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偶然,我見過一次鄧小平
文章來源: 丹麥曲奇aaa2024-07-15 08:17:58

偶然性和必然性,是個深奧的哲學問題。裏麵的彎彎繞,沒有多少人能闡述明白。但這又是每個人在生活中常常能體味出的規律。因果關係,是人們最能在拉家常時引經據典的理論。在一個個人生片斷裏,多多少少含著些許偶然,命運的甜酸苦辣中又些許存著好些必然。

人們常常看不起偶然,殊不知,沒有了偶然的未知的無序的係數,必然就沒有必然的最大公約數。

人過60愛懷舊。看老電影,聽老掉牙的歌,見那些早已經叫不上名字的小學同學,說那些小男孩對小女孩的惡作劇,情感豐富地道著自己初戀的情愫。

一路走來,頭發白了,肚子大了,牙口弱了,血糖也高了。在已過的歲月長河裏劃小船,也有幾朵偶然濺上船的水滴,閃著不一樣的光芒,讓我尋找人生中沒出彩虹的印記。

1976年的一天夜裏11點,我們軍隊大院裏一片騷動。我一個同學興致勃勃敲開我家的門,對我說:走當兵去。真的,他們高一沒上完就都走了, 夜裏12點坐著當時少有的大客車沒了蹤影。第二天,我一到學校,老師就奇怪地問我:你怎麽沒走?我們院裏我們這個年級男男女女幾乎都走光了。

我那個年齡就想當兵,不然我就要下鄉。情緒低落到極點,我病倒了。為什麽這個偶然發生在我身上?多少年以後我才知道,當時我父親肝病嚴重,他在抗戰時山東膠東軍區的老戰友說,你家孩子少,讓孩子多在你身邊陪陪你。讓孩子高中畢業,然後到我的部隊來當兵。這個叔叔當時是內蒙古軍區的參謀長。所以家裏沒讓我走。
這個偶然,讓我在恢複高考時,鳳毛麟角地考上了北京一本重點大學炙手可熱的專業。

我學習好嗎?不好。高考的數學和英語,幾乎零蛋。但語文、曆史地理幾乎滿分。特別是作文,是滿分。這裏有個必然。文革中期,毛主席讓幹部們讀《紅樓夢》。父親領回的書公開放著,我大概14、5歲就囫圇吞棗地讀了。父親就假裝沒看見,還偷偷作了一張人物關係表,不動聲色地放在了我的床頭。還有就是,大哥哥大姐姐去抄了北京人藝焦菊隱和舒秀文等人的家,在大院的大禮堂門前把十幾箱子書倒在了那裏。我搶到了李英儒的《野火春風鬥古城》、孫犁的《風雲初記》、柯切托夫的《州委書記》、伊林娜的《古麗雅的道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久旱逢甘雨,潛移默化,了解了共產黨的鬥爭哲學的同時,窺見了美好的愛情生活。由此,從一個年幼的孩子心底發出了沉重的歎息。

幾乎所有當兵的同學,後來都多多少少地羨慕我,因為他們都比我學習好。當時誰想到鄧小平會扭轉中國曆史的方向盤。

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公安係統給領導當秘書。又是幾個偶然,改變了我從政的道路。

從學校門進大機關門,誰都知道你幼稚,就是你自己傻乎乎的。我們處長槍林彈雨中滾出來的,鋤奸隊長出身,開會讓大家給處裏提合理化建議,以便改進工作。大家說東說西,不著要領,就我一本正經地提了好些建議。因為當時處裏除了一個北平時期的臥底大學生外,就我一個新大學生,驕傲得自以為是。

當然小鞋給你穿再合適不過。年輕人又好高騖遠,患得患失,幾年下來秘書工作幹得我就想跳槽。

還有進公安隊伍,領導要鍛煉我讓我快速適應工作,1983年“嚴打“槍斃人,總讓我去”觀摩“,每次回來就不想吃飯,有次還惡心吐了。由此好多年我不喝酸奶,不吃豆腐腦和血豆腐。

