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了。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可是當事情真得發生時，還是心如刀絞，淚如雨下。爸爸活了90歲，身體一直很健康。直到三周前他染上可怕的病毒之前，他還一直騎著自行車自己去買菜，做飯，照顧多病的媽媽。雖然已經是90歲高齡，他思維仍然十分敏捷。直到染病前一星期，我們還在視頻通話，討論著我秋天回國的計劃。我一直覺得他是可以活到100歲的。誰能想到可恨的COVID改變了一切，讓他旺盛的生命力戛然而止。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連改了兩次機票急速回國，能夠趕在他病情惡化之前見到了他，坐下來和他說話，燉湯做飯給他吃，讓他高興地看到了我。

在他被插管送進ICU的這幾天，他的身體狀態時好時壞。我們的心情也隨著他的病情起伏。總幻想著他可以真得慢慢好起來。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我們知道恐怕天命難違，但還是幻想著在醫生去掉鎮定劑並拔掉用於檢測取樣的管子之後，他可以慢慢地恢複意識轉到普通病房，可以在我們的陪伴中平靜地離去。讓我感到吃驚的是，醫院裏似乎根本沒有和臨終關懷相關的安排。我們一直在和醫生溝通，希望能夠給爸爸一間病房，讓我們能夠陪著他渡過生命中的最後一刻。可是醫生說沒有病房，爸爸隻能在ICU裏孤獨地上路。病人在ICU裏麵時，家人是不可以隨便探望的，一天隻有在下午三點半有十分鍾的探視時間，每次隻能有一個人進入。無奈之下，我們隻好在這10分鍾之內，輪流進入ICU，和爸爸告別。當輪到我進去時，我用梳子給他梳梳頭，對他說，“爸爸，是我啊！你安心地走，我們會照顧好媽媽”。他已經昏迷，完全沒有了反應。10分鍾飛速地過去了，我們隻能走出ICU在外麵等著。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望著窗外在想，“這是老天爺在給爸爸送行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出來宣告了爸爸的死迅。我們隨著工作人員把爸爸送到了太平間，然後給他擦身，讓他幹幹淨淨地上路。殯儀館的人也來了，幫著給他穿好衣服，鞋子，並戴上帽子。等一切弄好了，我站在那裏，望著爸爸。他看起來那麽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樣。我一直記著他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好累呀！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這麽累過。”爸爸，你操勞了一輩子，現在可以休息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