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馬拉鬆的經曆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因為太順了,我初涉越野時心態就過於自信。這種過度自信體現很多方麵。比如裝備過於簡單。我第一次去黑峽穀百公裏時,帶的裝備跟跑馬拉鬆差不多。再比如完賽時間估計太過樂觀。
現在我越野跑齡四年。比較投入地跑也有兩年。回頭看,我發現我的盲目自信最大的體現,是在奔赴重大目標之前沒有循序漸進的適應性訓練。比如在我的多次大峽穀R5穿越嚐試之前,我隻是在那時的兩年多之前跑過我的首越野。從那以後我一直被腸胃問題困擾。但仍然每一次都自信滿滿地以為找到了答案,鬥誌昂揚地出去嚐試,結果是屢戰屢敗。
在峽穀耐力賽再次DNF之後,我感到技窮。對於腸胃問題,我一直期望找到簡單答案,它就像一個開關一樣,撥一下就一勞永逸了,就可以自由地跑山。我終於意識到也許沒有簡單答案,沒有捷徑,而是隻能慢慢訓練腸胃。其實道理也很簡單。我平時跑步練的是腿和心肺,但並沒有練腸胃。 你肯定不會不練腿和心肺就去跑越野。但為什麽相信可以不用練腸胃呢?
於是我決定用家門口的機會,踏踏實實地練好腸胃。從此每天出門跑步不再不吃不喝,而是衝些能量飲料帶著。
為了調劑一下枯燥乏味的訓練,我給自己設立一些小目標,比如家附近的FKT和越野賽。Ultrasignup上麵可以很方便地查找住址附近的比賽。我以前也知道這些比賽的存在。但那時它們進不了我好大喜功的法眼。現在時過境遷,我的視角改變,它們也就變香了。比如這個“負鼠複仇記(Possum's Revenge)”就不錯。離家兩小時車程。賽程最長69英裏(要跑當然就跑最長的),是在17英裏一圈的賽道上跑4圈。日期是5/20,是從峽穀耐力賽回來三周後。
失敗的FKT挑戰
我等不及三周。回來一周,我就挑戰了家附近的一個FKT: Lake Mineral Wells State Park Trailway。這個路線全長40英裏。比較平,沒難度。隻需6小時跑完就是FKT,感覺手到擒來。但是我以前已經挑戰過一次,失敗了。失敗的原因是天氣太熱太曬。這次天氣和上次差不多。但是我歡迎這樣的挑戰,因為熱天氣比賽中很常見。這次峽穀耐力賽就很熱。我在朋友圈裏記錄了這次挑戰,修改後引用如下。
Canyons Endurance 百邁DNF之後很受打擊。 上周六去跑一個附近的比較容易的FKT(已知最快時間), 想縮小一下心理陰影的麵積。結果趕上天熱暴曬,最後嚴重脫水( 估計6%),走了最後六邁,比FKT慢了一個小時多。
按說再次失敗,心理陰影應該升唯成為立體。 但是這次還是頗有收獲的(真的不是,或者說不隻是安慰自己)。 這次經曆幫我解開了一直以來的三個迷題。想知道哪三個? 請耐心讀下去。
開車去的路上,看著皓月當空,我心想:說好的多雲天氣呢? 開跑時天剛亮,還算涼爽。完成半程後,暴曬已初具雛形。 28邁時感覺熱的難以支持。幸好29邁有一個水龍頭, 在那裏躺地上衝水降溫。引路人觀望。後又跑了幾邁, 終於跑不動了。
走這最後六邁時我想到了大峽穀南緣的south kibab trail. 也是六邁。但那是六邁的爬升。 現在的六邁平地居然硬是走出了大峽穀的感覺,也是醉了。
