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穀雨立夏間》引子
文章來源: 可能成功的P2023-09-08 09:19:18

2004年,香港。

十三樓和十四樓的幾個窗口冒著濃煙。搖搖欲墮的陽台上有一個幾近癱軟的小小的人影。她的頭垂著,一隻細弱蒼白的手緊緊抓著欄杆,黑色的長發在墨色的濃煙裏如玄色旌旗招展,穿過欄杆縫隙,似乎像是替主人做著聲嘶力竭的呼喊:救命!

他坐在第一輛救火車裏,耳邊充斥著警笛的呼嘯。這是他加入消防隊以後第四次出任務。還沒到出事地點,他就已經在防護服底下汗流浹背了。

瓦斯爆炸,房屋起火,居民被困。

雲梯夠不著,他們隻得從十五層窗口放人下去。

“長官,陽台好似要塌了!”有人匯報。

“我下去,我最輕。”最年輕的他自告奮勇。

他穿好防護吊帶,迅速爬上窗台,回頭衝同事點點頭,轉身順著繩索滑下,一頭紮入滾滾濃煙之中。

隔著防護麵罩和頭盔,他都能感到逼人的熱浪。會不會有第二次爆炸?屋子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陽台上的女孩子快要喘不上氣來。她扯開無聲的嗓子,在濃煙裏大喊:“救人啊,媽媽還在裏麵......”

剛剛張開口,她就被嗆得頭昏眼花。在天旋地轉之間,她感到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

沒等她明白過來,她就被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在腰間迅速係上安全帶,抱了起來。於此同時,身後的陽台轟然坍塌。腳下變成了黑洞,張著無牙的大嘴,好像隨時可以將他們吞噬。

她急切地呼喊:“媽媽,媽媽在裏麵!”可是熱浪濃煙淹沒了她的呼喚和意識。

在清醒的最後一瞥中,她看見了頭盔裏的那雙眼睛-----年輕,鎮定,堅決、急迫...... 

她想用力抓住那從天而降的拯救者的目光,她要告訴他:“媽媽在裏麵,求求你,救救她!”

可是,無論如何努力,她還是被傷痛拖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當他們兩人升到十四樓的時候,巨大的氣流伴隨著爆裂聲從窗口噴射而出。他們被熱浪衝了出去,又蕩了回來。在重重撞擊牆壁之前,那個拯救者以最大的努力死死將她抱緊在懷裏,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她撐起了生命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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