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舊金山灣區的聖荷西信使報（San Jose Mercury News）采訪了一些居民，問及他們的退休計劃。受訪的一位華裔稱，自己雖然不窮，老了卻住不起灣區。這位五十歲的台灣裔移民，在柏克萊附近擁有昂貴的住宅，並在灣區有兩處投資房產，照理說，也算是個有點錢的，至少是中產吧。但是他覺得自己恐怕隻能回台灣退休。原因是灣區各種開銷都大。

拿住房來說，哪怕是非常普通的住宅，目前平均房價在150萬美元，這意味著房產稅，加上地方政府的各種稅收，一年要兩萬左右。地方政府的稅收，往往跟基礎設施或公益相關。如舊金山市，征收資助公共教育、社區大學、博物館、公共交通等各種稅收。在一些新建的居民區，會征收特殊評估稅（special assessment），用來建立新校舍、修築新公路和下水管道等等。

這位台灣移民稱，兩萬美元的稅收，外加維修房屋、打理花園、每年遞增的房屋保險費等，一年光住房開支就需要三四萬。如此核算下來，不如去台灣租房居住，兩萬美元足夠，還省去了打理的辛勞。

此外，醫療費用的增長不可避免，據CNBC 2019年的估算，退休人員從退休至離世，人均醫療費用是30萬左右，這是健康老人和病殃殃的老人所花醫療費的平均數。萬一誰攤上了老病鬼的命，30萬肯定是不夠的。

有位朋友2018年去舊金山大學醫院做心髒搭橋手術，手術成功，沒有任何並發症，隻是年紀較大，恢複慢一點兒，所以住了12天醫院，賬單是50萬美元。虧得該醫院在朋友的醫療保險網內，醫藥費可以打折，打完了折，是14萬美元。朋友的保險計劃不錯，一年投保人出資頂線7千，7千以上由保險公司負責，所以朋友7千搞定。

如果老人活得比較久，不能獨立生活後準備去住養老院，在灣區，個人月均費用1萬左右。難怪不少老人擔心自己最後會“活不起”。

這位台灣移民說，如此昂貴的費用，外加跟母文化的疏離，不如回台灣養老，享受免費的全民醫療，還可以自由自在地說母語，吃到各種美味的家鄉菜。供一所住房的費用，就足夠支付所有的生活開支了。

這位台灣先生有他的道理。然而，我問了一下周圍的各國移民，幾乎所有人都打算留在美國養老。畢竟我們的青壯年時代是在這個國家度過的，也習慣了這裏為人處事的方式。再說，下一代是地道的美國人，在美國安家立業，老一輩的選擇隻能是“兒女在，不遠遊”。

因此，我們考慮的，不是搬家去國外，而是在美國國內，要不要搬家。搬家往往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離孩子住得近一點，二是降低生活成本，讓自己“活得起”。

為了第一個原因搬家的老人不少。我有一位土生土長的加州師兄，為了跟女兒住得近一些，搬到喬治亞州去了，他的故事在博文《土生土長的加州師兄移居喬州》中講過。

另一位老同事，有兩個兒子，一個在華盛頓州，一個在南加州。退休後，他賣了灣區的住房，搬往華盛頓州。這位從澳大利亞移民來的老先生，忙了一輩子，還沒還清房貸。由於華盛頓州的房產比南加州的便宜，他可以用賣房所得的現金購買，不必在退休後繼續還房貸了。雖然華盛頓州的冬天較為陰冷，但他和太太都喜歡看書碼字，呆在屋子裏，開了暖氣，或許冬天可以更加多產。

另一位同事露絲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露絲離異單身，退休後，賣了灣區的住房，遷往費城，因為女兒在費城工作。她想，費城的住房費用比灣區低多了，在那裏買了住房之後，還會有不少結餘，足夠養老了。不料，到了費城沒多久，女兒接受了矽穀的一份工作，決定舉家遷往矽穀。幸虧露絲還沒有在費城買房，她自然不願意獨自留在陌生的費城，跟著女兒一家回到灣區。才一年不到的時間，灣區的房價漲了不少，她已經買不起自己原來的住房了。

露絲跟女兒一家合租了南灣的一棟房子，開頭倒也是其樂融融，後來露絲覺得自己成了免費保姆，女兒很隨意地把兩個小孩扔給她看管。她接送孩子，做飯打掃，還要去超市買菜，一大家五口人，買菜的開銷也不低。女兒想到了把菜錢還給她，想不到就不還。有一次，她提醒女兒該還錢給她，女兒竟不太高興。

露絲雖然嘴上沒說，心裏卻做了決定，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輩子的職業婦女，好不容易退休了，可以享受生活，跟小輩住在一起，會犧牲自己的快樂和自由。她算算錢，南灣的房子是買不起了，東灣的還買得起啊，於是趕緊在東灣買下一座小房子，比賣了的住房小了一半，地段也沒有以前的好。折騰了半天，回到原地，生活質量下降了。但是無論如何，總算又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還有一位朋友珍妮，她先生的老家在拉斯維加斯。夫妻退休後，考慮過要去拉斯維加斯養老，因為內華達州沒有個人收入稅，房價也比較合理。珍妮跟先生先去拉斯維加斯住了幾個月，之後就打消了搬家的念頭。據她說，拉斯維加斯住房費用和油價的確低一些，可是醫療費用、食品、公用事業費等跟加州也差不多。讓她不習慣的是氣候，夏天的幹熱令她無法忍受，太懷念灣區四季如春的氣候了。仔細算了一下，他倆住在加州的費用比內華達州高出10-15%。兩人說，為了省去15%的費用，住在一個不理想的地方，實在對不起自己。如果能花錢買到宜人的氣候，美麗的風景，舒適的環境，這錢花得很值。再說，還有金錢買不到的老朋友。

就我自己而言，幾乎沒考慮過搬離灣區，因為習慣了這裏的環境，親友又在附近。往後精力不支的時候，可以賣了現在的住房，搬到小一點的房子或者養老院去。昨天去海邊散步，如此美麗的風景，我怎麽會舍得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