走最後兩邁的時候感覺手臂有點tingling的感覺, 頭有點暈。想找一塊陰涼地躺一會兒,可是右臂沒完全恢複, 發現獨臂居然難以躺下。隻好又站起來,淨效果是做了個下蹲, 反倒更是立刻一陣心慌氣短。
終於走完,上車喝了點水,開車回家。路上感覺這水喝的不對, 有低血鈉的趨勢。趕緊找地方停了車想把剛喝的水吐出來已解水毒。 結果隻是幹嘔幾口,看來水已經吸收了。隻好一路難受著慢慢恢複。
好了,關子賣完,說一下揭開的三個迷題。
其一是完成大峽穀R5 FKT時,最後一段我突然力竭, 隻因時間盈餘較多才強挺衝擊FKT成功。 一直以來納悶為什麽會出情況。一個理論是電解質流失, 導致voluntary dehydration。這種脫水不會感到口渴,但是血液體積卻會減少,因此會造成向肌肉供氧能力下降。回程飛機上我一直感覺呼吸困難,有要溺水的感覺,想必就是因為這個。 這次也脫水了,有類似的感覺,算是證實了這個理論。
其二是一直以來,我的聲音時好時壞。當年很被這個困擾。 都說喝水會潤喉,但對我大多數時候無用。 這次回家後聲音又是暗啞,並且隻想吃鹹的。幾頓下來, 又是疙瘩湯,又是鹹豆花,發現嗓音居然圓潤了。 原來聲音變壞是需要補充電解質。
最後,回程的車上突然感覺耳朵不對,自己說話時聽見嗡鳴聲。 這個現象以前跑步時後者跑後也發生過。但這次我突然來了靈感, 想明白了為什麽。構成咽鼓管的組織因為脫水收縮, 導致咽鼓管偶爾通氣,聯通嗓子和中耳,形成共鳴腔。
多年的迷題獲解,同時親自體會到電解質流失後的機能下降, 給以後超馬的成功鋪平道路。感覺還是值得的。
其實有一個很重要的一點我朋友圈中沒說,就是這次挑戰,我故意不攝入電解質。
如果我不解釋一下,你不一定真正明白我的話。我的意思是不吃鹽丸,不喝電解質飲料,但是不僅僅如此,而是我吃的喝的東西裏一點鹽也沒有 。零克,None!
我們平時吃的喝的,即使是麵包,墨西哥博餅,牛奶等吃不出鹹味的 東西,裏麵也有相當含量的鈉。麵包200多卡裏麵有100多毫克鈉。牛奶,Gu能量膠都是100卡裏有50多毫克鈉。也就是說,不論是吃日常食品,還是跑者常用的食物,都是躲不開鹽的。想完全不吃鹽,隻能自製。
而我那天帶的,恰恰是自製的,主要成分是麥芽糊精和果糖的能量粉。裏麵貨真價實一點鈉也沒有。
跑步----特別是熱天跑步----需要補充電解質,這是老生常談的跑者常識。為什麽我要無視這個常識呢?這是因為常識說的不能完全解釋我的認知,所以我隻好出於為運動科學獻身的精神拿自己去做實驗。
比如常識說缺乏電解質會跑不動或跑不快。許多跑者長距離比賽時會吃鹽丸。但是限鹽,甚至戒鹽,卻是我馬拉鬆賽前準備的例行程序,從來沒有感覺跑不動,跑不快。
墨西哥的百英裏我腸胃沒問題。那次我是交替喝tailwind 和自製的能量飲料。跑了一天兩夜,沒吃半粒鹽丸,沒有腸胃問題。 回家後稱體重驚奇地發現幾乎沒變,說明電解質補充到位。 那時我還沒太細看tailwind的標簽。 以為跟鹽丸比它的電解質要少的多。 而我自製的飲料是完全不含電解質的。沒吃多少鹽, 居然可以堅持35小時,中間還頂著烈日炎炎。 看來電解質少少補充一點就可以。而如果時間沒那麽長, 隻是幾小時,是不是不補也沒事呢?
