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八章 罵聲中的情人節

這是地球上自從有了聖瓦倫丁節這個傳統以來最黯然神傷的一次節日。無論是地球，火星，還是月球，無論是永恒夜色的玩家，還是旁觀的路人，又或者是遠在後羿射日研究中心的科研工作者都無法振作起任何精神，整個太陽係一片哀鴻。



這場毫無懸念的模擬外星人入侵戰役的直接後果是近三成的永恒夜色的玩家告別了這款令人又愛又恨的網絡遊戲，重新開始了他們之前的生活。各大公會的會員人數在短時間內跌落了兩成到三成左右。永恒夜色在太陽係各星球的銷量也呈現出銳減的趨勢。



遊戲論壇上團結互助的景象一瞬間蕩然無存，整個版麵被玩家之間憤怒的攻擊謾罵所完全淹沒。更有數不清的公會領袖將矛頭直接指向Afterain公司，認為他們刻意加強了遊戲boss的火力和裝甲，以至於令廣大玩家在心靈上受到了巨大創傷，紛紛要求遊戲公司做出應有的賠償。有些憤世嫉俗的青年甚至指責Afterain公司是外星人的間諜，特意被派到地球上來打擊地球人抗擊外侮的士氣。



“終於有人說出我的心裏話了，聽著，有人指責赤紅紋章公會因循守舊，不思進取，固執選擇過時機型導致正麵戰場的全麵潰敗。”正在查看論壇的林鵬沒精打采地扯開嗓子嚎了一聲。



連續兩天處於半癱瘓狀態的瓦倫泰和蕭夢樓同時將叼在嘴中的香煙拿了下來，從沙發上探起身來。



“嘿嘿，還有更加尖酸刻薄的，他們說赤紅紋章公會錢多沒處花銷，前兩天上戰場的那批戰鬥機是讓公會裏的財主們點煙火的。”林鵬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呸，活該，這群老頑固，死也不肯改換新機型，寧死也要抱著神鷂戰鬥機進棺材殼子，就該有人罵醒他們。”瓦倫泰用力吐了一口煙圈，狠狠地說。



蕭夢樓重新將煙蒂抿到嘴上，輕輕吸了一口，微微搖了搖頭，重新躺倒在沙發上。



“嘿嘿，生死時速的那群家夥也被人罵了。聽聽，”林鵬似乎對於別人的不幸感到格外有趣，“生死時速的雜魚為了追求速度的快感和出風頭，用有史以來最無用的機型登上了戰場，除了和侵略者們跳了幾隻拙劣的狐步舞，其他的時間都是在旁觀自己的戰友戰死沙場。像這種毫無建樹又自以為是的公會應該被清掃出愛河網絡的世界。說得好啊，這幫家夥雖然在戰場上最後一批被消滅，但是他們對於戰爭的貢獻更少。還不如那些小公會，至少他們把自己儲備的能源全都毫不手軟地打了出去。”



“這次戰役唯一的亮點就是四條腿遊世界公會的牛仔重裝甲戰鬥機了。”瓦倫泰喃喃地說，“隻有他們起到了限製敵機活動能力的作用。但是時間實在太短了……”



“現在整個論壇都陷入了歇斯底裏的抱怨之中，沒有人有精氣神來誇獎他們。”林鵬撓了撓自己的後脖子，他的動作如此用力，仿佛想在後脖子上開個口，泄一泄身上的悶氣。



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猛地僵了僵。



“怎麽了？”看到他的異常，瓦倫泰奇怪地問道。



“混蛋，有人在罵我們！”林鵬憤怒地吼道。



“什麽？”瓦倫泰的小細眼猛地瞪成了環狀，他從沙發上虎地站起來，大踏步走到電腦前，一把將林鵬推開。



“斷翅同盟公會的領導號稱是整個愛河抵抗力量的領袖，在關鍵時刻卻毫無建樹。除了在前線的戰場上多掙紮了片刻，並靠著四條腿遊世界公會牛仔戰鬥機所作出的努力擊落了兩架機械戰士，就再也沒有任何表現。他們的無能直接導致了火星防衛戰的全線潰敗，完全辜負了所有愛河公民對他們的期待和尊重。”瓦倫泰咬牙切齒地逐行逐行念著這些誅心的句子。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蕭夢樓木然吐出一口煙圈，“我們之前過於出風頭，現在戰爭失利，我們頭上的光環沒有了，所有人都會朝我們吐口水。”



