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翼

第七章 慘敗

“該死的，我被擊落了，蕭邦，就看你的了！”瓦倫泰憤懣羞愧的聲音在頻道中突然響起，然後漸漸沉寂了下去。蕭夢樓知道這位倔強傲慢的電競高手無法接受這麽窩囊而無助的結局。但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呢？這就是碎星者的實力！在由真人操縱之後，這些碎星者將每一分每一毫技術和科技上的優勢都發揮得淋漓盡致。規避時飄逸如行雲流水，攻擊時猛烈如雷霆霹靂。光劍的運用更是巧妙絕倫，無論是短兵相接時化成光子劍形狀幹淨利落的劈砍斬削，或是遠程攻擊時化成光子波勢如破竹的橫掃天地，都做得完美無缺。蕭夢樓懷疑即使是真正的外星人來駕駛這些機械戰士是否也有這樣精彩的操作。



蕭夢樓牢牢按住火控開關的手指一直沒有按下去的機會，敵人對於外星戰鬥機的操作實在太出色了，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能夠接近到金屬翅膀點陣式推進器。這也是毋庸置疑的，以碎星者這麽優秀的戰鬥機而言，要刻意掩護自己身上唯一的弱點根本不難。而對於蕭夢樓，以這種一觸即潰的戰鬥機想要和他們糾纏，卻要困難上千百倍。



天空中隻剩下了他的合成空氣戰鬥機和零星幾架生死時速公會戰士駕駛的白色閃電攻擊機。在不到三個小時的戰鬥中地球聯軍出動的上千萬架戰鬥機被兩百架碎星者擊毀，整個火星天城被戰鬥機殘骸形成的金屬浮雲完全籠罩，連太陽光都照射不進星城的太空罩中。



驚呼聲接二連三的在頻道中響起，生死時速公會那批狂人也一一退出了戰場。有那麽一瞬間，蕭夢樓以為火星的天城防線真的被外星人摧毀了，自己的戰友全都犧牲了。他甚至以為，林鵬，瓦倫泰也已經被外星人殺害，而自己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宇宙孤兒。徹頭徹尾的孤獨感宛如絕望的黑潮在他的心底湧動。



數架碎星者開始朝蕭夢樓方向靠攏，光劍冷酷的光芒刺痛著他的眼睛。



寂靜的駕駛艙內，他隻能聽到自己的牙齒磨動時刺耳的吱吱聲。汗水沿著他的脖頸劃入他的脊背，猶如渾身冰冷的小蛇在皮膚上爬行，令他感到寒冷。那並不是宇宙空間所帶給他的寒意，那是他心底的恐懼。不知道為什麽，他明確地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像現在這樣麵對外星人的戰鬥機，但是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整個太陽係還沒有準備好。等待他的，將是和現在一樣的慘敗。他的命運隻有死亡。



他感到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戰抖，幾乎無法握緊操縱杆。他由衷地希望現在的自己能夠找到當初在天城前線抗擊外星侵略者時的勇氣，但是他無法找到。那個時候，他的心被憤怒和激情所占據，他拋卻了生死無所畏懼。但是現在，他的心底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他發現自己無法找到任何支撐自己戰鬥下去的力量。



一道光子波從斜下方射了過來。蕭夢樓操縱著戰鬥機一個生澀的斜翻，勉強躲過了這一次進攻。接著又一道光子束在空中凝結成光劍形狀，迎頭斬下。蕭夢樓張了張嘴，他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近似垂死野獸的低吼。光劍幾乎貼著戰鬥機的機翼擦身而過，合成氣體冷凍而成的駕駛艙開始氣化，整架飛機的平衡性遭受到嚴重的破壞。蕭夢樓操縱著飛機猶如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打著晃。



一架碎星者從背後接近了他的，巨大的光劍對準戰鬥機的尾翼凶狠地刺來。



蕭夢樓狠狠咬住嘴唇，通過嘴唇上尖銳的刺痛，他控製住了全身因為恐懼而發生的顫抖。他的雙手用力一拉操縱杆，戰鬥機在空中瞬間完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倒後空翻，機身上僅存的一門反物質炮此刻居然奇跡般地鎖定了這架碎星者背上複雜的點陣式推進器。



一陣興奮的燥熱感席卷了蕭夢樓的全身，他顫抖地伸出大拇指，朝著操縱杆上的火控開關摸去。就在這時，駕駛艙中突然發生了一陣劇烈的震蕩，緊接著機窗猛地一暗，在他眼前的畫麵已經從戰鬥機第一視角轉化成了網絡直播平台的俯瞰視角。



緊箍在蕭夢樓身上的固定架突然開啟，蛋艙大門也豁然打開，他的身子被輕柔地彈出了蛋艙。



“該死的，渾蛋！”極度壓抑之下的憤懣之情此時猶如火山爆發一樣發泄了出來，蕭夢樓隻感到眼前一片紅星閃爍。他聽到自己野獸一般地大聲謾罵著，對著蛋艙瘋狂地拳打腳踢，直到雙拳出血。恍惚中有兩個身影一左一右來到自己身邊，卻被他一拳一個打翻在地。他伸出雙手在四周急切地摸索著，終於讓他找到一件趁手的物事。他緊緊抓住這個瘦長形狀的物體，對準麵前的蛋艙發了瘋一般連續砸了幾十下，直到整個蛋艙被砸得藍星直冒，零件亂飛才終於停手。



