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ty是我們的忘年交。認識他那一年，我才二十多歲，他已經快八十了。他身體健碩，極愛講話。他的故事從二十多歲在上海執行任務，到開戰鬥機在越南被擊落，撲朔迷離，真真假假。他吹噓自己會把一棵樹修剪成兔子形狀，給我們看自己在摩托車和汽車上的大型噴漆畫作。那一段時間，他就是神秘故事的來源。忽然，他就不見了。

        記得我曾經問他：“有沒有年輕時的照片給我看看？”

        他說：“我從來不拍照片。”

        於是我們連一張他的照片也沒有。但是，我有一本他給我寫的書。

        那是一本每張打印紙都小心地放在透明保護合頁（plastic sleeves）裏，然後匯集成了一本一寸多厚的文件薄（3-ring binder）。每一頁都是他自己親筆寫和畫出來的手工皮革玩具的做法指南。封麵上有我的名字：xxx的皮革動物書。裏麵收錄了十種小動物的製作方式。扉頁上寫著：獻給兩個家庭之間的友誼，當下和未來的一代代人。

        他曾經送給我們自己做的小青蛙和一個特別複雜的賽馬和騎手。可惜女兒小的時候把它們玩壞了。這麽多年下來，我卻從來沒有動手試著做過這些玩具。也許我該試一試了吧？和女兒一起？

        近日看到這本書，想起Dusty的故事。也想到我們的父母，都給我們講過很多以前的事。那些曾經鮮活的個人生命的一部分，就是最為樸實的曆史。在我深度懷疑以往課本上的曆史是否真實的時刻，他們的故事顯得尤為珍貴。

        在動手做那些皮革玩具之前，我打算寫一寫他們的故事。寫一寫他們和我們之間生命交接延續的故事。時間長河裏，這也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水滴，但是它們也忠實地折射出了那段曆史的光輝。

        雖然這是一本小說，大部分還是虛構的，但是我卻抱著一種記錄前輩生命的惶恐和使命感。生生世世，代代血脈相傳，傾聽記錄前輩的經曆，是後人的福分和責任。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那些塵緣，如風中的飄絮，曾寄情藍天，曾曆經風雨，曾經落地生根......

        而他們，成就了我們。

------------------------------------------------------------------

 Dusty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