“你以為我沒料到這個嗎？”瓦倫泰憤然道，“但是你聽聽下麵他們都說了什麽。斷翅……，該死的，林鵬，你來念。”



“他們說斷翅同盟號稱是天城狙擊戰第三集群百戰餘生的戰鬥天才，但是他們的表現卻讓人實在不敢恭維。如果整個第三集群都是他們這種三流駕駛水平，那麽他們被外星人全殲絕對不是聯邦軍隊不派援軍的後果，而是他們自己的無能所導致的。可笑蕭夢樓，瓦倫泰，林鵬之類的幸存者居然為這群廢物向聯邦政府索要補償，這些家夥根本是聯邦的恥辱，根本不配獲得任何嘉獎和補償。”林鵬狠狠地說。



“渾蛋！”蕭夢樓猛地站起身，將手上的煙頭狠狠丟在地上，大踏步走到電腦前：“斷翅同盟的失敗和第三集群有什麽關係。是哪個沒心沒肺的寫出這樣的狗屁文章。我活刮了他。”



“是霓虹燈公會的家夥幹的。”林鵬憤怒地說，“這幫隻會捧明星臭腳的王八蛋全都是該死的精神分裂者。今天對你大聲歡呼，明天就把你往死裏罵。”



“這些廢物平時打仗的時候又不見他們這麽歡騰，現在到來勁兒了。”瓦倫泰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了，“有本事和老子單挑，老子一個人把他們一個聯隊都打下來。”



蕭夢樓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支離破碎的聲光影像在他眼前瘋狂地湧動。



一架神鷂戰鬥機在自己麵前彎曲成弓形，緊接著在一片光霧中碎成千百道碎片。那是什麽，蕭夢樓拚命地思索著。那是靳保羅的戰鬥機，它被攔腰斬成了兩段。



狂怒的光浪卷動著一架戰鬥機的尾部，劇烈的爆炸從尾部開始一直席卷到駕駛艙，那是亞瑟的戰機，它被敵人偷襲，化成了星際的塵埃。



劈劈啪啪的靜電雜音在他的耳邊瘋狂地響起，有一個聲音永遠消失了蹤跡。那是誰的聲音？蕭夢樓感到自己的腦中一陣鑽心的疼痛。莫瑞克，那個印度的天才少年，他的戰鬥機是如何墜落的，蕭夢樓居然已經想不起來。



這些戰友們的犧牲，到底換來了什麽？蕭夢樓默默地自問著。



“蕭總，我們是不是應該發一篇文章好好罵罵這些隻會在後方上躥下跳的王八蛋。”林鵬憤怒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罵他們幹什麽，直接把他們踢出愛河抵抗者同盟，那麽有本事讓他們自己去打外星人。”瓦倫泰咬牙道。



蕭夢樓緩緩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看了身邊兩個戰友一眼，突然狠狠將雙手往桌麵上一拍，大聲道：“我們應該召集所有公會的領袖來一次見麵會，大家把所有的技術人才和駕駛人才聚在一起想對策。我就不信，地球上十億玩家，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想出對付外星戰士的方法。”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



自從後羿射日中心建立以來就一直將家安在研究中心頂層實驗室的大頭博士在經過幾十個小時日夜不停的工作之後，終於忍不住墜入了沉沉的夢鄉。在睡夢中，他隱隱約約夢見了自己童年時候曾經天天聽到的童謠。當他的超能力完全發展起來之後，他已經很少有這種縹緲的夢境，他的整個大腦都都進入已開發的狀態，再也沒有任何空間讓這種幻夢存在。但是今天，他的腦海再也無法抗拒這童年幻夢的誘惑。也許，這些日子，他太過傾心於開發新式戰鬥機和新型作戰係統，他的腦細胞超負荷運轉終於引起了全麵當機，於是夢這種普通人才能擁有的特權重新回到了大頭博士的身上。





結束了虛擬世界作戰任務的中心重要成員拖著疲憊的身軀朝著中心實驗室走去。歐冶雷第一個走進了房間。作為中心新武器總設計師之一，他比任何都更加急切地想要和大頭博士討論一下新近開發的新型武器的得失之處。這場戰鬥的結果毫不留情地告訴他，這些日子裏他們日以繼夜的努力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成果。他們仍然停留在原地。



