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一對美中老夫少妻
文章來源: 追憶212022-02-21 05:39:23

開學了,我送上學前班的弟弟去學校。弟弟自從看兒童節目 Wild Krats 學到了 camouflage (偽裝)這個概念就抓住一切機會測試。這不,他身體緊貼著學校網球場邊的鐵絲網,一邊慢慢往前蹭一邊問我,“媽媽,我現在是不是 camouflage?  你能看見我嗎?” 我邊答應邊催弟弟快走,還注意到他身後多了一個小女孩亦步亦趨。小女孩看起來跟弟弟同齡,棕發白膚,美得玲瓏剔透。我見過很多中美混血女孩,但真正 “混” 得好看的屈指可數,比如眼前的這個小女孩。也許是因為年紀小,她沒有美人胚子的古靈精怪 “標配”,卻是一臉懵懂,反倒更覺我見猶憐。我看著小女孩出神,一直站在旁邊的美國男人開口了,“你是越南人嗎?” 我轉身麵對一個七十歲左右的白人老頭,“不是,我是中國人。” 心裏覺得好玩,我在香港被誤會是韓國人,因為身材高挑;在美國又被問是不是越南人,因為大眼和微黑的膚色,這個人生:)男子道歉兼解釋,“啊,那多好,她媽媽也是中國人。” 我很自然地問,“那她爸爸呢?” 男子稍微頓了一下,“我就是爸爸。” 這下輪到我尷尬了。不過,他誤會我的國籍,我誤會他的身份,兩下扯平了:)

    很巧,小女孩跟弟弟一個班,男子叫哈羅德 (Harold), 如他自己所說 “an old English name”,早年 MIT 畢業的工程師。九十年代到中國做生意,算半個 “中國通”,但是中文僅限於說 “你好” 和 “再見”。他後來認識了一個做醫生的中國姑娘,千禧年後結婚一起回到美國,通過了執照考試的女醫生開始行醫看內科,退休的哈羅德主內,做飯看孩子。他們有兩個女孩子,大女兒比我家的哥哥大,已經上五年級了,胖胖的戴眼鏡,像媽媽。哈羅德身材瘦削,年輕時應該是個白麵書生,眉清目秀的小女兒就是遺傳自他。女醫生我見過次,年紀比我小一兩歲,更偏愛講英文。兩個孩子都是哈羅德照顧,包括日常接送,放學後帶去遊樂場玩,還有到果園摘蘋果之類的郊遊活動。我從來沒有在學校或遊樂場見過女醫生,也許她工作真的很忙,但很多在醫院就職的父母隔三差五也會來學校接孩子放學享受親子時間,希望她不是因為別人的眼光或者自己的驕傲,而錯過了陪伴孩子的寶貴機會。

    跟所有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哈羅德喜歡談他的過去,比如他當年在中國做的生意有多大,又比如東南亞買的古玩和古董家具,當然所有這些連同上百萬的贍養費最後都判給了前妻,臨了不忘加一句,“她(指現在的中國妻子)就是我的退休金。” 調侃的口氣裏自我安慰意味很明顯,慶幸自己二婚的決定。哈羅德的第一次婚姻有兩個兒子,都比女醫生要大。自然地,哈羅德和女醫生的年齡差異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某位諾貝爾獎華裔科學家的忘年婚戀,那一對 “神仙眷侶” 時不時就上頭條。記得有一次看新聞 “讚” (揶揄)科學家稱呼老丈人 “翁先生” 機智又得體,我一時沒忍住,好奇哈羅德怎麽稱呼他的中國老丈人,哈羅德嗬嗬笑起來,“我們不交談,語言不通。” 這個貌似合理的解釋,不知怎麽聽起來有點別扭,旁人翻譯不一樣可以交流嗎?!

哈羅德幫過我一次。有次早上急著送孩子,我拉上門才發現忘了拿小包,鑰匙,電話和錢包一個都沒帶,而早出晚歸的先生已經走了。我送孩子進教室時看到了哈羅德,麻煩他開車送我去先生的辦公室拿鑰匙。第二天為了表示感謝,我請哈羅德去學校旁邊的咖啡店喝咖啡。這家的牛角麵包非常有名,外酥內軟,哈羅德拿起一塊直往下掉酥皮的牛角麵包,笑道,“It’s very flaky”。這下我記住了,酥得掉渣在英文裏是 “flaky”。還想起來一件小事,哈羅德抱怨女醫生,“老是買衣服,衣櫥都裝不下了。” 我聽了很不以為然,女人買衣服有什麽不對?且不說女醫生是他們家主創收者,在我自己家裏,我先生從來沒有對我這個全職主婦的消費有微詞。看來,在買衣服這件事情上,最懂最同情女人的還是女人:)

過了兩三年,哈羅德一家搬走了,搬到了陽光燦爛的另一州。我有時會想起哈羅德,和他美得像玉一樣的小女兒,現在應該是婷婷少女了,希望他們一家都好。

【注】哈羅德是化名,不是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