽然皺了皺眉頭。



“你的……你的翅膀呢？”夜刃的身子繃了繃，躊躇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讓父親給我切掉了，我希望成為一個地球人。”夜廖莎揚起臉充滿自豪地說。



“為什麽？”夜刃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你寧願用雙腿在地上爬行，也不願意展翅長空？難道愛情的魔力這麽強大嗎？”



“喔，小夥子，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句話嗎？愛讓人肋生雙翅。”羽傑輕輕拍了拍夜刃的肩膀，笑道。



“父親，羽傑叔叔，關於白翼星的消息……”夜廖莎急切地問道。



“對，讓夜刃先生來告訴你吧。”夜傷歎息一聲，朝夜刃使了個眼色。



夜刃朝夜傷禮數周全地微微一鞠躬，接著向夜廖莎細致地闡述了複古聯盟對地球作戰的立場和參與計劃，並解釋了前因後果。



“我們已經盡了全力去說服他們。”羽傑用手偷偷指了指身後正在議論紛紛的複古聯盟成員，“不過很多人都寧可在白翼星抵抗暗翼聯邦。他們對於白翼星人的福利沒有興趣。”



“作為保衛白翼星的軍人，我當然希望這場戰爭在遠離白翼星本土的地點上進行，這樣會把帶給白翼星平民的傷害降到最低。但是，如果這次遠征的結果是複古聯盟的潰敗，我是不能容忍的。所以，這一次我會仔細評估地球軍實力的強弱，仔細計算這次遠征的風險。”夜刃冷漠地說，“希望地球人真的和暗翼聯邦戰報中所述說的一樣厲害。否則，整個觀察團拍拍P股就會走人。”



“這真是太冷漠了。”夜廖莎冷冷地說。



“戰爭不是寫詩作畫，多愁善感無法贏得戰爭。”夜刃幹巴巴地說道，同時倨傲地將目光轉到了別處。



“別理他，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士，對於別的星球和生命缺乏認知和同情。”羽傑輕輕攬住夜廖莎的肩膀，將她從夜刃麵前拉開，“你爸爸和我想過了，如果真的戰事無可挽回，我們可以把你和蕭夢樓一齊帶回白翼星。”



“羽傑叔叔，”夜廖莎苦笑著搖了搖頭，“夢樓是不會離開地球的。他的親人朋友都在這裏。而蕭家人從來對地球的災難當仁不讓，他那麽崇拜祖父蕭塵，他的父親也為了保衛火星犧牲在前線，他不會為了我去做一個逃兵的。這樣的蕭夢樓，我也不會去喜歡。”



“孩子，我理解，你喜歡蕭夢樓，因為他從小在你心裏就是英雄人物。女孩子都喜歡英雄。但是不要忘了所有的英雄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早亡。我不希望這樣的不幸發生在你們身上。”夜傷用雙手扶住夜廖莎的肩膀，輕聲說。



“父親，蕭夢樓是不會輕易去死的。他不會讓我傷心的。”夜廖莎掙紮了一下，堅定地說。



羽傑來到夜傷身邊，輕輕撞了他的肋骨一下。夜傷放棄地歎了一口氣，向羽傑作了知道了的手勢：“廖莎，既然你決心留在地球，我會請求地球總統和相關政府官員對你的身份嚴格保密，以免你受到不相幹人士的騷擾。”



“謝謝你，父親。”夜廖莎直到此刻終於放心地笑了起來。



“我……很希望你多陪我一會兒，不過既然你今天約了蕭夢樓，我也不想做電燈泡，你趕快去赴約吧，立刻打電話給他，我們今天晚上會留在基地裏休息，明天我會到月球醫院去找你。”夜傷微笑道。



“謝謝父親，”夜廖莎此刻的心快樂得仿佛要飛起來，“我明天回月球的公寓給你們做一頓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