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氏人沒有投石車、弩車等攻城器械,可不代表守關的人沒有弓箭以外的武器。除了必備的弓箭手以及阻擋和破壞敵人雲梯的刀盾手外,華曦特地還準備了三四十口的大鍋,鍋裏裝的可不是什麽鮮美的食物,而是沸騰翻滾著的開水。至於用油,華曦不是沒想過,隻是這油所需的量根本就超出了盟重關所能負荷的程度,再說現在這生產力水平,華曦也拿不出那麽多的油,但水倒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隻是用來燒水的鍋倒是一時無法得到這麽多。
當風姯印下達了攻關命令時,盟重關上早已嚴陣以待。七十餘名赤膊戰士傲立在刀盾手旁邊,三四十口盛滿沸騰開水的青銅大鍋、陶鍋被一字排開,華曦以及另外幾個部落的首領齊聚城頭,看著關口前那密密麻麻如蝗蟲般湧來的葛天氏人。
與往常一樣,葛天氏人先是用箭雨掩護自己的攀城和砸關門的部隊,隨後,攀城以及負責砸門的部隊則拚命往關口衝。
無論是攻城還是守城,最安全也是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弓箭,這在人類曆史上被無數次驗證過。不過,當敵軍一旦攻到城下,對付敵人的最佳武器不是擂木、刀劍,而是熱騰騰的滾油。一鍋油下去,再丟個火把,不論是人還是雲梯、棚車之類攻城器具,都能一下燴了。隻是油太珍貴,不能多用。當然,也可以用火箭,不過還是同樣道理,油太珍貴了,這似乎是一個恒古不變的道理。
不過,這次攻城的葛天氏人數量,用肉眼來估算的話,大概將近是自己守關的三四倍,別說是開水了,就算是有充足的油來給守軍揮霍,也沒那麽多時間來煮沸啊。
華曦看著關下不斷倒下的葛天氏人,扭頭對身旁一名千夫長說道:“他們人數是我們的三四倍,光靠弓箭恐怕是無法阻止他們攻上關口的,實在抵擋不住的時候,立即用開水往雲梯上的人那澆下。趁著鬆動的時候,要隨時往鍋裏添柴添水,記住了嗎?”
千夫長點頭,道:“我曉得,記下了。族長,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一個葛天氏人站在關口的城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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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的黑夜不長,從鳳山的山頂上往東看去,初生的旭日雖然還未從地平線上升起,但卻以鋒芒畢露,揮灑出幾絲微弱的光芒,無盡的黑暗似乎也無法阻止這個新生事物的誕生。
蘇和裹著溫暖的獸皮大衣盤腿坐在一間用斷木和茅草搭建起來的屋子裏。此刻,蘇和早前慘白無血的臉龐上泛起了一片片潮紅,不是咳嗽著。與百戰的那場一生難忘的撕殺後,又經長途的逃亡奔波,蘇和的身體直到此刻方才好轉了一些現在,他已經可以不需要族人照顧,便可做一些不劇烈的運動了。
“大統領。”一名百夫長走到他身邊,恭敬道:“戰馬已經準備好,但大首領吩咐下來,不讓你隨便走動,要注意身子啊!”
蘇和搖搖頭,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痛徹心扉。服侍在旁的一個族人連忙走上前來幫蘇和輕拍著後背,好半天才緩過氣來。
蘇和待喘順了氣後,用嘶啞的痰音艱難地說道:“蘇木為我族四下奔波,我身為大統領卻出一分力氣,叫我如何安心在此養傷?”
百夫長還想再勸,蘇和一抬,阻止道:“你別在多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喘了口氣後,他又對夫長說道:“希望你等齊心協力,勉力殺敵,不要辜負了族長和我對你等的期望。”
百夫長靜默片刻,挺胸喊道:“是。我等定不負族長和大統領的厚望。”無論是在百夫長還是其他族人眼裏,蘇和仍然是蘇和,這次受此重傷隻是因為那些卑鄙狡猾的中華人以多打少,方將蘇和打成如此重傷。隻要蘇和的身體痊愈後,依然是往昔那位聯盟第一狂戰士!
