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十二月中旬，一年又快過去了。

月初打了第三針疫苗。這次約會跟前兩針相比，可是太容易太輕鬆了。離家不遠的超市裏有個抽血打疫苗的診所，上網約時間，回答了一堆有沒有這病那病、上兩次接種時間和疫苗種類的問題，三五分鍾搞定。

第二天去診所，無人等待，兩三分鍾就打完了針，讓我要麽坐在診室，要麽去超市逛逛， 15分鍾後（接種人員還特意補充說：“12點36分”），若無反應，就可以離開超市了。一邊說著，一邊給我一張coupon，為了鼓勵接種疫苗，在超市買東西減價10%。

於是我在超市逛了一圈，跟賣肉的師傅，老遠互相招手，今天天氣哈哈哈，這位精瘦的黑人師傅服務態度非常好，見到顧客，都問是否需要幫助，有幾次，我找不到需要的肉類海鮮，他就進庫房替我去拿，於是有了點頭之交。買了兩包蝦，一瓶意大利果醋，付完款正好12點36分，一分鍾都沒浪費。

我打的是莫德納，接種後手臂越來越疼，一夜睡得不踏實，除了胳膊疼，別的沒什麽反應，第二天就恢複正常，於是決定去舊金山住上幾天。

到了城裏已近中午，便去附近的粵式點心店買外賣。這家小店的店堂裏曾放了幾張小餐桌，現在都靠牆排成一列，隻做外賣，店堂顯得開闊了。十多年前第一次來這家店，隻有一名老廣東站櫃台，現在櫃台後是兩位動作敏捷，會說粵語國語英語的中年女性，她倆一刻不停，因為總有三四人排隊。可那天卻有近二十人，在街上長長地站成一列，都戴著口罩，互相保持六英尺距離。我跟著隊伍慢慢往前移，順便看看街景。舊金山的人挺自覺，路上的行人，不少戴著口罩，尤其是亞裔。這家小店不在市中心，故而沒見到一個流浪漢，一如既往地有秩序，也有活力。

有兩年沒去Chinatown了，星期天上午去那裏逛了一圈。在家門口上了公車，再換市內小地鐵，半小時到達市中心。周末車上沒幾個人，都很自覺，戴著口罩，幾位亞裔女士還帶著一次性手套，一位衣裝隨意的勞動大姐幹脆手上套著塑料袋，另一位打扮精致的老年婦女下車前從時尚的手袋中掏出紙巾，隔著紙巾抓住拉手。

空無一人的地鐵站

市中心雖有節日的裝飾，卻缺乏節日的氣氛，路上行人稀稀拉拉，估計前一陣的打劫，疫情的卷土重來，還有越來越普遍的網購，嚴重影響了節前購物。有一篇報道上說，打劫讓舊金山市中心成為“鬼城”(ghost town)，雖然這個詞用得有點兒誇張，但回想起往年摩肩接踵的紅火歡樂景象，令人歎息。不知不覺中，我們走過了最繁華最安寧的歲月，輕鬆快樂漫遊全球的日子已經成了美好的回憶，再要回到以往，恐怕隻能在夢裏了。

在唐人街，經過了嶺南小館，看看時間，快11點半了，幹脆先去吃午飯。這家飯店外貌醜陋，美食卻名揚全城，連舊金山的老外居民，也都知道唐人街最有名的中餐館是R&G Lounge（嶺南小館的英文名字）。這家飯店進門要看疫苗接種卡，幸虧手機裏有照片。服務生一如既往白襯衣黑馬甲，領班一聲黑西裝，頭發梳得溜光，有點兒老式的香港派頭。

其貌不揚的嶺南小館

疫情前這家飯店經常擠得水泄不通，餐桌挨著餐桌，有一次去晚了，被安排在走廊裏添加出來的小飯桌上，現在倒是保持六英尺距離，用餐環境大大改善了。

嶺南小館的招牌菜是椒鹽螃蟹，正是螃蟹上市的季節，幾乎每張餐桌都點了這道菜。光顧吃，忘了拍照了，放一張他們的廣告，這道菜長得就是這模樣。

吃完飯直奔豐盛行，那裏幹貨藥材樣樣俱全。看到這家老店還健在，十分高興，趕緊進去采購蝦米、蝦皮、黃芪、何首烏、芝麻、銀耳之類的，年輕人不一定愛吃，卻是老人的老味道。

豐盛行（Google的網圖）

剛在貨架前停下來看貨，來了一隻胖乎乎的大貓咪，抬起頭看著我，大大的綠眼睛，甚是可愛。之後就跟著我，我走它走，我停它停，我拐彎它拐彎，太有趣了。突聽店員用粵語大聲訓斥它：幹嘛跟客人？不要跟著客人不放。那貓看了一眼她，不予理會，繼續跟著我，直到我離開商店，它轉身又盯上了另一位，那位女士很溫柔地叫著它：弟弟，弟弟啊，過來過來。

去唐人街就是看吃的，經過了以前常去的新亞洲大酒樓，可惜那家餐館停業了，房子賣給了舊金山市政府，市政將在那裏蓋幾十套廉租房。新亞洲的房子還在，大門敞開，進門一看，是一家中國超市，商品玲琅滿目，購物環境比起唐人街其他的小超市，寬敞很多。

（網圖）

進門去，重新回味了一下新亞洲以往的火熱氣氛，兩層樓一張連一張的大圓餐桌，可容納上千人的餐廳曾經坐得滿滿當當，幾十桌的一家老小，圍著桌子大吃大喝。為了讓美國學生體驗一下中國的“食文化”，還有嘈雜熱鬧的飲食社交環境，每年包大客車帶學生去那裏品嚐粵式點心。他們東張西望，咋口結舌，左右躲讓推著點心車的服務員，拄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人，滿地亂跑的孩子，還有拎著大包小包的各國遊客。

唐人街人氣依舊旺盛，買菜的，觀光的，輪子在路邊，二十年如一日，繼續勸告行人退黨。這次有個新發現，越來越多的人拉著拉杆箱來買菜。曾經是肩背手提，後來有了拖拉包，眼下靈活的四輪拉杆箱看似更方便輕鬆，不少店家的門口，都有老漢大媽在擺放拉杆箱裏的食品，冬瓜南瓜的，都塞入了箱子。

唐人街雖然亂哄哄的，卻充滿了煙火氣和生命力，令我意識到疫情居家的壞處，我變得木頭木腦的，反應遲鈍。看來需要來這樣的地方，讓視、聽、嗅、觸覺各種器官同時運作。

今天，我在窗前看電腦，窗外的雨下下停停三十多個小時了，玻璃窗被雨水洗得幹淨明亮，路上的雨水匯注成水流，嘩嘩地往山下飛瀉。風雨，對於久旱的加州，是上天賜予的最佳禮物。風雨交加的日子，竟讓我快活，恐怕這也是住在加州的特殊感受。

雨停了，太陽鑽出雲層，天空裏出現了一道彩虹。好兆頭吧？希望餘下的十二月給我們帶來和平、安康、節日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