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我差點坐錯車啦！”女兒在電話裏嘲笑自己。

        原來，剛剛搬家到波士頓的她，對於地鐵的inbound和outbound的相對概念一時糊塗，在一個站台傻等，忽然靈光乍現，發現自己應該去另一邊坐車，於是狂奔......

        一周前去送行李，在大半夜來到她和三個女孩兩條狗合租的公寓。熱浪滾滾中，我倆要把行李搞到沒有電梯的三樓，實為不易。房子好老，樓梯又陡又窄，據說一個室友的大狗會在拐彎處卡住。

        我拎著一個小箱子和手提包走在前麵，沒想到瘦瘦的女兒居然一下子捧起來大行李箱，快步跟了上來。看起來平時上百個的俯臥撐沒有白做。

        第一晚睡得不踏實，清晨天光乍亮，窗前大樹上就有一隻鳥唱得起勁，而且很難聽。於是輕手輕腳起床，去廚房看看可以做什麽早餐。

        公寓隻有她們兩個女生搬進來，廚房裏的家夥什兒倒是一應俱全的樣子。看來另一個已經獨立生活了幾年的女生還挺會安排自己的小日子的。

        烤了女兒提前買好的特別可口的橄欖麵包，準備了奶酪和煎蛋。女兒吃好就匆匆出門上班去了。我則打開行李箱，幫她把帶來的衣物歸類放好。看到她已經把房間布置得差不多了-----床上有陪伴她的絨毛玩具，書架上有各個時期不同朋友送的小擺設，還有我給她畫的畫，爸爸在台灣給她買的夜燈，好多卡片寫滿了朋友的祝福...... 看來，她獨自異鄉闖天下，來時的路上已經儲備了好多的能量啦。

        在屋子裏巡視一番，拿手機記錄下來她尚未購買的日用品：浴室地毯、小掛鉤、儲物盒......然後步行去買東西。走過綠樹成蔭的社區，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大學畢業，跑到千裏之外去工作的情景。第一天，我去小賣部買了洗臉盆、毛巾、拖鞋......

        回程的時候，手裏拎著兩大袋東西，看看步行十幾分鍾，就沒有叫Uber，可是90度高溫下爬個小坡，還是有點費力的。想起當年在深圳，和一個男同事一起搬一個大電視走過一條街到公寓，也是滿頭大汗，胳膊發抖，幾乎要扔下了。

        忽然想起一句話：人生路上，覺得費力的時候，也許正是在爬坡。好，不是下坡路就好哈。相信攀爬的過程，不僅僅可以帶來山頂的風光，也能夠帶來更加強大的自我。

        中午獨自坐地鐵去H Mart買菜。看看這個想買，看看那個也想買，就希望這幾天給女兒多做一些家常菜，也把她的冰箱塞滿（四分之一的地盤是她的）。於是乎，買了三大袋食品，這回一定要叫車了。

        Uber司機是個短發年輕的美女，聊起來得知她是八歲從巴西來的移民。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女兒是來哈佛讀書的-----亞洲人的孩子都學習好。我告訴她，女兒是來工作的，順便看看外麵的世界。她說很羨慕女兒有這樣的機會和父母的支持。然後絮絮叨叨地囑咐我要給女兒準備什麽樣的裝備以防冬季的寒流......

        晚上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聊天，會在昏暗的廚房裏喝藍莓燕麥慕斯（廚房燈壞了，房東還沒修），也會散步走到購物中心買冰激淩。說起買冰激淩，才發現女兒很“摳門”。那天女兒說請客，推門進入Ben & Jerry，發現一個小cup要七塊半，怒了。

        “媽媽，他們宰人！走，去旁邊的Target。”

        跟著她去Target的大冰櫃裏找到各種口味的Ben & Jerry，一大桶才五塊半。笑問她這麽少的工資，和那些到大廠、花街的同學比，會不會不舒服。她說不會。一來，她開心做自己喜歡而對社會有意義的事情；二來，她說：“等我PhD畢業，收入也不會低。生活會不錯的，你們不用擔心。”

        我們的確不擔心。而且為她開心-----做自己熱愛的工作，有一份穩定寬裕的收入，不是很好嗎？

        說到身邊很多人焦慮、不開心。我問：“有沒有開心的，生活比較平衡的榜樣？”

        她說有。她的領導收入不錯（當然也不是特別富有），熱愛工作，生活穩定，家庭幸福。她說那個領導三十多歲，心態特別好，也能體諒別人。在她身邊工作，總能感覺到一種自由自在的幸福能量。

        嗯，這樣的榜樣選得好！我真的希望當她三十多歲的時候也能進入這樣的人生狀態。忽然想到閨蜜聊天說過，與其和不定性的孩子探討具體職業，不如多和他們探討生活方式。很有點道理。

        離開波士頓的那天，女兒在家工作，送我下樓。提著空空的大行李箱走那陡峭的木樓梯，沒有來的時候那麽心驚膽戰了。快速擁抱了我，她站在前廊向我甜笑揮手，大樹枝葉篩落斑駁的陽光，灑在她的肩頭，讓她看起來在微微地跳動似的。

        年輕真好！曾經年輕過，也真好！

        女兒在電話那邊笑自己差點坐錯地鐵方向，說發現的時候，自己的那趟車還有一分鍾就來了。於是她拔腿飛奔到另一個站台。背著她的電腦、午餐飯盒、跆拳道衣服......她跑得飛快，終於一步跨入車廂，坐下來猛喘。

        旁邊的一個人看見，讚歎道：“Wow, you ran like wind!”

        我們在電話兩端一起大笑。

        趁年輕，撒腿奔跑吧！

        像風一樣，奔跑。        

古老的車站

城市塗鴉

老房子，漂亮的玻璃窗

不可免俗的哈佛遊

查爾斯河畔

室友的大狗

回家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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