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也許不會穿的裙子
文章來源: 可能成功的P2023-07-06 17:45:49

        “也許,你不會穿這條裙子。”我看著即將遠行的女兒,說。

        她從塞得滿滿的大行李箱旁邊站起來,接過裙子看看,甜甜一笑:“我去試試。”

        結果,裙子很合身,完美突出她的好身材。她自己挑的半球形啞光銀色紐扣也很出彩,於是,這條裙子在她的行李箱裏爭得了一席之地。

 

        話說這條裙子有個獨特的出處:原本是我年輕時的裙子。這次看著女兒收拾舊物,我也開始清理自己的東西,來一次斷舍離。

        可是,好多東西有著舊故事,拿起來看看,又平添出新感情,像是那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帶著淺綠條紋的毛衣,是老公送給我的第一件衣服。算算有快三十年了吧?那時兩人才認識沒多久呢。這毛衣也沒穿幾次----太暖和了,也舍不得多穿,一早計劃好要保存下來,也許將來還傳給後代。

        那一條正藍色經典牛仔傘裙,是我青春的記憶。曾經配黑色高領薄毛衣,驕傲地束進裙腰-----那麽細啊,如今比我矮的女兒穿上正好,以前曾經這麽瘦過嗎?看著她果斷地說:“這條我要了。”很是開心。當年,自己遠離家鄉,獨自闖蕩;如今,女兒也步上了我的後塵,跑得遠遠的。這條裙子,將陪伴同樣年齡的青春灑脫,卻會見證不同的步調和方向。

        隨後,還翻出來媽媽親手織的毛衣,很厚,有點紮人,所以一直也沒穿,但那是媽媽一針針織出來的啊,還有好多不同的花紋,怎舍得扔掉?另外,還有她給我的好多布料。問女兒:“真絲布料,給你做件睡衣?” 答曰:“謝謝媽媽,我不需要。”

        箱子底翻出來一件洋裝:黑色開司米圓領長袖上身,裏麵是淡棕色的背心裙,和上衣連在一起。穿起來看,像是長袖上衣加A字長裙。女兒試了試,上半身嫌大,但是她很喜歡淡棕色的毛呢裙子。Herringbone Wool Tweed,人字呢,有一種經典的優雅。她說可以配她南瓜色的空花毛衣和棕色短靴。嗯,想象她如此的一身,走在波士頓的秋色裏,應該很有溫暖的喜悅。

        於是,我拿起剪刀,把裙子攔腰一刀,對她說:“我給你改成A字裙。”

        “我要前麵開口的,一排銀色金屬扭扣。”女兒不客氣地下了訂單。

        我誇口:“沒問題!”

        沒料到,很有點挑戰:裙子腰太寬,但是下麵很合身。簡單地加個鬆緊帶,破壞了優雅的線條。前麵開口,布料又不夠。我靈機一動,把裙子轉90度,拆開原本的一條側縫,可以當開口。

        鼓搗了幾天,做好了,發現形狀古怪-----原本的剪裁特別符合人體曲線,我這樣粗暴地調整,直接結果就是四處“鼓包”。

        拆!

        越是離出發的日子近了,越是離情疊加。看著她一地的行李雜物,看著她馬不停蹄地裝箱打包,我隻好鑽進自己的小屋子,埋頭給她改裙子。在縫紉機的噪聲裏,在針頭上下努力工作的身影裏,我看見了當年自己的母親,也曾經趕著給我做衣服。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我就穿著她做的連衣裙。其實,當時我也不缺衣服,但是媽媽就是要做。也許,和我現在的情況一樣吧?手裏有點東西做,心思集中在眼前的針線,可以把遙望分離的目光收回來,暫且不傷心。

        女兒在緊鑼密鼓地收拾行李,和閨蜜說說體己話,和朋友老師告別...... 我們忙著給她做好吃的,忙著帶她再去一次最喜歡的海邊。看著她像小時候一樣奔跑在沙灘上,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感歎親情緣分,似水流年。

        回到家,我們仨橫躺在大床上,好像時光倒流。那時候最常逗她的玩笑是:床下麵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我們一定要手拉手,不能有人掉下去。又或者,這大床就是一個飛毯,我們馬上就要乘風起飛了,去遊樂場?去圖書館?去動物園?

        都說家是遊子的港灣,也希望曾經的溫馨和永久的親情是她的一麵帆,風起時,可以無畏遠行。

        最終,我想到了裙子的改法:前麵一片中間打折,做成假縫,釘上扣子。這次很成功。女兒穿上,說是好像量身定做一般。

        她收拾了兩個大箱子帶走,還有兩個我們過幾天送過去。我問:“裙子帶嗎?現在穿不了,太厚了。”

        她回答:“不穿,帶上。”

 

        昨天送她飛走了。我看看自己的斷舍離搞得沒有什麽進展。好多東西沒用,但還是留著吧,因為都是時光的見證。就像女兒帶著我做的裙子,也許不穿,但那上麵有媽媽細密的針腳,有她臨走前一家人隨意閑聊的印記,是個見證,是個念想。

       不知道這條裙子,她會留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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