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乙己
文章來源: 矽穀居士2024-02-08 08:04:01

胡乙己是吃體製飯而公開炒股的唯一的人。因為他年歲比較大了,大家都尊稱他為“老胡”。

老胡一到酒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老胡,你買的股票又賠了!”他不回答,對櫃裏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唱空股市了!”老胡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你怎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下跌不能算賠……微跌!……股票下跌了,我不賣,能算賠麽?”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麽“都賠錢相當於沒賠錢”,什麽“都發錢相當於沒發錢”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裏談論,老胡原來也是正能量大人物,但後來因為形勢一片大好,欣欣向榮,政通人和,正能量的人越來越多,而且一個比一個更加正能量,最後所有人都充滿了正能量,老胡便顯得平平無奇了。幸而擅長寫小作文,便每天騎在大門口的牆頭上,伸著舌頭,東張西望,替趙家人守衛輿論邊疆,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屁股不幹淨。坐不到幾天,便騎在牆上撒尿和稀泥,光滑如鏡,時常還照照自己。如是幾次,信他的人也沒有了。

老胡喝過半碗酒,漲紅的臉色漸漸複了原,旁人便又問道,“老胡,你當真炒過股麽?”老胡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個學區房也撈不到呢?”老胡立刻顯出頹唐不安的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裏說些話;什麽“積極響應房住不炒”,什麽“一方麵很難不認同”,什麽“另一方麵保留相關意見”,什麽“盡管是客觀現實”,什麽“同時也要考慮到”。在這時候,眾人也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掌櫃是決不責備的。而且掌櫃見了老胡,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笑。老胡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隻好向孩子說話。

有一回對我說道,“你炒過股麽?”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炒過股,我便考你一考。炒股的秘籍是怎樣的?”

我想,賭徒一樣的人,也配考我麽?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老胡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知道罷?我教給你,記著!應該記著。將來你生三胎的時候,買學區房要用。”

我覺得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就是跌的時候買進來,等貴的時候再賣出去麽?”

老胡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櫃台,點頭說,“對呀對呀!波段操作的技術分析,是有四種基本模型的,你知道麽?”

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見我毫不熱心,便又歎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老胡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麽過。

有一天,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掌櫃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老胡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個錢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

一個喝酒的人說道,“他怎麽會來?他跳樓摔斷腿了。”

掌櫃說,“哦!”

“他總仍舊是反複橫跳。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跑到A股那往下跳了。”

“後來怎麽樣?”

“怎麽樣?先寫小作文,然後在股市上反複橫跳摔了下來。”

“後來呢?”

“後來虧了很多錢,就發了牢騷,批評A股和證監會。結果被司馬南等粉紅圍攻,敗下陣來。”

“敗下來了怎樣呢?”

“怎樣?誰曉得?許是閉嘴了。”

掌櫃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自此以後,大家再沒有看見老胡來店裏。

注:文中的老胡影射的是胡錫進。他曾任環球時報》總編輯及人民網股份有限公司董事;現為《環球時報》特約評論員。圖片和原文來自網絡;我做了修改和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