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天大往事第三十五章 宣言 我一夜沒睡好覺。 第二天是元旦。一大早我又到熊貓館找戴葳。她們宿舍出來一位女生,跟我也認識,告訴我昨晚戴葳回家了,今天應該不回來了。 今天係裏有元旦晚會。我要跟老五排練,沒奈何隻好回宿舍了。 這是大學期間最後一次元旦晚會,大家都很重視。聽說女生排練了一個節目,還特意找了教練,練了好久。老五寫了一首歌,他吉他彈唱,我給他唱和聲、配合演奏,現場沒有架子鼓之類的樂器,他找了個鑼,我就給他敲幾下鑼,搖幾下沙錘。 元旦晚上的學四二層,歡聲笑語。 輔導員開金口唱了一曲《忘情水》。劉德華那窄窄的音域、顫抖的嗓音,被五音不全的輔導員模仿得惟妙惟肖,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 原來女生準備的節目是健美操。配合閃動的燈光,在我等看來,十分驚豔!大學四年,怎麽沒發現她們原來是這麽漂亮、這麽有活力呢! 老五是抱著吉他摸黑登場的。燈光開始閃爍時,他已經在舞台中央撥動了琴弦。我站在舞台左側配合。 他的搖滾曲風與歌詞配合完美。跟老五一起排練了好多次,歌詞到現在我還記得八九不離十,那是他北京旅遊幾次後,爆發了靈感寫的: “遠望山不見, 夕陽隻剩半張臉 車流在喘息 這城市漸漸被汙染 生命的河流靜靜地淌在 塵土飛揚的路邊 放眼是藍灰色模糊的空間 那裏曾是稻麥青田 空氣已被庸俗充滿 車來車往聲是欲望的囂喧 城市的霓虹迷離了雙眼 貧乏的理想跪倒在現實麵前 追求全為黃金屋欲海無邊 書中隻剩顏如玉前路茫然 四顧何處有碧水藍天 這冰冷的城市不是我夢中家園 一遍一遍我在大聲喊 這聲音能穿透黑暗但 穿透城市的空氣很難很難 百折不回哪怕麵前是萬丈深淵 隻要活著我永遠在大聲喊 我要理想,我要自然 …… 唱完大家使勁鼓掌,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剛才唱得什麽詞兒?沒聽見!” 大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 還有男女二重唱、詩歌朗誦等等節目,節目完了跟著是舞會。 那天大家玩到很晚。 這一場熱鬧,我參加得沒精打采。昨晚與戴葳分手時的那一幕不斷在我眼前回放。晚會結束後,我又是一夜輾轉難眠。 我這麽多年的信念就是效率。我的理想生活就是招招命中目標,一天活成兩天。做盡可能多的事,在合適的時間找個合適的人,談場天長地久的戀愛,不糾結,不虐心,不朝秦暮楚,因為我有好多事情要做。沒有情感的波折,我可以避免無謂的痛苦、爭端、穩穩握住人生的方向盤,全力以赴發展我的事業。大丈夫誌在四方,成家立業缺一不可。 我不想玩一場有始無終的遊戲,這不符合我對人生效率的定義。所以,在我發現嚴冰然給我帶來別離的痛苦、劉曉娟我無法培養、戴葳一直試圖培養我之後,我對一切情感的苗頭格外小心,不輕易多邁一步。 可戴葳對我的影響和幫助是不可否認的。我退縮不前是因為,她號令天下的女王氣場也是我無法招架的。 戴葳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她可以一眼看中我,然後毫無芥蒂、完全信任地靠近我。我甚至覺得,在北洋大學這個地方,如果我還可以說,有人和我在某些方麵是完全信賴和心心相映的,對彼此的任何決策不會有質疑和負麵的猜測。那麽這人就是老五和戴葳。嚴冰然也算一個,但她已經走了。可能我和他們,在思想的某些方麵是勢均力敵、“門當戶對”的。 所以我故意買了黃玫瑰,我也知道戴葳為什麽會大發脾氣,但我隻能做到這樣了。 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我決定,無論如何,我沒辦法轉身就走。戴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她大,我應該能讓她回心轉意,把我當哥們兒看。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熊貓館找戴葳,迎麵看到曉娟出來了。 她熱情地說:“胖哥,有事嗎?戴葳還沒回來呢!她說今天下午回來。” “哦。也沒什麽事,我想找她幫個忙。回頭再說吧!” “好呀!胖哥,你工作定了嗎?” “……” 我又接受了一番曉娟的盤問,什麽大四找工作的主要目標了,行業要求了,收入差別了……大約半個小時後,我才好不容易告辭脫身了。 上午,我去圖書館看書。下午,我幹脆在宿舍沒出去,坐等戴葳來找我。 直到晚飯時間,戴葳才來了,手拿飯盒,說: “走,一起吃飯去。” “戴葳,咱們去天南街吧,我請客。” “不用,就去學二吧!”戴葳有點冷冰冰地說。 我隻好拿起飯盒,跟戴葳一起往外走。迎麵碰上老六回來。 老六陰陽怪氣地說:“呦,四哥,怎麽去食堂吃飯呀?大過節的,也不下個館子。” 我沒好氣地說:“老六!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我和戴葳在學二麵對麵地坐著吃飯。她邊扒拉著麵前的飯邊說: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我怕你還生氣。” “我沒生氣。” “那你前天……” “哦,我那天剛好心情不好,嚇著你了吧?花挺漂亮的,回頭給我好了。”她邊低頭吃飯,邊說。 “戴葳,雖然你比我小,我很多地方都不如你。我這人沒什麽大誌向,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嗯。”她繼續低頭吃飯,好像臉上有點轉晴。 “你經常督促我進步,我真很感謝你。” “你也幫我學英語了嘛。”她終於擠出了一個笑臉,換了平時的語氣。 我鬆了口氣,一邊慢慢說著,一邊搜腸刮肚,字斟句酌: “在我心目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遇到你是我的幸運。我雖然癩蛤蟆不敢吃天鵝肉,但我希望咱們的友誼能一直持續下去。” 戴葳停下了吃飯的動作,一雙大眼睛炯炯地盯著我。 她的臉慢慢變紅了。 她放下手中的飯勺,說: “友誼?太可笑了!你沒有感情,隻有理智!你根本就是個機器人! 你敢不敢承認你沒有愛的能力?!你是個隻會學數理化的可憐蟲! 你沒有真情實感,隻會按程序運行!我以為你是個懦夫。可你連這個詞也配不上! 你不配有人愛,隻配按別人的安排去上學、去工作、去找一個木頭人一樣的媳婦,過一輩子無喜無悲、不痛不癢、機器人的生活!” 她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站了起來,抄起麵前的飯盒,含著眼淚怒視著我。 我徹底傻了,閉上眼,等待著那份她其實沒吃幾口的西紅柿炒雞蛋澆在我的頭上。 一會兒,“咣當”一聲巨響! 我睜開眼,她已經走了。她的飯盒倒扣在了我的飯盒上,菜湯濺了我一身。 我在周圍吃飯的同學詫異的眼光中,慌裏慌張收拾殘局,離開學二,耳邊隻聽到一片亂糟糟的議論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