每一個白狼族人都對蘇和保持住一如既往的崇拜和擁戴。
不過,眼下他們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失去庫倫城這個老巢後,加之各族對自己的態度愈來愈差,甚至連瑤族這個往日與自己走得最近的盟友,此刻開始保持中立,對白狼族不管不問。
五千精銳,每天消耗的食物不是一個小數目。眼下,許多族人已經開始要靠啃樹根、野草之類的東西維持體力,盡可能地減少最後一點存糧的消耗。蘇木昨日率四千精銳下山,打算與蓋桑決一死戰。不成功便成仁,部隊所存的糧食已經不足三日之用。如果還拿不下佘族,將葛天氏人放入關來,恐怕五千精銳不用打就潰敗了。現在,部隊裏已經出現了逃兵的現象,所幸發現得及時,否則這些逃兵一旦將軍中情況透露給佘人,那將是致命的打擊。
百戰亦是因為如此,所以不得不帶傷出戰,希望能夠幫上兄弟一把,同時也是為了族中兄弟早日脫離此處險境。
這個時候,盟重關可算是殺聲震天,人影憧憧。戰鬥已經持續了接近半個時辰,雖說華曦他們占據了地利之便,但人數上麵的差距讓守軍的數量迅速減少。人手漸漸出現了不足的情況,連城牆上都已經開始出現空餘的位置。
第一次來盟重關的風姯印也開始對這座傳聞中異常堅挺難攻的關卡,重新打量起來。在還沒來之前,風姯印對這種傳聞抱著強烈的懷疑,她隻覺得攻不下盟重關,隻是因為前麵幾次領兵的首領能力問題,而非關卡的問題。但此刻,姯印方才知道這座盟重關的雄壯不亞於部落的城寨。
如此一座險關,完全可以以一敵百,憑借地利來彌補數量上的劣勢。
姯印領兵的經驗不多,但跟隨族中長老和上一代族長,也就是她父親出征攻打其他部落,倒是經曆過數十次。正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按照姯印的認識,無論是什麽氏族部落,隻要是碰上他們葛天氏人的勇士們,都是落荒而逃,不敢硬碰。但是眼前這座盟重關上的守軍,竟然擺出一副堅守關卡,悍不畏死的模樣。這確實讓姯印有點想不通,但她可並不介意多一些異族的首級來妝點一下她的功勳。
大庭氏族的崛起,就應該是建立在這千萬屍骸之上,隻有異族的鮮血和殘骸,才能讓大庭氏族再一次置身於葛天氏大部落的權力核心裏。
一根根三四丈長的雲梯被架在了關口的城牆上,這些雲梯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無論是攻城的雲梯還是渡河的浮橋,材料對葛天氏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姯印就站在前軍後麵督軍,用興奮和孤傲的神色注視著那座搖搖欲墜的關卡。她知道,那些殺害她氏族中人的凶手就在關卡中。她捏緊了粉拳,恨聲說道:“華曦,城破之時,便是你的死期。”
城頭上,華曦全神貫注地審視著整個沙場上的每個角落,在他手裏還抓著那個與他一起穿越過來的望遠鏡。有了望遠鏡,華曦可以清楚地在夜色下了解到別人所看不到的細節和變化,這些可是影響戰場上形勢的細節東西。
盟重關搖搖欲墜,但每次都是因為後力不繼而導致殺上城頭的戰士身陷重圍,慘遭圍殲。姯印覺得,隻要自己盡出前軍,關口應可一鼓作氣拿下。
“聯盟的螻蟻們已經傷亡慘重了,弟兄們隨我一同出擊,大庭氏的崛起當在此刻!”姯印回身對大庭氏族的戰士們吼了起來。
“諾!”所有大庭氏的戰士都齊聲大喝,聲勢震天。
姯印手一揮,大喊道:“殺啊——”
“殺————”
數千名大庭氏族的勇士們回應著,你追我趕般地往關卡狂奔過去。
華曦環視左右,入眼的俱是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就連自己部落的戰死也是滿臉焦急之色。隻有城牆邊上最前排的刀盾手和弓手正在瘋狂地搏鬥和攢射,他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害怕,因為葛天氏人已經殺到他們身邊了,將他們逼到絕路之上。每一個人此時都在為自己的生存和關卡後的親人而拚命著。
華曦手背心上亦是冷汗頻出,但他卻不能表現出來,縱使心中慌亂,也不能讓身邊的人發現。他一亂,所有人都亂了。
忽然,華曦深吸一口氣,仰天長笑:“哈哈,終於忍不住了吧!”
左右幾名首領不解道:“強大而神聖的神使,何故發笑?”
在這個生死關頭,幾名首領覺得如果還可以取勝的話,那肯定是身旁這位神使再次爆發王八之氣,火神華為再次降下神力,力挽狂瀾了!否則的話,要守住盟重關幾乎是海底撈針的事了。
華曦收好望遠鏡,畢竟這東西可不能隨便讓人知道是什麽。手裏掌握多一張底牌,才能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華曦指著遠處隻有零星火光的一片黑暗說道:“葛天氏人已經盡出攻關,我們再也無需擔心他們有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