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赴天堂和妻團聚的他,屢次被敲門聲打斷…
文章來源: Tigerlily662021-09-18 20:28:14

 

他的名字叫歐維,是一個嚴肅、固執、古板、喜歡罵人的五十九歲的男人。他喜歡固定不變的、可以使用的、能預知結果的東西和事情。他永遠隻開賽博車,不喜歡沒有鍵盤的平板電腦。飛速發展的電子時代讓他覺得陌生和困惑。他最喜歡的事情是在小區巡邏,檢查一下停車場有沒有可疑的外來車輛,自行車有沒有停在白線以內如果他發現有人違規,他會毫不留情地指出,直到別人遵從為止,他也因此獲得了鄰居惡魔的稱號。

 

他其實從小就是個苦孩子。七歲時媽媽得肺病去世,他和父親相依為命。父子倆的個性很像,都沉默,務實,正直,擅長修理機器。媽媽死後,父子倆總默默相對坐著,吃著一成不變的晚飯。因為彼此的陪伴,心裏卻是踏實的。但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在鐵道上工作的爸爸被一節出軌的車廂撞死了,隻留給了他一個破房子和一輛破賽博車。

 

他拿了父親最後的工資單,決定把父親最後缺失的幾天工作補上-他們父子倆從來不會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他因此被父親的老板作為火車清潔工留了下來,一幹就是很多年。

 

在工作四年後,有一天,在火車上,他遇到了年輕美麗的她。她有著金色的頭發,藍色的大眼睛,穿著紅色的皮鞋,戴著金色的胸針,有著天使一般動人的笑聲。他的心猛烈地跳動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找人借了一套衣服換上,坐在她的身邊。從一句你好開始,他們越聊越多。他謊稱自己是一個軍人。她告訴他她的名字叫索雅。她喜歡書,給他講了他正在讀的一本書上的幽默故事,逗得他大笑不止,她發現她特別喜歡看他笑的樣子。為了和她聊天,他連續坐了幾個月的反方向的火車。

 

他們終於開始約會了。當他鼓足勇氣和她說他不是軍人是清潔工時,她隻是笑了一下,說她早知道了。她問他喜歡做什麽,當歐維告訴她他喜歡蓋房子時,她幫他找了一個兩年的培訓學校。他在那兒選了些課,兩年後畢了業,找了一個建築公司的工作。

 

她聰明,美麗,追求者排成一條長隊,她卻選擇嫁給了他。她的朋友都說她真的可以嫁給更好的人。結婚後的日子平靜而美好。索雅喜歡讀書,家裏收藏了很多書,她讀後就講給他聽。他不讀書,但他願意默默地花幾周時間給她做一個世界上最漂亮最精致的書櫃。當他們有餘暇的時候,她喜歡蜷縮在他身邊,緊緊依偎著他,把她的食指包裹在他的手心裏。

 

他真想這樣的日子永遠就這樣過下去,但那年一切又全變了。那年她懷了身孕,他們一起旅行到西班牙去散散心。喝醉了酒的大巴司機把車猛烈地撞向了另一輛卡車….他們未出世的孩子沒了,索雅的脊椎也受了重傷,成了終身殘疾,終身離不了輪椅。

 

歐維感到無比憤怒,他寫了很多信寄給不同的部門去申訴,海要求政府給索雅工作的學校修一個輪椅通道,但杳無音信。夠了,索雅在旁邊淡淡地說。我們隻有兩個選擇,活著,或者死去,我選擇活著。索雅一向如此樂觀。歐維連夜趕到學校修了一個輪椅通道,第二天就開始接送索雅上下班。索雅是一個英語老師,她接管了一個孩子們都有閱讀障礙的班級。奇跡一般,孩子們對讀書的興趣就慢慢濃了起來,他們甚至開始讀莎士比亞。他們都愛上了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美麗溫柔智慧堅定的女老師,覺得她像一個女神。

 

不幸的事再一次發生。四年後,索雅被查出癌症,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不得不逐漸中斷了教學。臨去世的那天,索雅還告訴他,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起來的。臨走的時候,她冰冷的食指像往常一樣裹在他的手心裏。

 

 

索雅走了,他的心也跟著走了。不久,老板在一個周一告訴他,明天不用再來了。歐維萬念俱灰,他是個黑白分明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妻子歐雅曾是他所有的色彩。現在她走了,他連工作都沒了,他還在這個世界上做什麽呢?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追隨她而去。

 

在他為自殺做準備的那段日子裏,有一家新鄰居搬了過來。這家的媽媽叫帕爾瓦娜,是伊朗移民,熱心,直爽,挺著一個大肚子。爸爸是歐維很不屑的電腦工程師,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兒。除了爸爸,一家人都是嘰嘰喳喳的話癆。歐維很認真地把所有與房子和車等有關的資料都準備好,還有對自己後事的安排,都放在一個大紙袋子裏。

 

歐維終於開始行動了。第一次他準備上吊自殺。他剛剛把鉤子釘到天花板上,有人敲門。原來是新鄰居送來了蛋糕,還問他借了工具箱。歐維送走客人,穿戴整齊,把脖子往繩索套裏伸進去。撲通一聲,歐維掉到了地上,原來買的繩子是劣質產品。歐維隻得作罷。