挑戰FKT失敗而歸 , 我 很困惑 , 琢磨問題出在哪裏。 這時想起看一下tailwind 的標簽,發現每包含600多毫克的鈉,相當於三個鹽丸。 難怪墨西哥電解質補充到位。這樣看來完全不補鹽會出問題也不奇怪了。
再添一次敗績。失敗沒關係,不久以後就是負鼠複仇記了,到那時再“複仇”也不遲。
負鼠複仇記
負鼠複仇記的比賽地在負鼠王國公園。Frisco 到那裏兩小時多的車程。比賽是早上6點開始。我還要去領跑號, 因此起個大早是勢在必行。 漆黑一片中GPS把我們帶到一個緊鎖的柵欄門前麵, 周圍人影全無。想必過節一般熱鬧的比賽起點不知所蹤。 從地圖看節日氣氛離我們應該不遠, 它的喧囂卻奇跡般被這咫尺的距離有效阻斷,讓我們無法循聲尋去。 隻好鑽研一陣穀歌地圖,找了一條繞過柵欄門的路。 一番曲折之後終於置身了節日氣氛之中。 在這裏碰到了同來跑69邁的跑友唐道林夫婦。領了跑號, 賽前的例行程序走了一遍,時間也就差不多了。起點沒有拱門, 大家就聚集在計時帶前。 前麵延伸的一條馬路是我們將要出發的方向。 馬路兩邊有一些親友團搭的帳篷和停的車。
我們的親友團----Tina和唐太太---- 沒有打算駐紮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個補給站。 那裏我們每圈會經過兩次,而這裏隻經過一次。
雖然隻有黎明的微光和閃爍的頭燈, 人群的興奮和期待也是肉眼可見。這時一人說了一句“還有30秒” 。這個提醒我沒太在意。 還在擺弄我一會兒想用來錄像的大疆攝像機。作為老司機, 我知道比賽經常不是準時開始。哪知半分鍾後那人果然又說:“5, 4,3,2,1, go”。一句話用時不到一秒,這樣的倒計時還是第一次見到。 想必這位不起眼的竟是賽事總監。如此缺乏儀式感的開賽, 把大家都逗樂了。總監見眾人如此不嚴肅,又是一番催促, 把大家轟走,比賽就算正式開始了。
跑過開始的那段馬路,賽道進入了小徑。這段路被沙子覆蓋, 跑的很累。好在沙路不長。接下來的路盡管崎嶇不平,石頭很多, 卻總算腳踏實地。
這次來比賽,我的目標是完賽。 經過多次腸胃問題後我急需一次成功。雖說如此, 我還是難免關注了一下曆年的成績,發現賽道記錄似乎不那麽快。 話說我的腸胃問題雖說有可能是跑的太快,但最主要還是吃的不對。 隻要吃對了,破這個賽道記錄應該不至於誘發腸胃問題。
賽道是17英裏的環路,69英裏就是跑四圈。 跑了一圈後我發現賽道比我想象的難很多,幾乎沒有公路,石頭多, 有一些難度。看來賽道記錄也不是手到擒來。
這個比賽有69,52 英裏和56公裏等幾個不同距離。69,52英裏都是6點出發, 而56公裏比我們晚出發45分鍾。比賽的賽道雖然說是環路, 其實大部分都是往返共用一條路。因此第一圈跑了一半折回時, 開始碰到其它距離的跑者。不同距離的跑號是不同顏色的。
第一圈我跑的很放鬆。沒有追求速度,卻也是破賽道記錄的配速。 快要結束,離起點(也是終點)所在的補給站不遠時, 一個黑背心男子迎麵過來,跑號跟我是一樣的。 因為沒有看到其他人帶著69英裏的跑號, 所以他很可能是目前的第一名。估計領先我不到10分鍾。 有了這些情報,第二圈我開始加速,想追上他。
雖然我加快了步伐,黑背心卻始終沒有出現在視野。 想必他也加速了,想甩下我。直到再次接近起點時, 終於第二次迎麵碰到他出站。這一次他雖然依然領先, 我們的差距卻是拉近了一些。
這一次碰麵我們倆大概都很鬱悶。我是因為沒追上他, 他是因為沒甩下我。於是我們倆第三圈接著卷。
每次從起點那裏出發,大約5英裏會到Tina她們駐紮的補給站。 那裏隻有她們一家私補站。唐太太搭了帳篷,非常專業。 甚至被一些參賽者誤以為是官方的醫療帳篷。
就在即將第三次進入私補站前,我終於看到了黑背心。 他在賽道外的叢林轉悠,估計是在找地方方便。大概率是鬧肚子了。 看到我,他滿臉無奈地說:“你現在是第一了。”
終於超過黑背心,我心情大大放鬆。這時天氣已經漸熱, 維持配速開始艱難,於是我也放慢了速度。 黑背心的狀態看上去不太好。想必他也慢了許多。 所以我也不很擔心他會追上。
