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間】第231期 | 郭江 8411

【編者按】

八九十年代來美國的華人留學生，往往有一個共同的經曆，那就是買第一輛新汽車的記憶。擁有一輛新車，在這批留學時出國前是遙不可及的體驗，很多人對美國作為汽車輪子上的國家都有些浪漫化想象。當自己真正擁有一輛新車、享受到汽車給生活帶來的極大方便的同時，也從心理上感到向美國式生活邁出了一大步。雖然過去多年，許多人對自己第一輛新車承載的生活經曆和留下的心路曆程，仍然記憶猶新。本文是8411校友郭江對二十多年前擁有第一輛新車和與之相關生活的深情回憶。

那天看到群主許讚華發下的汽車命題作文，不禁夜不能寐，浮想聯翩。

想起20多年前，剛拿到工作offer，第一個衝動就是買一輛新車。

買新車，當然要下些功夫。首先進行了理論研究，對KBB、Edmund、Consumer Reports都徹底進行了分析，然後仔細檢查了好幾遍銀行存款，完成了成本/收益對比，最終確定了要買的是Honda Civic或者Mazda Protege。

理論研究結束之後，就是具體實踐。每到周末，就開著我的GM Celebrity（老爺車“名流”）到小鎮上的幾個賣車場（Dealer）實地查看顏值、體型、性格。經過幾天的觀察，發現Honda Civic和Mazda Protege確實讓人心動，各個方麵都出類拔萃，婷婷玉立，婀娜多姿。

住的小鎮實在是太小了，唯一的Civic賣車場說，存貨有限，僅有一台，而且已經被試開了500英裏了，如果真的有興趣，可以先付一些訂金，然後他去進車，不費吹灰之力。

第一次從買車場買新車，聽了這話，心中起了波瀾。搞不清楚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套路。但是，想起了網上的買車語錄：三十六計，走為上。感覺不好，立馬走人。

那是當地唯一的車場，不歡而散後，在這鎮子是沒有辦法買了，隻好開著名流到隔壁鎮子薩利納斯。薩利納斯，聽著就性感，去了一看，感覺更加妖嬈了。顯然是受追捧的對象，車場不僅大，而且存貨多。新車都是隻開過兩三英裏的，花色、品種繁多，處處透著任君挑選的氣派。

進了Civic賣車場，一個店小二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和他把網上找來的價錢一說，他立刻就一臉苦笑，說要和經理商量一下，反反複複，走了幾個來回，就是不肯鬆口。眼看天色漸晚，沒有進展。隻好拿出網上讀來的殺手鐧，和經理談談。老板來了，依然不肯，隻是說，如果混個臉熟，才能拿到網上的價錢，彷佛要再來一趟。聽了這話，心中不快，起身走人，轉身來到了隔壁的Mazda車場。

Mazda車場老板親自迎接，一見麵，就給出了報價，比網上查來的進貨價還便宜，這是賠本賺吆喝的架勢。本人第一次見這陣仗，不用開戰，立馬投降。但是擔心他做買賣賠錢，還是仔細打聽了一下原委。老板說，他賣得多，廠家給的折扣比較多，所以可以賣出比通常進價還便宜的價格，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

於是，確認過了眼神，辦了手續、寫了支票，Protege就歸了自己。花了12,800美刀，加上各種苛捐雜稅，總價14,000，買了人生第一輛新車——銀灰色的Mazda Protege，我給她取名為“佳人”。就這樣，我用“佳人”取代了名流。

一路上高高興興，開開心心，歡歡喜喜，開著“佳人”回了家。

偷窺自家車庫裏的“佳人”

剛開始，對自己的新寵也是百般疼愛，喂的都是最貴的92號油，便宜的油都不屑於一用。過了一年半載，難免有些倦怠，又有些囊中羞澀，到了最後，也是隻喂87號油了。

那些年，我的“佳人”走南闖北，到過沙加緬度、舊金山、拉斯維加斯、洛杉磯、聖地亞哥，看過加州州長辦公室，見過金門大橋，上過賭場，去過迪斯尼，遊過海洋公園。十幾年來，這車一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結實可靠，從來不發脾氣，也不罷工撂挑子。

“佳人”外形婉約，底子卻很皮實，從不需要大修，隻要定時換電池、換輪胎、換閘皮就可以了。她的另一個優點是省油，這麽多年，基本上是1加侖跑28英裏，對一個20年前的油車來說，相當不容易。

歲月荏苒，一轉眼，“佳人”都跑到了2014年了。一天早上，“佳人”恬靜悠閑地停在小路中間，等著紅燈。突然，一個年輕人冒冒失失地從車道上倒車過來，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佳人”的右後方！

被撞之後，“佳人”跑路能力大體還行，但是被毀容了。保險公司很絕情，說全毀了（total loss），不值錢了，給賠幾千塊，要把名號變成salvage。我不忍心她名號被改，據理力爭，說，不要賠那麽多，賠2千就夠了，但是別改名號，我還接著開。保險公司說，不行。就這樣，“佳人”名號成了“salvage”。

我心疼“佳人”跑了這麽多年，就問保險公司，如果買回她，要多少。保險公司說650塊，就可以自己留著了。這樣，她就又留下來了，不過，“佳人”畢竟飽經殺場，又傷痕累累，已經不再指望她馳騁疆場了。

再好的車，盡管模樣依舊婉約，但是也有到了暮年、走不動的時候。轉眼到了2020年，“佳人”已經開了20年了，也跑了12萬英裏，有一天水箱開始漏水了。我不舍得就這麽放棄她，就去問了自己很信任的台灣修車鋪老板，他說，你自己買個水箱吧，我給你換上，要70。網上查了一下，一個水箱80塊。想來，花150塊就可以修好了。

正在猶豫之際，疫情來了，在家裏上班，車也沒有人開了。想著每年即使不開車，也要300塊的保險，50多塊的smoke test，還有200塊的注冊費，隻好讓她退休了。

分別時的留影-體型清秀

分別時的留影-倩影依舊

我把“佳人”放到了Craigslist上，附上了靚照，加了廣告語：新電池、新輪胎、要換水箱，salvage名號，開價500塊。郵件收到一大堆，但是距離都比較遠，怕“佳人”跑不了那麽遠，隻好一個個拒絕了，好言相勸，別買，她跑不了那麽遠。到了傍晚，一個薩爾瓦多小夥子帶著他朋友來了，不顧阻攔，強烈要求買走。看到他一臉誠懇，隻好讓他把車開走了。臨走，我給水箱加滿了水，又千叮嚀萬囑咐小夥子，要慢慢開，第二天一定要去買水箱，換水箱......

我的“佳人”，從此別過，天涯海角......

【作者自我介紹】十年京西，廿年美西。初為人徒，後為人師。書生義氣，知行合一。驀然回首，青春已逝。異鄉飄零，人生幾何。呼朋喚友，股海沉浮。蹉跎往事，曇花如夢。風塵荏苒，春華秋實。

作者在太空總署做fellow時，在肯尼迪航天中心的照片。

作者在紐約曼哈頓

【注】文中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文圖編輯：黃劍輝，許讚華

排版編輯：俞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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