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邊溝的黃沙白骨
文章來源: 青白丹城2021-04-26 08:11:22

夾邊溝不是趙本山東北二人轉裏的夾皮溝,它是甘肅酒泉市巴丹吉林沙漠邊緣的一個勞改農場,自古荒寒之地,發配犯人的好地方。有一部國內禁止放映的電影紀實片《夾邊溝》,我偶爾看了,此生難忘。

這個地方,地貌和火星表麵類似 漫天風沙, 黃土漠漠的景象,千百年變化不大。1957年,55萬人被打成右派,其中三千餘人被發配到此,改造自己,改造這片寸草難生的鹽堿地。三千右派在這兒挖地洞睡土墩,在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下苦熬。吃喝拉撒用同一個飯盆,每天12-16小時強勞動力度。饑荒來襲,終於斷糧,一日三餐,先是喝菜葉和樹葉煮的糊糊,後來,吃蜥蜴,吃管教人員糞便中曬幹的殘留食物,再後來,吃餓死的人的屁股肉和內髒,最後,一批批倒在黃土中,白骨交疊,無地葬埋。最後僥幸活著離開的,約300人。

那三千讀書人,有留美歸國的專家,有大學校長,有醫生,有記者,有教師。。。有個傅作恭,留美博士,是傅作義的弟弟。傅作恭寫信向傅作義要吃的,傅作義不相信,不作回複,於是,傅作恭餓死了。餓死的兩千多右派,白骨散落在黃沙裏,六十年來,一切都被抹平得彷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今那兒有個夾邊溝村,村人大多不知道附近曾經有個勞改農場,自然不會知道那裏地獄般的場景。

天津作家楊顯惠寫出20多篇《夾邊溝紀實》作品,才有這部至今沒法公映的電影,那些冤魂的後代,才知道自己的父輩是這樣慘死的。。。一位死難者的兒子,把刊登這部紀實作品的《上海文學》供在桌上,哭倒在地!

我想到我的父親,他剛出校門就被打成右派,去了安徽白湖勞改農場。早上出工,看著有點年紀的右派,走著走著,要解大便,人一蹲下,拉出一堆腸子,就倒在了路邊。20年後平反,一紙輕薄文書,幾百元退賠金,就是對萬千子民幾十年冤獄的交代連個公開認錯道歉的舉動都不屑給予。我的父親,從此口口聲聲說,黨是不錯的,是知錯能改的。人在香港,聽到反共的言論,他總要激昂滔滔,慷概辯說。自己沒被害死,僥幸活下來了,即使此生休矣,仍然發自內心地向施害者感恩,竭力捍衛施害者,這樣的行為,自然被稱為“愛國”;這樣的行為,對那些葬身黃沙的冤魂來說,難道不是殘忍的褻瀆?

我想去多了解這些離自己尚不遙遠的曆史,又常常怯於了解,尤其是如此慘酷的細節,會讓人身心發抖,四顧惶惶。體製的邪惡,人性的凶殘,兩下配合,人間就成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