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宿舍裏的那個小九妹(上)
文章來源: Tigerlily662022-02-08 04:33:45

上大學時,我們班九個女生。因為每個宿舍隻能住八個人,個子最高的那個女生陰差陽錯被安排到了別的宿舍。剩下的宿舍的八個人,最小的那個九妹名字裏有“容”,被我們親切地喚做“蓉兒”。

 

蓉兒並不像靖哥哥的蓉兒那樣嬌小玲瓏,相反的,她個子在我們宿舍是最高的,而且肩寬臂長,走起路來胳膊一甩一甩的,有些拘謹,也有些威風。

 

當初上大學初來報道時,蓉兒到得最晚,隻能住在別人都挑剩下的床位-緊靠著門口的上鋪,下麵是行李床。不久我們就了解到,她爸爸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據她介紹,她的爺爺、伯伯、姑姑都是畫家,在北京的爺爺最有名,畫作被選中掛在人民大會堂。但當年爺爺為了讓兒子得到更好的鍛煉,把他送回了鄉下老家。所以蓉兒爸爸一直以來基本在鄉下生活。

 

那時蓉兒爸爸的畫作已經在亞洲的華人圈相當有名氣,開過很多次畫展。他來我們宿舍看女兒,說話帶著濃重的家鄉口音,對女兒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看起來很平易近人,隻可惜我們都聽不懂他的話。

 

蓉兒人很聰明,高考時分數很高,入校後第一學期成績也很不錯。但從那以後,似乎對學習就失去了興趣,晚睡晚起,逃課的次數越來越多。

 

宿舍裏那時每人都掛著高高的布簾子,擁擠不堪的寢室裏營造出一個小小的私人空間,躲在裏麵,可以有暫時的放鬆。

 

印象中有本場時間,蓉兒床上的簾子總是緊緊閉著的,裏麵經常傳來窸窸窣窣吃零食的聲音。

 

其實蓉兒大多數時候為人真誠,與人為善,也很有正義感。

 

記得有一年春天櫻花盛開的時節,她從朋友那兒借了相機,約了我和另外一個女生一起去戶外拍照。

 

春天的暖風把雪白或嫩粉的花瓣吹得到處都是,我們手扶櫻花枝,坐在或跪在草地上,充滿膠原蛋白的臉上故意做出些憂傷和成熟的表情,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配上那樣的風景。

 

夜幕來臨的時候,完成拍攝任務的三個女孩,在回來的路上和一個賣草帽的小販相遇,那草帽的帽沿好寬啊,我們忍不住拿起草帽一一試戴,故作的憂傷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嘻嘻哈哈的笑聲在夜色中傳出好遠好遠……

 

暑假各自回家度假,要好的女生們約好了彼此給對方寫信。至今記得蓉兒用細毛筆給我寫的幾封信,連信一起寄來的,是她畫的一叢蘭花,或者一座遠山,栩栩如生,一覽就知有繪畫功底。

 

她給我介紹過她們家的情況:爸爸常年忙著作畫辦畫展,家裏全靠媽媽。媽媽盡管鄉下長大的,生得很美,而且心靈手巧,擅剪紙刺繡,也粗通字畫,是爸爸的賢內助。媽媽最自豪的,自然是遠近聞名、被稱為“三朵花”三個寶貝女兒。

蓉兒給我寄來了她們三姐妹的合影。看到照片的一霎那,我的確被照片裏散發出來的美震撼到了。三個白皙靈秀的女孩長發飄飄,亭亭玉立,後麵配著夕陽、玉米稈、古樸的農舍,宛如三個仙女下凡到了人間。

 

沒敢跟蓉兒直說的是:她的兩個姐姐,看起來都比她小,身形更苗條,麵容也更娟秀。

 

蓉兒曾給我詳細介紹過她的兩個姐姐-她們都以畫畫為職業,都有著非常有詩意的名字-一個叫“羽”,一個叫“帆”。

 

她的大姐,姐妹仨中身形最小但最秀氣的那個,是一個美術老師,那年遠嫁到了蘇州;二姐在江南一個藝術院校就讀。

 

蓉兒是姐妹裏文化課最好的,也是唯一一個不以畫畫為職業的,盡管耳濡目染,畫畫對她來說也是隨手拈來的事情。

 

現在想來,逃課和整天躲在賬子裏,也許是蓉兒意識到不喜歡自己的專業而無所適從吧。其實那個年紀,又有誰對自己的未來不迷茫,隻不過她表現得比較明顯罷了。

 

在賬子裏躲了幾個月之後,蓉兒終於出來了。我們下了課回到宿舍,遠遠就聞到一股醋味。進門見蓉兒站在桌旁,用湯匙往嘴巴裏送醋裏浸泡過的豆子。見到我們,她說她要減肥,在報紙上看到的,吃醋裏浸泡過的豆減肥很有效。

 

後來在宿舍裏就不太容易見到蓉兒了。她交了一個新朋友,地質係我們那級的女團支書。那是一個非常有個性也很瀟灑的一個女孩,個子比蓉兒還高,短而利落的頭發,總穿一條淺色的寬鬆的條絨背帶褲。

 

經常見到她倆在校園裏逛來逛去,非常投機的樣子。那陣子,蓉兒喜歡戴一副深色的大墨鏡,貌似很酷的樣子。走在那瀟灑自如的短發女孩旁邊,卻總顯得有些拘謹。

 

那時晚上偶爾宿舍會停電。百無聊賴的我們點上一隻蠟燭,靠著暖氣片,天南海北地瞎聊。記得有一次和蓉兒興致勃勃地聊了一晚上的曆史政治,聊著聊著燈突然亮了。蓉兒眨巴了一下被燈晃花了的眼睛說:“六六,我覺得你知識麵還挺廣的。”

“哪裏哪裏。” 我表麵上客氣著,心裏有點竊喜。

 

宿舍裏每晚準時熄燈。有時大家興致比較高,會進行臥談會,嘰嘰喳喳聊個不停,有些床上還會傳來嗑瓜子或吃蠶豆的聲音。

忘不了有一次,大家好像在聊將來畢業後出路的話題,不知是誰說話惹惱了蓉兒,她突然用一種又高又尖的聲音嚷到:“你們知道什麽呀,我爸說過,他以後會送我去美國念書的!!”

 

屋內一時鴉雀無聲。蓉兒平時說話一向輕聲細語,她這樣突然大聲說話,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轉眼就到了大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想繼續讀書的忙著考研,想進入社會的忙著找工作,也有人想趕在畢業之前談談情說說愛,在青青校園裏留下一段關於青春的回憶。

 

蓉兒很少對我們提起將來的事。但我們都知道以她爸爸的畫家身份和社會關係,在那個城市找個工作易如反掌。想必她不用自己操心什麽。

 

過了春節回到學校,這是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了。那些畢業後想回家的同學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身在曹營心在漢,整天打牌喝酒混日子。

 

誰都沒有想到,在那個人心浮躁的時期,蓉兒卻邂逅了她的白馬王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