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首詩。。。

這是好多好多年前同我自己有關的一個故事，那天傍晚閑著無聊就同雲帆講了。

事情發生在某年十二月八日，暖冬裏的一個晴天，那天是我和CZ等四個女生下放安徽農村的日子。汽笛鳴響之前還在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不願與親人放手的傷心的年輕人們，火車一旦開動，連日來的忐忑不安沮喪難眠就很快地拋在腦後了，紛紛拿出背包裏的茶杯和零食在小桌上鋪開，象大人一樣閑聊天，或者幹脆在車廂裏興奮地走動，畢竟大多數人還是第一次離家出遠門獨立生活。

突然我摸到口袋裏的信了，就是今天臨出門前在後門信箱裏發現的那封信，收信人是我，卻沒有落款和地址，不知寄信人為誰。當時正滿腹心事忙不過來呢，心想反正上了火車有的是時間看信就把信封朝口袋裏一塞然後忘記了。

“怪不怪嗬，不知道是誰寫來的信都沒貼郵票！”我邊嚷嚷邊扯開信封一側的紙邊，見一張粉紅色的工工整整折疊著的紙張滑了出來，因為剛好是四人座大家坐了個麵對麵，四個女生的腦袋自然就湊到了一起。

原來這不是信，是詩哇，是在粉紅色的薄紙上用楷書寫的滿滿一頁七言古體詩，隻匆匆掃一眼見到什麽“竹馬青梅。。。輕如飛燕。。。悵望西風。。。幽情難訴。。。”之類詞句，我就有點拘謹局促起來，果然坐對麵那位HJ姐姐已經叫出聲：“喔喲喲是情書嗬，哈哈哈。。誰寫的誰寫的？” 

HJ姐姐大眼睛高鼻梁長得山青水秀頗有幾分姿色，自從在上海港碼頭找了個高工資有50多一月有上海戶口的工人階級當男友之後十分自豪，誰誰的對象她都要嘲笑一番的。就剛才那一會兒她已經嘻嘻哈哈講了個身邊人的故事，說的是某位丈母娘看不中準女婿嫌他家境貧寒，楞是把對方送給自己女兒的定情物---精美的禮品手帕一枚裝幀在了鏡框裏掛在客廳牆上隻等那男孩上門來奚落他一番，聽得我和其他兩位女同學頗有幾分心神不寧，希望自己方方麵麵的事合她“法眼”以免被嘲笑。

HJ她大聲讀著別人寫給我的詩－－－那首寫在粉紅薄紙上的古體長詩，邊晃悠邊評價，還前仰後合抑揚頓挫做誇張狀，受奚落的感覺就此上頭，把人弄得忿懣糊塗。。。

我囁嚅道：“－－－青梅竹馬？真是七搭八搭了，沒有的事。。。”想想自己雖無沉魚落雁之貌，但對清高純淨的追求還是從來不願放棄的，今日怎能落個笑柄給他人？不能讓H J繼續出我洋相！

又惱又羞但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樣子，我把這張粉紅色的紙頭一下子奪了過來。  對開一撕再一撕，橫裏一撕再一撕，口中憤憤道：“莫名其妙，你誰呀？誰和你青梅竹馬？”。。。

 如果那天有人在飛駛而過的火車某窗口看到片片桃花如雪片似的飛落，那就是由某位才子千辛萬苦吟罷寫就的這首粉紅色古詩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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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故事的人小帆突然在一邊叫起來：“你把它撕了！？啊唷太可惜了！要是能留下來讓我看看當年的情詩是怎樣一個寫法，啊哈。。。”

這何嚐不是今天我想說的話呢？一旦意識到已經是人到成年，真是後悔莫及。

我自小有收集“古董”的毛病。小兄弟中中在破四舊時把父母的舊照片全撕了扔到字紙簍裏,是比他大兩歲的我擅作主張，將碎片偷偷撿了出來粘補好藏起來一直保留在身邊，後來成為家族畫冊回憶錄中的重要佐證。曆史是需要後人回顧了方顯示其意義的不是嗎？所以在這件事上，沒有留下片紙隻字的線索，甚至沒來得及看完整篇詩，猜忖再三還是猜不到誰是“粉紅詩”的寫作者，這些都是一直以來我覺得非常非常遺憾的事。

“我們的故事真難忘，太多的回憶和希望。”今天我把這個故事寫下來，特別寄希望於某位朋友能讀懂我的歉意和誠意，更希望某人某處至今仍保留著這篇詩作的草稿，彌補歲月沉澱的遺憾，於我為心安！

唯一的線索是我還記得詩人的簽名：悵零水---這能說明什麽嗎？

2006-0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