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記者眾生相 –“圖樣、圖森破”歲月記憶之二
文章來源: 青白丹城2021-05-16 08:01:46

必須要說,香港記者確實是“圖樣、圖森破”。像我這種二十出頭、諸事懵懂、不過因為能夠寫通順句子的青蔥,被推到要聞政治版第一線,腿腳能夠飛跑,腦袋卻跟不上速度。但是,這群人裏麵也有心眼成熟早、願意豁出一切挖新聞的記者。

明報和信報是香港中文報紙裏水平比較高、口碑比較好的。明報的記者是一個男士,姓杜,年紀比我們這群姑娘大,常常一副不很看得起我們的神情,不大和我們說話。有時候在酒店大堂遇見他從外麵回來,想著他可能去哪兒挖掘到什麽了,就試探著問他:“有沒有料啊?”

他就一臉糊塗地反問:“料?什麽料啊?沒有啦!”嘴裏說著,腳下走著,趕緊去按電梯,怕我們追著他問。

我們不屑又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說他“鬼”,說他“陰”。其實人家如果獨家挖到什麽好料,那是他辛勞的成果,有什麽義務和理由要讓你分一杯羹?

信報的記者是留學英國的洋記,自覺和我們這些沒喝過洋水的土記不在同一個水平,極少和我們交往,習慣於獨立地默默地挖掘。有一次在睡覺前,她敲開了某個港方男委員的門,堵在門口不讓關門,開始問問題。那男委員穿著三角內褲,十分尷尬,她倒是鎮定坦然,選擇無視。我報社的北京辦主任和我們提起時說:有需要這麽來嗎?

東方日報的報格不高,但是銷量最大,他們的記者很拚。有一段時間是一位姓潘的姑娘上京,比我大幾歲,有點神經質。一次,她和成報記者同住一房,正好商務中心送來一封信,是成報香港那邊傳真上來給記者的。潘姑娘開門接收,並不交給收件人,而是拆開自看。成報記者是個文靜秀麗的姑娘,事後很委屈地和我們訴苦,說潘姑娘總盯著她,她聽了一個電話,也要究底是誰打來的,說了什麽,怕得了什麽信息不和她分享。

我和潘姑娘也算熟絡,常有聚談。有一次會議結束,港澳辦設宴聯歡,記者也參與。我看見主席台坐著港方成員羅德丞,隨口說:為什麽羅德丞能夠坐主席台?潘姑娘坐在我身邊,聽見了,大加讚賞,說我這一次的觀察很有政治敏感度,弄得我既受寵若驚,又慚愧難過,可知我一貫的政治敏感度,在她眼裏,是何等光景!

南華早報向來是香港獨大的英文報紙,後來出現競爭,有了一份英文虎報。虎報的記者是大陸長大、留學海外、然後到香港工作的任姑娘。她有飄逸的長發,風情的眉眼,柔軟的腰肢,動人的步態,在我們這群天真幼稚的姑娘中間,別是一道風景。政務組組長梁振英會後出來簡報,任姑娘提問的時候,不忘秀發一撩,眼風一拋,斜眼望著他,嘴角微微含笑,梁振英就深深地、深深地看著她。。。這場景自然也成為我們吃飯時無聊時的談資。

電視台記者是另外一群,他們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總是出出進進永不停息,扛著笨重機器的攝影記者,總是跟在後麵跑來跑去,非常辛苦。每個電視台都有一個記者長駐北京,那就是號稱“等死隊”的一群,他們的終極目標是等候鄧小平的死訊,確保能搶在第一時間報道出來。等死的過程漫長,所以,他們都在漫長的等待中變成了老北京,有時會和我們通報一些不很重要的信息。但總體上,我們和他們的交流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