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牌記(下)
文章來源: 蓬萊閣2020-08-01 18:55:04

       顯而易見,老狐狸眼鏡哥與愣小夥兒組合的綜合實力強於我和豔麗姐姐,所以他們一路領先。當我們還停留在“6”的時候,他們已經輕鬆地衝到”J”了。

 

        我初次行走江湖便遭此敗績,心中極為不甘,無奈技不如人,也隻好硬硬忍下這口惡氣。豔麗姐姐的勝負心也比較強,所以一直在怨天尤人地為我們的失敗開脫,怨天的例子如我今天的運氣怎麽這麽背尤人則直接劍指鄰座的小夥子:剛才你一定偷看我牌了!” 小夥子倒也不以為忤,隻是嘿嘿憨笑兩聲了事。

 

         按照我們的通用規則,打”J”時如果讓對方積夠分數,莊家不僅下台而且要被一路回到3。豔麗姐姐和我的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之火,期盼能畢其功於一役。

 

         那一把的莊家是眼鏡哥。他扣好牌後,一反常態地猶豫了片刻,又拿起來換掉了其中的幾張。這個動作傳遞給我一個信息:他這把牌的實力不是很強,所以在是否埋分這個關鍵問題上糾結。

 

         話又說回來,我還真沒什麽資格去幸災樂禍,因為我那把牌更爛,一共隻有三張主。根據我自己手上的牌和眼鏡哥之前的表現,我猜他手上的主牌多但是弱,而且大王不在他那裏。

 

        果然,眼鏡哥上來就立場鮮明地吊主。正常說來,如果大王在小夥子手裏,他就應該毫不猶豫地攬過牌權,把大王甩出去配合對方。但這位愣頭青經常該出手時不出手,所以我還真不確定大王是在他還是豔麗姐姐手中。這道判斷題對於眼鏡哥來說難度係數更高,因為還要加上我本人這個選項。遺憾的是,他很快就得到了正確答案。

 

         眼鏡哥在發動第四輪吊主時,豔麗姐姐沉不住氣了,對我說了一句極不該說的話:你有大王就趕緊下,我好加分!” 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苦笑著扔出了一張副牌。豔麗姐姐的話暴露了她手裏沒有大王,而我的出牌證明我的主牌已經用盡。答案不言自明,大王隻能在小夥子手中。

 

         我已經徹底放棄了希望,這一把我和豔麗姐姐毫無生機。情況逐漸明朗,眼鏡哥也恢複到了泰然自若的狀態。這時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小夥子有一次出牌時不小心把黑桃主十帶了出來,豔麗姐姐狠狠地罵了他兩句。畢竟大家都知道他沒有作弊的前科,也就看著他又把那張牌放回手裏了。

 

        很快,打到了每人手中隻剩最後三張牌。眼鏡哥直接拎出小王吊主。他和我都已經把形勢看得清清楚楚。場上還有最後四張主牌,小夥子手裏是大王和黑桃十,豔麗姐姐手裏是黑桃J和黑桃K。小夥子如果神智正常自然會扔出十分,豔麗姐姐出什麽已經無關緊要了,然後眼鏡哥甩出最後兩張牌——紅桃AK結束戰鬥。

 

        我已經放棄掙紮,隨便扔了一張,然後輪到小夥子了。就在我等待他毫無懸念地打出剛才已露過一麵的那張牌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華麗麗地上演了。

 

        豔麗姐姐轉過臉對著小夥子,先捋了一下劉海兒,然後指著那張小王,用極其魅惑的表情緩緩問道:你能讓它當老大嗎?” 我當時還在想這個問題問得有多傻,如果是我就會回答:那還用說?不然難道讓你當?”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充分證明了我的圖樣圖森破。豔麗姐姐這看似荒謬的一句話竟然瞬間激發了小夥子體內的洪荒之力,他狠狠地把拿出了一半的黑桃十又按了回去,豪情萬丈地掄起大王,以雷霆萬鈞之勢向同夥兒的小王砸了下去!

 

        這一動作幹淨利索、兔起鶻落,然後時間大概靜止了五六秒。眼鏡哥回過神兒來後,一反鎮定自信的一貫作風,一聲把最後的兩張牌都扔在了桌上,衝著小夥子大喝:你砸我幹什麽?啊?你砸我幹什麽?” 

                             

         四周的旅客都向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我的心情從震驚轉變為恐懼,真怕眼鏡哥和小夥子在火車上打起來。這時候,又是足智多謀的豔麗姐姐及時救場。她突然間笑得花枝亂顫,對著我說:看見沒?他們扔牌投降了。小妹妹,今天咱倆贏了!” 她銀鈴般的笑聲把眼鏡哥從暴怒中拉了回來。他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失態,附和著說:對,今天女子組獲勝,我們認輸。” 不知道小夥子的神智是否恢複了正常,總之他也跟著幹笑了幾聲。

 

        就這樣,由豔麗姐姐的一句話引發的風波,又被她的一陣笑聲輕鬆化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始信之。

 

        後來我讀《孫子兵法》時,領悟到豔麗姐姐在令小夥子出大王的時候,用到了借刀殺人、美人計、反間計這三招,平息眼鏡哥的怒火使的是聲東擊西、欲擒故縱這兩計。

 

         嫵媚流露於表,兵法爛熟於胸。旅途中偶遇之豔麗姐姐,高人乎?異人乎?鬼穀子之後人乎?吾莫能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