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鬥癌王(六)
文章來源: 楓散仙2021-02-08 21:20:34

在加鬥癌王(六)

 

(六)手術

2019.5.23 

523日,早上繼續常規血檢。7點一過,我就被推入二樓的手術室。看來這回是來真格的了。

昨晚領導已經通知了兒子,他也一大早從外地趕過來,一家人在一起經曆這個關鍵時刻。

Whipple手術雖然已經比較成熟了,但畢竟是非常複雜的手術,涉及身體零件太多,開腔後不可預知的情況也時有發生,所以危險程度也會是很高的。

領導後來和我說,雖然表麵上安慰我沒事兒,但心裏非常害怕。他們隻能在醫院外麵等候——把電話號碼給了大夫,有任何異常會馬上和他們聯係。人在他鄉,沒有其他親屬,麵對嚴重的病情和未知的手術結果,他們心裏的忐忑可想而知。

我進了手術室,心理反倒平靜了許多。熬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等到了。我對Dr. Kim說,就全拜托你啦。他還拿來一個手術單子讓我簽字,我連看都沒看就簽了——在中國好像是要親屬簽字,怕的是責任問題。這裏更多的是通知本人,要對你實施什麽樣的操作,需要本人同意。

8點開始手術。護士把我安排就位,然後拿了一個口鼻罩,蓋在我的鼻子上,我很快就沒有知覺了。

我再次醒來時,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旁邊嘮嘮叨叨,好像是念數字似的。我沒有任何痛苦感覺,就像剛剛睡醒一樣,試著回憶這是在哪裏,不過記憶模糊。我身體很虛弱,勉強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片藍白色。我明白了這是在醫院裏——想起來了,應該是我的手術做完了。

護士見我醒了,過來問我一些測智力/視力的問題。隔了一會,感覺也就是一刻鍾,又換了一個護士,又同樣來一遍測智力/視力。就這樣循環往複。我當時虛弱得很想睡去,可他們總要把我弄醒。

又過了一會,我又看見領導和兒子帶著激動和忐忑的笑容,出現在我的麵前——這才讓我感受到了真實世界。隻是我太虛弱了,動不了,隻能以微笑報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露出笑臉來。護士隻是讓他們和我打了個照麵,也沒說幾句話,就讓他們出去等了,因為這裏是ICU。我一點力氣都沒有,說話聲就像蚊子唱歌一樣。但心理卻在安慰自己:總算過去了、過去了......

這時已經是下午45點鍾了。手術進行了接近8個小時。我就在半迷糊的狀態下,被護士們走馬燈式的又關照、觀察了56個小時,以防意外。此間領導和兒子也一直在ICU外麵守候(求手術室、ICU外麵等候手術結果的家屬們的心理陰影麵積......)。

大約到了11:00 pm,推床護士把我推出了ICU。在ICU門外我看見了家人,他們一起推著我來到8樓的StepDownB病房。這間病房就是一間大屋子,周圍放了六張病床,中間是兩個護士的辦公桌。不過白天時好像不止兩個護士。

這一路上兒子把從Dr. Kim那裏聽來的信息告訴了我:手術很成功,取出了比雞蛋還大的瘤子(估計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它又壯大了不少),同時還有其他Whipple手術規定切除的組織器官。他描述Dr. Kim好像也被這麽大的胰腺腫瘤給驚到了。另外,除了常規要切除的零件,我還得到了額外的福利:升結腸切除、與之連接的小腸頭切除、門靜脈截斷重構。這些額外的福利都是由於癌瘤外擴,碰上了這些幸運的部分,讓它們提前退休了。我默默地咀嚼著這一切......肚子裏還剩什麽了......估計BMI要再次下降了......

因為天太晚了,有護士委婉地表示家屬該離開了——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這時我氣若遊絲,說話的力氣都不夠,隻能發輕聲。對方離稍遠一點或背景噪聲大一點就聽不見了。護士在我的床邊安了一個紅色的緊急報警鈕,告訴我需要在這裏住幾天,有事可以按鈕召喚。

可能是因為麻醉的原因,整個夜裏都無法入睡。我想象著我的肚子裏在Whipple手術之後變成了什麽樣?

