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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和《金瓶梅》裏都有通房丫頭，《紅樓夢》裏最有名的通房丫頭是鳳姐的平兒，她跟賈璉是結發夫妻，所以通房丫頭是自己人。《金瓶梅》裏潘金蓮嫁西門慶、孟玉樓後來嫁李衙內，都是“後婚老婆”，遇到的通房丫頭都是前妻的“遺物”。潘金蓮遭遇的孫雪娥，是西門慶前妻的陪嫁丫頭，西門慶趕在潘金蓮進門前給她升職為四娘，排在潘金蓮前麵。孫雪娥雖算小老婆，職務是帶著家人做飯，西門慶要吃餅，她得和麵。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從不敢跟吳月娘姐妹相稱，也沒膽量挑戰潘金蓮，對新晉升為通房丫頭的春梅動動手腳，還吃了大虧。潘金蓮是“攪家精”，無風三尺浪、有風亂搖晃，春梅一挑唆，她就激怒西門慶打孫雪娥，鬧得家翻宅亂。同樣是進門就遇到前任留下的通房丫頭，我們看看孟玉樓是怎樣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西門慶死後，孟玉樓嫁了李衙內。李衙內妻亡兩年，沒有小老婆，隻有前妻留下的陪床丫頭玉簪兒。通常的通房丫頭即使沒有十分姿色，也是嬌俏靈巧的，李衙內的前妻大約怕通房丫頭分寵，帶來的這玉簪兒堪稱《金瓶梅》中最醜的女人。玉簪兒三十年紀，腳長二尺，打扮得亂七八糟，“身上穿一套怪綠喬紅的裙襖”，“在人前輕身浪顙，作勢拿班”，是個女中妖怪。孟玉樓沒來時，李衙內身邊隻有她服侍，孟玉樓來了，跟李衙內如魚似水，她難免醋意大發。她先沒深沒淺地去試探李衙內，端一杯茶叫他：“老花子，你黑夜做夜作使乏了怎的，大白天打盹瞌睡，起來吃茶！”被李衙內罵“怪磣奴才”，她還嘴又被踢了幾腳，她不僅不知收斂，反而變著花樣鬧起來。先是跟孟玉樓沒大沒小地說話，讓孟玉樓的丫環背地裏叫她“姨娘”，後見李衙內還不理她，索性擺爛不幹活了。這要是遇到潘金蓮不知鬧到啥田地，孟玉樓勤謹省事，吩咐自己的丫環去做，讓她們“休靠玉簪兒了”。這一讓倒讓上玉簪兒的氣來，在廚房裏亂罵一氣。孟玉樓氣的發昏，仍然沒告訴李衙內。果然，一天李衙內使她燒洗澡水，她平時猖狂慣了，當著李衙內也罵起孟玉樓來，李衙內打她，她負氣道：“我想爹也看不上我在家裏了，情願賣了我罷。”她說這話十有八九是欲擒故縱，想讓李衙內因要失去她回心轉意。李衙內也沒想要賣她，隻為她頂嘴生氣還要接著打。孟玉樓說：“他既要出去，你不消打，倒沒得氣了你。”一句話坐實了賣玉簪兒這件事，於是“即時叫將陶媽媽來，把玉簪兒領出去”，除掉了一害。《紅樓夢》裏通房丫頭是準姨娘，跟小姐們一樣被稱為“姑娘”，《金瓶梅》裏孫雪娥也被稱為雪姑娘，地位高於普通的丫環，通常沒有大錯，不會被打發，玉簪兒是個特例。鳳姐兒打發了賈璉婚前的兩個放在房裏的丫頭，怕名聲不好，才把平兒給了賈璉；孟玉樓一句話沒說，由著玉簪兒鬧讓李衙內自己打發，大有鄭伯克段於鄢的智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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