我們領導看我不安心工作,很直白的告訴我:站著進來躺著出去。想這山望著那山高,必然的門兒也沒有。

有個人偶然來找我,就改變了一切。那時剛剛改革開放不久,第一波出國潮到來了。電影演員劉曉慶第一任丈夫王力要到美國,由於他當時是總政歌舞團的鋼琴演奏員,出國被卡。他找當時任東方歌舞團的王昆團長,希望她找關係幫他疏通疏通。

也該著,我的領導在抗戰魯藝時,是周巍峙的學生,而王昆就是周部長的愛人。我的領導後來被康生看上,調到中央社會部工作,與劉複之、淩雲成為戰友。

1984年,為慶祝建國35周年,在鄧小平和胡耀邦的過問下,周巍峙抽調1300人,仿照《東方紅》的形式,創作排演了大型音樂舞蹈史詩《中國革命之歌》。

那天文化部給我們送票,正好我輪值班,從此就認識了一幫文化部的狐朋狗友,就此也磕磕絆絆地調進了文化部,幹起了與公安工作風馬牛不相及的工作。

多年之後,遇到公安部的一個司局長,他開玩笑地說:“你如果不走,就沒有我們什麽戲了“。

一條必然的按部就班的升官之路,一條偶然的見多識廣的新聞記者之路,哪條更精彩,看自己喜歡了。

還有一次偶然,後來成了我每每吹牛的資本,它確實也孕育著某種必然。

1977年春節前,一天我母親去給一位老人看病,我百無聊賴跟著她去看新鮮,因為他家有很多線裝書。這個老人的一個女兒是海軍總醫院的副院長、醫學專家汪磊,另個女兒是馬寅初的兒媳。

馬寅初是中國著名的經濟學家、人口學家,1907年留美,是計劃生育的倡導者,與毛澤東的人定勝天發生對抗。後來胡耀邦說,當年毛主席要是肯聽馬寅初一句話,中國今天的人口何至於會突破十億大關。批錯一個人,增加幾億人。我們再也不準整科學家和知識分子了。這就是新中國發展曆程的偶然和必然。

就馬老個人,卻不反抗封建思想,娶了兩個妻子,孕育了八個孩子。他的偶然就是誕生在中國封建的士紳家庭,而後受到西方現代文明的教育,他的人生在那個年代那就是必然。

汪磊剛進家門,身後就隨來一輛尼桑公爵230。她說,她要到鄧小平家去出診。當時鄧小平家住北京西三環增光路上。我也是涉世不深,與汪阿姨提出我也想去。汪阿姨與來接的警衛參謀介紹了我的父母何人後,我就隨汽車上路了。小平家邊上有個很闊氣的幼兒園,門對麵是師大二附中。院子不大但很深,有三道門。

房裏有條長長的通道,鋪著半新不舊的淺褐色的地毯。我就被要求坐在走廊上,這裏可以看到小平大大的辦公室。辦公室裏有一圈沙發,小平就坐在其中的一個上。記憶中小平不怎麽說話,問什麽答什麽。他坐在沙發裏,我有時隻能看到頭和兩隻腳。他偶爾走動一下。那天穿了一件半舊的皺皺巴巴綠色軍上衣。其間有位麵容慈祥、體軀清瘦的老人走過。

45分鍾後,一位年輕姑娘把我們送出門。我問汪阿姨那個老人和姑娘是誰?汪阿姨告訴我:老人是鄧小平的繼母夏伯根,姑娘是鄧公的女兒毛毛。

這次是我純偶然地、最近距離見到鄧小平。大閱兵時也見過,那就太遠了,臉都看不清。

現在每每想來,無論是國家的繁榮還是個人生活的改觀,透過那一個個偶然發生的事件和故事,必然孕育出中國現在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地位。沒有鄧小平和胡耀邦的撥亂反正、雄才偉略,你我也許都走不到今天。

那次偶然見到鄧小平,我的幾任頂頭上司知道後都對我比較客氣,遇事不跟我太計較。我知道那必然是他們敬仰鄧公而折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