Whipple手術標準要求,膽囊切除、膽總管截斷、胰腺頭切除、十二指腸切除,胃幽門重構……(找不到中文圖示,就拿英文的將就吧)。

我試著檢查一下身體狀況:正如昨晚的值班護士告訴我的那樣,發現多了好多管子。一個手臂上額外的靜脈注射管(說是應急之用,雖然理論上我的PICC管也可以用來注射各種藥物);一個導尿管,外接到一個帶有刻度的大塑料袋,掛在床外;兩個腹腔液體導管左右各一,每個都掛有一個手雷狀的透明膠皮容器來存儲外流體液,放在身邊;一個後背麻醉針管貼在脖子後麵並延伸至後腰部,作用方式和滴流差不多。加上我原有的管子,三進四出,我估計有點像章魚了。肚子上還貼著一個巨大的包紮紗布墊子,從心口窩直覆蓋到到肚臍下麵,隱藏著刀口。床邊的滴流支架掛滿了各種袋子液體,通過透明的塑料管匯總到我的PICC管子裏。

搞笑的是,兩個腹腔液體導管在貼近我肚子的左右兩側,用的是嬰兒奶嘴兒當接口。對,後來我問過護士,他們就是買嬰兒奶瓶來幹這個事兒。於是,我的肚子上就多了兩個貨真價實的奶頭,且左右對稱。

據說這是VGH的發明,他們買來奶瓶,隻用瓶蓋和奶嘴兒,替代掉圖中的膠布,把膠皮管從奶嘴兒中穿出來,方便又放漏,確實有創意。可惜我沒有留影紀念。

StepDown病房就是個war-room,都是剛剛從手術台前線下來的傷員,鬧鬧哄哄的,環境和我之前住的山海景單間病房沒法比。看來我要在這間StepDownB病房裏再熬上一段時間了。

整夜睜眼,睜眼做夢,感覺空間翻倒,我像是站著一樣,獨立仲夏,這可能是麻醉後產生的幻覺吧。

反思是什麽原因導致這個癌變?我沒有直接的癌症家族史。最接近的是姥姥,在84歲的高齡上得了淋巴癌。

經過這些天的學習,我理解癌細胞就像草坪上的雜草,總是不斷生長的,隻是因每個人不同的基因、年齡、飲食習慣、生活習方式,有不同的產生概率。我們的身體就是草坪的土壤環境,有的對雜草敏感,有的遲鈍。當土壤營養水份豐富時,草坪就是綠茵茵的茁壯成長,雜草不易生存;但在草坪肥料水份不足、特別是土質變化後,某些能適應環境的雜草便會冒出來。

【注一】草坪合理施肥(不是打農藥)不僅是幫助草坪生長,而且也抑製雜草生長:正氣強壯了,邪門歪道就不易入侵。這是我的個人體會。

如果我們的免疫係統功能強的話,那些冒出來的癌細胞就會被早早地消滅在萌芽之中。但在免疫功能差的時候,個別癌細胞就會生存下來,並指數倍的翻翻增長。頭幾年非常小,一般也沒有其他症狀。等它們能被看見時,長速驚人。按生長速度,我估計我的首個癌細胞應該是在七八年之前就潛伏下來的。

那是什麽導致它能在我身體裏存活並潛伏下來的呢?我猜主要有三點:

  • 熬夜太多。我從小就習慣熬夜,到了晚上就來精神兒,培養了一個壞毛病,貪夜(網上的誘惑也太多了)。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睡眠總量就少。長此以往,導致免疫力下降,無法充分抑製癌細胞的生長。
  • 貪吃。一方麵是我的食量大;一方麵是從小的習慣就不願意浪費東西,從不剩飯,所以總是填得溝滿壕平的,而且我尤其喜歡吃肉。吃得多就會增加消化係統的負擔,也加速新陳代謝。細胞更替快,癌細胞產生的幾率也就高。
  • 我本人的基因特征就是細胞代謝快。作為例證:1. 我經常在冬天單衣單褲,比周圍的人抗低溫,因為身體釋放的熱烈多——細胞活躍。2. 我手腳上的老繭呆不住,幹活磨出的繭子,沒幾天就會消失。就連創口恢複的也快。為此,我以後會做基因檢測的。

再有,不知是否相關,就是我的過敏性體質。雖然很少得病,可每年春季總有幾天我會鼻涕眼淚的流——BC省本地原產的四種喬木大樹都是我的天敵。每年二月末三月初,我都盡量躲在家裏不出去,就連開車時也關車窗。我從不打流感疫苗,因為流感疫苗的培養液大多含有讓我過敏的物質(我最近特地考察了一下,輝瑞等公司的mRNA疫苗沒事,我應該不會過敏)。

綜合起來,除了基因因素之外,就是一個字:貪。貪吃、貪玩。

現在最要緊的是,我的手術進行得到底怎樣?我的術後恢複會很順利嗎?我的下一步化療放療對我還是一個謎。對了,因為我不能在術前做化療,我給BCCA癌症署打了電話,推遲了首次麵談到67號,希望那時我能恢複到不錯的狀態,好有精力探討化療。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地熬過了一夜,等待天明。

(待續......

 

PS:春節將至,兒孫回來團聚,準備停筆休假了。待春暖花開時我再接續後麵的經曆。祝各位讀者新春快樂,萬事如意。stay tun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