 

第二次,歐維穿戴整齊坐進了車庫的車裏。他發動了車,關緊了車庫門,打算用汽車尾氣毒死自己。鄰居伊朗女人帕爾瓦娜在敲車庫門。原來她丈夫從梯子上掉了下來受了重傷,她不會開車,所以請求歐維把他們送到醫院。歐維隻能照做。

 

第三次,歐維來到火車站,想跳軌自殺。正想跳下鐵軌時,歐維發現不遠處有個男子昏倒在鐵軌上,他奮不顧身地把他救了上來。自己不但沒死成,他反而成了記者追著采訪的英雄。

 

數次自殺未遂的同時,歐維的生活在慢慢發生著變化。拗不過女鄰居帕爾瓦娜的要求,他開始教她學開車,甚至在她的懇求下收養了街上那隻少皮無毛的流浪貓。他認識了那個靦腆的少年,他以前是索雅的學生,喜歡上了住在街頭的女孩,想把她的自行車修好討她的喜歡,後來歐維幫他修好了。

 

做所有這一切的時候,歐維隻是想,這些都是索雅喜歡我做的,這樣我到天堂見了索雅,她就不會埋怨我了。

 

最後一次,歐維找出了他的手槍,打算照著自己的腦門來一槍。房門有一次被適時地敲響了。這次是不久前認識的那個同性戀男孩,他因為出櫃被父親趕出了家門,無家可歸,來到歐維家要求留宿。歐維同時了解到他幾十年的鄰居、敵人兼朋友,患了老年癡呆的魯尼因為生活無法自理,就要被穿白大褂的人帶走了,魯尼的妻子急得快發瘋了。歐維決定把自己的死期延緩,處理好這些懲罰事情再走。

 

後來這些事情一件件都被歐維處理好了。同性戀男孩和父親重歸於好,和自己的愛人結了婚,婚禮上歐維還做了他們的伴郎。魯尼那裏,歐維和鄰居們齊心協力,找到了白大褂以前濫用職權的證據,白大褂隻好灰溜溜逃走了。

 

歐維和鄰居們的聯係越來越緊密。帕爾維娜的小兒子也出生了,歐維把自己家放了好多年的嬰兒床刷了新漆送給了帕爾瓦娜。她家的小女孩開始叫他爺爺,邀請他參加自己的生日趴,應女孩要求,歐維不惜高價買了一個平板電腦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女孩。

 

歐維最後還是走了,不是他自己主動,而是在睡夢中心髒病發作去世的。遺囑中,他把房子和一筆錢留給了帕爾瓦娜,車留給了正在攢錢買車討好女朋友的少年。帕爾瓦娜把房子和錢都捐給了當地社區。歐維葬禮那天,鎮子上來了三百多人,盡管他在遺囑裏一再強調,不要辦什麽葬禮,挖個坑把他埋在索雅旁邊就好。

 

這本書《A man called Ove》和上次讀的那本《Anxious People》是同一作者,都是瑞典作家Fredrick Backman。這本書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由此書改編的瑞典電影獲得了89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提名。讀完整本書,印象最深的是歐維和索雅之間的愛情,男憨女聰的組合,讓我想到了郭靖和黃蓉,也想起了阿甘和珍妮。隻是這個歐維,看起來凶巴巴的,遠不如靖哥哥和阿甘可愛啊。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真碰到這樣的組合,也隻能讓人感歎這是天作之合了。還有一個感慨就是看起來再刻板無情的人,心裏也有非常柔軟的角落,因為每一個從娘胎裏來的人,都無法拒絕來自別人的愛和溫暖。

 

聽的是英文書,聽完後翻了一下中譯本,印象也很不錯。摘錄幾段讓我讀完之後還想回去再讀的文字:

 

愛上一個人就像搬進一座房子,索雅曾說,一開始你會愛上新的一切,陶醉於擁有它的每一個清晨,就好像害怕會有人突然衝進房門指出這是個錯誤,你根本不該住得那麽好。但經年累月房子的外牆開始陳舊,木板七翹八裂,你會因為它本該完美的不完美而漸漸不再那麽愛它。然後你漸漸諳熟所有的破綻和瑕疵。天冷的時候,如何避免鑰匙卡在鎖孔裏;哪塊地板踩上去的時候容易彎曲;怎麽打開一扇櫥門又恰好可以不讓它嘎吱作響。這些都是會賦予你歸屬感的小秘密。

 

 

要是有人問起,他會說,在她之前,他沒有生活。之後也沒有。

 

死亡是一樁奇怪的事情。人們終其一生都在假裝它並不存在,盡管這是生命的最大動機之一。我們其中一些人有足夠時間認識死亡,他們得以活得更努力、更執著、更壯烈。有些人卻要等到它真正逼近時才意識到它的反義詞有多美好。另一些人深受其困擾,在它宣布到來之前就早早地坐進等候室。我們害怕它,但我們更害怕它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對死亡最大的恐懼,在於它與我們擦肩而過,留下我們獨自一人。

 

聽說Tom hanks要重新翻拍的同名美國電影會在明年上映,我想到時候我肯定早早會去影院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