天越來越熱,感覺也越來越差。但不管我狀態多差, 黑背心估計比我更差,所以我還是不很擔心他追上來。 我決定繼續減速,絕不苦苦支撐。 主動減速比跑不動了被迫減速要好的多。以前可以跑的上坡現在走。 因為我是主動減速,所以即使被追上也可以再加速。
賽道大多數地方有樹蔭。但是隨著太陽越來越高,樹蔭也越來越少, 因為隻有樹冠把頭頂的天空遮住才行。在暴曬的路段, 我感覺平地也難以跑起來,所以也幹脆開走。 這時似乎又出現了腸胃問題的苗頭。我懷疑是缺鹽了。 於是補給站時吃了一點酸黃瓜,又在另一個補給站喝了點酸黃瓜汁。 但是感覺幫助不大。
完成第三圈,回到起點時,我跟賽事總監確認我是不是領先( 雖然我很確定,但是還是OCD了一下,怕哪裏錯過了他)。 他似乎也不很確定,問旁邊的誌願者“Matt”過來沒有。 誌願者說沒有。我猜這裏的Matt應該就是黑背心。 這就是說我是第一。
開始第四圈,也是最後一圈。 這時破賽道記錄的時間還剩3小時40分鍾。 隻要11分半的配速就可以,感覺很有希望,但是需要拚一下。 這時感覺胃口不好,不想喝能量飲料。幸好不遠就是私補站。 那裏有大米粥榨菜。我在那裏坐了幾分鍾,吃了很多榨菜粥。 喝了一天的能量飲料後,吃點鹹的感覺簡直是人間美味。
再度出發時,不知是因為榨菜粥還是因為太陽低了一些, 天氣涼了一些,感覺又有了能量,可以跑的更多一些。
跑環路,特別是有往返路段的好處就是不時遇到其他跑者, 有些是同向,更多是迎麵而來。可以打招呼,鼓勵一下。 在漫長的賽道上也不那麽孤單。第三圈跑不動的時候,被別人看到我在走路,還開玩笑地說:“原來你也走路!”第四圈折回時我碰到了黑背心Matt。他長歎一聲,向我祝賀。我也鼓勵他:“Great job! Keep it up.”。這次相遇給了我估計我們之間差距的機會。因為我大致折返了15分鍾,所以估計我們之間至少差30分鍾。理論上他還是有可能追上的。不過我倒是不很擔心這個,更多是考慮能否破賽道記錄。
最後一次來到私補站時,我坐下休息,一邊喝了點粥。這也是難得的能量補充,因為這時我已經難以喝下能量飲料。
“上次Matt經過時,落後你17分鍾。” -- Tina告訴我。
“後來我見到他時估計他落後我30分鍾,也就是說他越來越慢了。”
現在賽程隻剩幾英裏。很明顯Matt已經不是威脅。就看能不能破賽道記錄了。從剩下的時間看,希望很大。
我踏上了最後的征程。這時不再需要有所保留,不用擔心後果,能跑多快就多快。超過兩人時我聽見其中一人告訴同伴:“目測今天賽道記錄要被刷新。”
“但願吧。” -- 我心想。
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岔口。我認出這裏已經離終點很近,近的出乎意料。就是說我剛才一直都把剩下的路估計長了。這就意味著賽道記錄已經是囊中之物。我轉過岔口,再跑一段,果然終點的那段馬路就出現在眼前。它來的太突然,所以我還有大把的體力,索性都把它傾瀉到這最後兩百米的馬路上。Tina已經在終點等我,為我縱情歡呼,並錄下了我的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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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賽時間11:54:11。比之前的賽道記錄提高了28分多。
回顧負鼠複仇記,雖說拿了第一,破了賽道記錄。但腸胃還是出了問題。所以慶祝之後,又要從頭開始解決超馬腸胃問題的努力。
多次嚐試,多次失敗。每一次失敗都要找出原因。這個工作越來越難,因為不同的嚐試,卻是相同的失敗。百般思索 之後,我 的 猜測是 這一次 電解質 攝入太多 太快,而喝水不夠 。在之後的幾次訓練中,我借鑒這一次的經驗,降低了電解質的濃度,似乎有些幫助,但卻不能確定。