他一眼就看見了沉入夢鄉的大頭博士。他頭上稀疏的頭發此刻已經全部變成灰白色。本來紅潤發光的臉頰此刻變得灰暗而憔悴，連臉上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歐冶雷搖頭歎了歎氣，他十分清楚這位老夥計這些天實在太累太辛苦，整個研究期間，他幾乎從來沒有合過眼。為了這個抵抗外星人的後羿射日計劃，他幾乎已經傾盡所有。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大頭博士的身邊，想要把他披在椅背上的製服上衣劈到他的身上。就在這時，他看到大頭博士的電腦上有一張三維立體的粉紅色電子賀卡正在變幻著繽紛淋漓的色彩。



“情人節賀卡？”歐冶雷幾乎已經將這個太陽係最受歡迎的傳統節日忘到了九霄雲外。就好像這麽美妙的事情已經遙遠得猶如前生來世。



在大頭博士電腦銀幕上的賀卡上，無數代表著愛神朱比特祝福的穿心箭仿佛豪雨一般朝著一個名字狂飆著。這是大頭博士和歐冶雷在童年的時候就非常在行的把戲，利用這種三維立體的閃爍影像將自己的名字和自己心愛之人的名字交相插入其間，這樣可以給人一種潛移默化的心理暗示，讓賀卡的接收者可以更加容易地接受送賀卡者的追求。



“但是這麽多年了，他的技巧卻沒有一絲提高，似乎永遠停在童年的水平。”歐冶雷看著賀卡接受者的名字：艾絲美拉達。所有超能力者心目中的美神。



“他仍然在爬這座無人可以企及的冰峰嗎？”歐冶雷對於大頭博士那近似於唐吉克德的勇毅感到由衷的欽佩。



他小心地探身到大頭博士的身邊，在他電腦的屏幕觸鍵上輕輕點擊了發送，這張賀卡從大變小縮入一封粉紅色的信封，接著猶如遊魚一般在屏幕的遠處輕輕一擺尾巴，就消失不見了。



“大頭——，咱們中心的新戰機都是……”第二個走進大門的泰娜剛進屋就想要大喊大叫，但是立刻被歐冶雷使了個眼色製止了。她立刻轉過神，朝後麵陸續進屋的射日計劃成員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陸續進屋的安德烈準將，安德森小姐，艾絲美拉達，洛奇，艾瑪，凱瑟琳，歐冶蓮不約而同地放輕了腳步。



“大頭居然睡著了。”凱瑟琳驚奇地低聲問道，“他很少這麽渴睡的。”



“不止如此，他還在做夢。”歐冶蓮斜斜地靠在實驗室的角落，冷冷地輕聲道。



“真的！？”艾瑪，凱瑟琳和泰娜這幾個女性超能者不由得輕聲驚呼了起來。絕頂天才大頭博士自從腦細胞完全開發起來之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夢了。



“你們沒看見他在微笑嗎？”艾絲美拉達微微搖搖頭，坐到一台主機終端麵前，“他不但在做夢，而且還在做一個非常美妙的幻夢，無論如何，他看起來比他醒著的時候更加幸福。也許這就是他這樣的超能者最大的不幸。”



在場的所有人都略感驚訝地望向此刻的艾絲美拉達。一向有鐵娘子之稱的超能社區領袖此刻居然一反常態地充滿感性。



艾絲美拉達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她皺了皺眉頭，輕輕捋了捋頭發，輕聲道：“別在這裏**，歐冶雷，你去召集設計部的所有成員開會，新機型的改造必須立刻執行。”



“要不要休息一天，大家都累了。”安德烈準將體貼地問道。在他一旁的安德森小姐也點點頭：“艾絲美拉達小姐，我們遊戲設計部的設計師最近也累壞了，休息一天養精蓄銳是一件好事。”



“我們沒有時間了，外星人已經給了我們太多喘息的時機，我們不能奢望這樣的好運能夠繼續下去，必須做好明天外星人就要進攻的準備。蕭蔚遠將軍已經和我通過話，並傳達了總統的意願。他希望能夠在最近時期內向穀神星發動一次試探性進攻。我們的時間表已經很緊了。”艾絲美拉達沉聲道。



說到這裏，她轉頭看了看仍然在呼呼沉睡的大頭博士：“至於大頭，讓他睡吧。我們把會議的結果發到他的電腦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