密布在眼前的紅星漸漸從視線中消退，蕭夢樓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物事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劇烈地喘息著。



憤懣感在這一陣發泄之後，暫時從心中消退，恢複理智的蕭夢樓這才發現手中緊握的赫然是曾經打爛了自己書架的棒球棍。在他的左右兩邊，分別半躺半坐著瓦倫泰和林鵬，兩個人的臉都高高腫起，那是被自己揮舞的拳頭揍出的傷痕。兩個人的眼中都是驚懼和關心的神色，仿佛蕭夢樓在他們眼中突然變成了狼人。



“蕭，你好點兒了嗎？”瓦倫泰小心地問道。蕭夢樓這輩子從來沒有看見瓦倫泰這麽小心翼翼過。



“蕭總，你不是瘋了吧？”林鵬膽戰心驚地問道。



蕭夢樓抱歉地看了他們一眼，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瓦倫泰和林鵬互望了一眼，兩人同時走到他的左右兩邊，扶著他胳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放到一旁的沙發上。



“想不到我竟然把蛋艙給……”看著七扭八歪的蛋艙，蕭夢樓的神色一陣黯然。



“沒關係！”林鵬迫不及待地說，接著看了瓦倫泰一眼。



“沒事兒，我們不是買了四個蛋艙嗎？還有一個後備的。你休息休息，冷靜一下，不要想這些事兒了。”瓦倫泰連忙說道。



“我想看看接下來的戰局。”蕭夢樓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





最後一架戰鬥機化為烏有之後，天城前線陷入了一陣難得的沉靜。完成戰鬥任務的兩百名聯邦精英默默地坐在蛋艙係統屏幕前，等待著指揮官下一步的指令。沒有人對於這場勝利做出任何評論，更不用說是歡呼了。每一個人都感到一陣無法解釋的挫敗感和無能為力的鬱悶。連最活潑的卡洛斯都不再說他的俏皮話了。



“各位的表現非常優秀。現在駕駛機械戰士返航，接下來的時間電腦模擬的外星艦船集群將會對火星前線進行持續的覆蓋射擊直到侵略時間結束。”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官安德烈準將不露聲色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每一個聯邦戰士都不由自主地朝屏幕左下角的計時器上看了一眼。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兩百個碎星者所帶來的戰力居然強大到可以在三個小時之內將整個地球近千萬的抵抗戰士徹底摧毀。



鋪天蓋地的光子束淹沒了天城防線，這座虛擬的火星堅城在半個小時內就被強猛的外星艦群主炮完全摧毀。接著，外星巨艦群的主炮火力開始進行延伸射擊，環繞在火星周圍的衛星城市紛紛在戰火中粉身碎骨。最後，傾盆暴雨一般的炮火覆蓋了整個火星，所有的地球殖民地都被連根拔起，一百年間地球人辛辛苦苦建立的火星文明一瞬間化為烏有。整個進攻過程隻用了一小時四十五分鍾。



這一小時四十五分鍾無論對於在直播平台前觀看的玩家或者坐在十八區超級蛋艙中默默注視銀幕的聯邦戰士都是漫長到無法忍受的煎熬。



每個人心裏都非常清楚，如果地球不能做出任何改變，這虛擬世界中一小時四十五分鍾的毀滅打擊就是未來地球厄運的一次真實預演。



當整個火星化為燃燒的真正火星之後，預定的侵略時間還剩下十五分鍾。整個模擬戰役的總指揮安德烈準將在他的話語間終於流露出一絲人類的情感：“外星侵略提前十五分鍾結束，全體艦隊返航。”



當聽到他的這句話時，幾乎所有聯邦士兵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目睹整個火星在敵人強大火力下化成廢墟後，林鵬，瓦倫泰和蕭夢樓都感到身上最後一點力氣也消失了，三個人用同樣的姿勢將身子深深陷入沙發之中，陷入沉默。



“吃點什麽？”過了良久，林鵬終於開口說道。



“嗯。”瓦倫泰點點頭，他也同意這個時候大吃一頓是一個好主意。兩個人同時將目光轉向蕭夢樓。



蕭夢樓的眼神仍然直挺挺地凝固在麵前的電腦大銀幕上，似乎對於兩個人的談話全無反應。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之後，他才漸漸回過神來，機械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朝著沙發邊的電話摸去。



“蕭總，你真的……要？”林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夢樓喃喃地咒罵了一句：“去他的蕭家家規。”他一把抓起了電話，隨手撥通了一通電話：“喂，我要訂匹薩。”他冷冷地說。



電話中傳來一陣悅耳的女聲：“對不起，親愛的用戶，因為最近客流量增大，我們的存貨已經告罄，請您一個小時之後再打過來。對於造成的不便，我們深感抱歉。”



蕭夢樓輕輕地按動中止對話鍵，關閉了電話。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他猛地奮力一揮手，將手中的電話狠狠甩到對麵的牆上，化成一堆破碎不堪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