負鼠複仇記的牌子上,人們在奔跑,後麵一隻憤怒的負鼠在追。背後的故事大約是:從前有一群負鼠,快樂地生活在負鼠王國。它們的國王是一個和善仁慈的君主。有一天一群人類侵入了負鼠王國。他們在這裏砍伐樹木,汙染河流,破壞了負鼠的家園。負鼠國王終於忍無可忍,和人類進行了嚴正交涉,限時人類在5月20日之前離開。可是人類對負鼠王國的要求置若罔聞,繼續搞破壞。終於5月20日到來了。負鼠國王開始了正義的複仇。它大發神威,一下子變成了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人類見狀嚇得四散而逃。跑的快的尚且能活命,灰溜溜逃離負鼠王國。跑的慢的就成了負鼠們的腹中餐。趕走了人類,負鼠王國又回到了往日的和平和寧靜。。。。。。
是夜,南方公園
Cedar ridge preserve 是達拉斯南方的一個公園,下文中簡稱南方公園。 這裏大約有總共10英裏的歩道。幾百英尺的爬升, 在別處算不了什麽,在達拉斯卻已然是山地。以前來過這裏幾次。 不久前發現La Nuit 越野賽就是在這裏舉行,頓時感覺不報名不足以平民憤。
La Nuit是法語,意思是“是夜”。這是一個夜跑的比賽。 得州夏天酷熱,比賽安排在夜裏是唯一人道做法。賽道是3. 2英裏環路。我報名的比賽是9小時, 就是看9小時裏能跑多少圈。
在比賽前一周,我來到南方公園踩點,兼測試調整之後的fueling strategy。我基本是半小時一顆鹽丸,喝一升多水。這樣在炎熱的天氣裏跑了3小時後感到體力不支。我知道體力不支多半又是因為腸胃問題。延續上一次的思路,我猜是脫水。於是就喝了很多水,又坐下來休息一會。再次出發時我驚奇地發現居然跑不動了----似乎喝水加劇了問題,而不是減輕。
我帶著一百個問題回家了。喝水後問題加劇,這是血液低鈉的表現,也就是說水喝多了,或者鹽吃少了。但是上次的結論不是應該少吃點鹽,多喝點水嗎?我不想推翻前麵的結論。另一方麵是我認為隻有喝水太急才會引起低鈉血症。慢慢喝不會,因為身體有時間把多餘的水排出。
百思不解之際,我靈光一閃:為什麽不問一下我們未來的主子,人工智能呢?乘著現在我還算是它的主子。
於是我開始了和ChatGPT的長談。談話的主要內容,是它認為我是血液低鈉,而我則引導它另找其它的原因。可是它總是說了一堆之後又想方設法千方百計繞回到血液低鈉。我想這人工智能也不過如此,看來人類是安全的,不用擔心淪為它們的奴隸。
可是一覺醒來之後,越來越覺得ChatGPT說的有道理。所有跡象都表明我是低鈉了。可是怎樣解釋為什麽慢慢喝水也會低鈉呢?或許天熱的時候人體的調節功能會失靈?於是我又查閱典籍,發現果然如此。具體講是人體有一個調節鹽平衡的機製。當需要的時候,身體會把將要排出的水重新吸收,以保存水分。天熱時,這一機製就會被觸發,減少排尿。這時如果多喝水,即使慢慢喝,也會造成血液低鈉。
這時離“是夜”已經很近,來不及製定全新的fueling strategy了。於是我決定在原來的基礎上改一下,少喝點水,多吃點鹽。
7月的達拉斯熱浪滾滾。La Nuit 比賽日雖說降溫了一點,卻也還是近100度。好在比賽7點開始, 那時太陽已經西斜,大部分賽道都照不到。 我和LD都是下了班就趕往南方公園, 路上買了兩袋冰放在cooler裏。趕到賽場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那邊RD在講比賽規則。我忙著弄裝備,沒空去聽。 心想網站上的比賽規則我已經仔細看過。大多數都是常識。 有一點比較有意思的是要求回到起點後,剩下時間超過20分鍾才可以再開始新的一圈。 可是20分鍾是很難跑完一圈的。 這就意味著雖然比賽號稱9小時, 實際完賽時間可以超過9小時。也就是說最後一圈,隻要能出發,就不再受9小時限製,甚至慢慢走下來也算。
