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跟先生去小鎮的漁人碼頭吃完飯，順便在海邊走走。夏天是旅遊旺季，漁人碼頭往往遊客如織，可那天，或許因為陰天，遊客並不很多。
有一家人在看海，我也湊上前，隻見幾隻肥嘟嘟的大海獅在岸邊的礁石上曬太陽，還不時歡快地吠叫幾聲。水裏的兩隻胖子則是你追我趕，不是去抓捕食物，而是在鬧著玩。一隻追上了另一隻，打個Kiss，一隻轉身潛入水中，另一隻也跟著潛入，不久又出現在海麵上，又來個Kiss，甚是有趣。二胖如此悠哉悠哉，不由聯想到去年夏天看到的二胖，全然不是這副模樣。
今年的海灘
去年夏天，漁人碼頭附近的海灘被海獅大軍占領，吠聲此起彼伏，空氣嚴重汙染。小鎮居民哪還有半點欣賞海獅的雅興？早被它們的強力臭氣彈熏得不堪忍受，逃之夭夭了。
去年的海灘
看來世界上什麽都得有個度，超過了那個度，就讓人受不了。去年夏天由於南加州熱浪滾滾，大批海獅北上來小鎮避暑，結果海灘上獅滿為患，為占領一塊礁石，你爭我奪。去年哪有Kiss？隻有用腦瓜猛力相撞。
由此想到，人跟動物無啥差別，資源有限，人口過多，勢必引起衝突，吵架打架，甚至爆發戰爭。人的善良和刁滑，人性和環境都在起作用。難怪老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眼下二胖能和平相處，是因為海裏的魚多得吃不完，岸邊的礁石多得任它倆選。
在加州的中海岸，北起舊金山，南至坎布瑞亞 （Cambria），屬於「蒙特雷海灣國家海洋保護區（The Monterey Bay National Marine Sanctuary） 」。保護區內有原始的海灘、寶石般的潮汐地、茂密的海草海帶林、陡峭的海底峽穀和海山，風景秀美，資源豐富，為海洋動物提供理想的生長環境。我居住的小鎮坐落在保護區內，是觀賞海洋野生動物的絕佳之地。
去年八月的一個早上，薄霧瀰漫中去海邊散步，走近漁人碼頭時，原本清新的空氣飄來隱約臭味。駐足觀望海灘，幾隻海獅 （sea lions） 躺在沙灘上，幾隻泡在海水裡，還有幾隻用大鰭在陸地上「行走」；水裡的海獅跳躍滾動；沙灘上的海獅則慵懶躺平。我之所以知道是海獅，而不是海豹 （seals），是因為牠們都有大鰭和小耳朵，皮毛是黃棕色的；而常居本地的海豹，皮毛是帶斑點的淡灰色或深灰色，圓圓的腦袋沒有耳朵，鰭很短，隻能靠腹部蠕動在陸上前行。
這時，傳來嗷嗷吠叫聲，透過薄霧定睛細看，兩隻肥碩的海獅正仰著脖子，張開大嘴哇啦哇啦在吵架。海裡的胖子正努力攀登上一塊小礁石，小礁石上的肥仔原本舒展了身體，愜意舒適在睡覺，沒料到無禮的胖子突然襲來，肥仔氣得抬起頭來，對不速之客嗷嗷叫著，像似下了逐客令。然而，胖子對其抗議置若罔聞，繼續奮力往上爬，肥仔不得不挪動大鰭移到礁石邊，怒視著入侵者。
兩隻海獅嗷嗷狂吠，互不相讓，並用頭撞擊對方，各顯其威武本色。每當胖子爬上幾寸，肥仔便居高臨下向牠猛撞，胖子屢戰屢敗，終於棄戰退回海裡。實戰打不贏無妨，繼續打嘴仗，胖子在水裡向肥仔狂吠幾聲，憤然離去。
身邊笑聲陣陣，剛才我專注觀戰，此刻才注意到不少遊客也看得津津有味。八月是旅遊旺季，遊客從世界各地來加州海岸享受清涼的海風，觀賞湛藍的大海、千姿百態的礁石、變幻無窮的白色浪花，以及觀看憨態百出的海獅、海豹等各種野生動物。
與海豹不同，海獅的數量隨著季節和氣候波動。每年春末，海獅遷至南加州海岸繁衍後代，倘若那裡的夏季過於炎熱、水溫升高，便會遷移去水溫更舒適的海域。去年七、八月，南加州的熱浪推動大批海獅北上，牠們停留在涼快冰爽、食物資源豐富的加州中部避暑，經常可見海獅身手矯健，在海裡上下翻騰，鑽入水中獲取食物，頻吃大餐後趴在海灘曬太陽。飽食終日後，每隻海獅都變得心寬體胖，卻因忽視口腔衛生，海獅聚集之處臭氣逼人。
沿著海岸步道往前，臭味愈發濃鬱。這時，陽光穿透了薄霧，霧氣開始散去，這才發現大事不妙，小鎮淪陷了。北上的海獅大軍已經密密麻麻地占領沙灘，海獅為爭奪有限的沙灘空間常發生內訌，水裡總有不少海獅拭目以待，隨時準備衝鋒上岸；而岸上寸土寸金，占領者互不相讓，某些不畏艱難的海獅，選擇了一路向上，直抵海岸步道。
為防止海獅引起交通事故，地方政府曾派人用水龍頭驅趕，可惜此舉費時費力，成效不大，剛驅散一波，又一波爬上來，讓人疲於奔命。後來地方政府記取教訓，決定趁海獅大軍尚未長驅直入時，提前在步道邊放上鐵柵欄，避免了與海獅大軍正麵衝突。近年來，居民和海獅「井水不犯河水」，你占你的海灘，我走我的步道。
然而，空氣無法畫界，海獅的臭氣彈威力無比，熏得小鎮居民節節敗退，散步都刻意繞開海邊。幸虧增援友軍趕到，各路遊客絡繹不絕，他們不畏臭氣，忙著觀賞拍照，流連忘返，為夏日的小鎮海灘勾勒出一幅萬物和睦、世界大同的美好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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