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甘贄行者，

一日入南泉設齋，黃檗為首座。

行者諸施財，座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甘曰：“恁麽道，爭消得某甲徇。”

便將出去。須臾複入，曰：“請施財。”

座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甘乃行。

甘贄行者想必是個大戶人家，常來南泉的寺廟施齋又施財。黃檗為南泉的首座，說“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意思就是說， 閣下施齋施財， 而我來吃，收你的財，就是施法， 兩不歉。 嗬嗬， 吃了也白吃，拿了也白拿。甘贄行者出去想了一會，回來說，既然沒差別，我不要你施法，你也施財好了，就好像那首歌唱的，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黃檗翻來覆去一句話，“財法二施，等無差別。”，既不吐出來，也不還回去，嗬嗬。

又一日，入寺設粥，仍請南泉念誦。

泉乃白椎曰：“請大眾為簿奴白牯念《摩訶般若波羅密》。”

甘拂袖便出。

泉粥後問典座：“行者在甚處？”

座曰：“當時便去也。”

泉便打破鍋子。

南泉呢， 首先諷刺甘贄行者是簿奴白牯， 也就是賤人白癡畜生， 然後打破鍋子。 你見過這樣不識好歹的嗎？

真的是不識好歹麽？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講過一個公案，神會禪師上堂，“父母俱喪，請大眾念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大家剛剛準備念，就被他打散。神會禪師把大眾打散，南泉打破鍋子，道理是一樣的。

甘常接待往來，

有僧問曰：“行者接待不易。”

甘曰：“譬如喂驢喂馬。”

僧休去。

以上三段， 都是講的施齋。 對象不同， 各自的應對也不同， 大有法味。黃檗和南泉如此對待他，甘贄行者一句話也不敢說， 每次都灰溜溜的走開。 第三個僧人好心去關懷一下， 他反而抖起來了， 開始罵人， 把僧人罵得灰溜溜走了。

讀第一段和第二段，會覺得甘贄行者有些像梁武王，樂善好施，卻貪圖功德。讀完第三段你就明白，他其實就是我們以前講過的那位供養了一位僧人二十年老婆子，然後派一大美女在暗室中抱住大師，結果大師是“枯木倚寒岩，三冬無暖氣”。於是婆燒卻庵，逐出。如果南泉和黃檗應對不妥，對他稍微客氣一點，隻怕甘贄行者就會拂袖而去，再也不會來施粥施財了。甘贄行者，絕對是一位世外高人。

有住庵僧緣化什物，

甘曰：“有一問，若道得即施。”

乃書“心”字，問：“是甚麽字？”

曰：“心字。”

又問妻：“甚麽字？”

妻曰：“心字。”

甘曰：“某甲山妻合住庵。”

其僧無語，甘亦無施。

這段對話無有其他，甘贄行者諷刺僧人根本是婦人之見，水平和我那頭發長見識短的愚婦一樣。 這裏要跟女性讀者道個歉， 這個不是我說的， 是甘贄行者， 有意見可以找他， 嗬嗬。無有是處，亦無有不是，行者挖一個坑，笨僧一頭栽了進去。你看到沒有，這次，甘贄行者就不施舍了。而對不識好歹的南泉與黃檗，則總是去供養。

又問一僧：“甚麽處來？”

曰：“溈山來。”

甘曰：“曾有僧問溈山：如何是西來意？溈山舉起拂子。上座作麽生會溈山意？”

曰：“借事明心，附物顯理。”

甘曰：“且歸溈山去好！”

保福聞之，乃仰手覆手。

所有這一篇列的公案當中， 我個人最喜歡的是保富的仰手覆手。還記得涅槃和尚讓眾人幫他犁田， 犁田完了以後， 大家來問大義，涅槃和尚攤開兩手。

這個才是無字真經，

這個就是直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