晚上7點,比賽準時開始。雖說是“晚上”,其實天還大亮, 溫度也沒降下來多少。好在我脖子上戴著冰圍脖,降溫效果不錯。 我跑在前幾名的位置。問了周圍的人,都是跑3小時的。他們驚歎於我跟他們一起跑。我覺得還比較輕鬆,堅持9小時問題不大。
我和一個叫Josh的聊了幾句。他主要跑馬拉鬆。覺得這個比賽3小時,和馬拉鬆差不多,是一次不錯的鍛煉機會。我們一起跑了一段。每到比較技術性的下坡,他就明顯慢下來。看來是路跑出身,不習慣這地形。第一圈我領先於他回到起點;但是在我更換冰圍脖的時候他先於我出站了。
賽後得知,Josh拿了3小時的冠軍。
接下來的幾圈我幾乎是以一樣的時間完成。從第三圈開始天色黑下來;我點亮了頭燈和腰燈。這時已經基本是一個人跑,時不時超人。體力一直不錯。為了防止再次出現低鈉,我少喝了一些水,鹽丸吃的頻繁了一些,大約20分鍾一個。
將近4小時的時候,我開始感到體力不支。我立刻意識到,這是出問題了,多半又是水喝多了。於是我趕緊吃下鹽丸。接下來的兩圈症狀似乎有點緩解,但是緩解的很慢。我懷疑是鹽丸補鹽太慢,因此又開始喝賽事提供的Gatorade。一開始感覺Gatorade更容易接受一些。但過了幾圈覺得喝不下了。體力越來越差。雖然已經跑完10圈,破賽道記錄隻需再跑5圈。但是感覺接下來的每一圈都要拚搏。
我凝神想了一下,其實不需要跑5圈。我隻需要在8小時40分之前,也就是淩晨3:40之前再跑4圈即可。按規則,最後一圈,也就是總共的第15圈我隻要走下來就行。
Tina告訴我 , 比賽誌願者得知我們的冰不夠了, 她們去買冰時還帶了一些給我們。 這樣我可以 不用省著用冰了。 這個 對我幫助挺大。 即使是深夜,氣溫依然不低。體力下降之後尤其感到無力對抗高溫。我向一位誌願者道謝。他說:我們也希望你成功。
已過半夜。我告訴Tina,後麵我會慢一些,她可以睡一會。我自己換補給也可以,不需要分秒必爭。可是她卻一直堅守,沒有睡覺。每次見我進站,她都起身幫我裝冰裝水。
終於,我淩晨3點30幾分第14次回到起點。再次出發時有Tina陪伴。我們兩人在黑暗中肩並肩,走了一個多小時,完成了破紀錄的第15圈。回到起點/終點時,沒有觀眾,沒有歡呼。我們已經差不多是最後的完賽者。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RD一家人已經在收攤。他們給了我完賽獎牌----一個木製的牌子,算不上精致。翻過來居然貼著膠帶,上麵手寫的"男子全體第一"。這就是地方小比賽的樸實作風。
要說結果,這次和上次的負鼠複仇記差不多。都是第一,破賽道記錄,但是沒有達成目標,每一次都出了問題。在解決腸胃問題的嚐試上再添一次敗績。但這次嚐試卻有很突出的收獲,就是我意識到了以前的一個認識是錯誤的:並非慢慢喝水就不用擔心低鈉。天冷時問題不大,因為多餘的水會很快排出。但天熱時,因為水的再吸收,就會出問題。回想幾次超馬的經曆,也確實如此。早上冷的時候頻繁小便。天熱起來就停止了。我以前的fueling strategy是基於這個錯誤的假設,以為水不怕喝多,就怕喝不夠。
複盤 “是夜”,我剛剛發現問題的時,或許吃鹽丸的時候應該盡量少喝水,也不應該喝Gatorade,因為即使它含有電解質,其濃度也還是大大低於血液的電解質濃度,因此喝它隻會加劇低鈉症狀。
回想負鼠複仇記,也許出問題的原因並不是我之前想的,水喝少了,鹽吃多了,而是也是反過來,水喝多了,鹽吃少了。
也許正確的策略應該傾聽身體,渴了再喝。
其實我也並非沒有想到應該渴了再喝。第一次R5嚐試失敗後,第二次嚐試我就采用了這樣的策略。具體做法是吃膠喝水。那次成功完成了R5,可是最後一段還是出了問題。R5能拿到FKT隻是因為當時的FKT比較慢。這也是為什麽我沒有一直沿用那次的策略。後來的超馬,我的策略都是喝能量飲料。現在回顧我所有的超馬經曆,凡是吃膠喝水的都相對好,凡是喝能量飲料的都不太好。
也許是時候了,我應該大刀闊斧地調整fueling策略,放棄能量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